“……可能是……资本论,德文版,1963年汉堡出版。”高天一正在工具间门口举着手电探头探脑,闻声接过书随便扫了一眼,立马也愣了,居然没看懂!用手电照着仔细翻了翻,终于在最后一页找到了英文说明。
    “天一,你说谁会看这么多互不相干的书呢?”周媛没接资本论,而是又拿起一本有关电脑编程方面的书,歪着头提问。
    “估计是清理丧尸时顺手拿的吧,这片居民区都被清理过了,谁家没有几本书啊。你该来这里看看,他好像是个修理工!”
    高天一想都没想就给出了答案,读书多的人他见过,没谁会把书随随便便堆放在床上,况且里面不乏老版德文资本论这样很不好买到的精装本,都快能当文物了,怎么会如此不爱惜。
    “可差不多每本书里都有一个人的字体,是读书心得,写得很有意思!”周媛没有马上去看工具间,依旧琢磨这些书。
    “你确定是一个人的字体?”高天一还是觉得不太可能,但终于把身体从工具间门口转了回来。
    “自己看,这个字已经快能当密码用了,不太好模仿!”周媛随便拿起两本书翻了翻,找到有字的页面双手举了起来。
    “……真难看……如果这些书都是一个人读的,再加上这一屋子工具,咱们上个恶当就不奇怪了!”高天一举着手电照了照,又翻开手里的资本论找了找,果然很多书页上都有笔记。
    不用仔细辨认,甚至不用拿电筒直射,只需草草瞥一眼字迹的外形,就必须是一个人写的。它们仿佛是一堆小虫子被书页压死之后又风干了好几年,毫无规律又很有秩序的趴在纸上,既膈应又恶心。
    “鱼竿、球拍、球杆、冰鞋、滑雪板、独木舟……这是什么,弹弓子吗?”听到高天一的描述,周媛终于放下书走到了工具间门口,借着手电光向里张望。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对面墙上的三层架子,放满了各式各样的体育用品,光各种大小的球拍就是十多只,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反正都是球拍,无所谓了,可是一个像打气筒似的东西,上面还挂着粗粗的彩色粗皮筋,让她既眼熟又陌生。
    “应该是鱼枪……喏,潜水服和脚蹼,这家伙难道是个偷猎的!”高天一也没马上认出此物的身份,直到看见下层放的东西之后才联想出来,然后修理工又成偷猎者了。
    至于那些挂在墙上、堆在地上的五金工具、测量仪器、机电设备和两大箱零件,大部分都认不出用途。穿过工具间,两人马上又进入了植物园。这里除了大鱼缸被震碎,热带鱼全完蛋之外,一盆盆花草依旧茂盛。
    “最多住着两个人,一男一女,书上的字应该不是女人写的,那些工具也不像女人用的……恩,这是间男人的卧室,女人只是临时住进来一段时间,连她专用的梳妆台、内衣抽屉都没有。”疑问终于在卧室里得到了部分解答,周媛以女人的细腻,基本确定了屋子主人的性别。
    “会不会是那个黑衣骑士和后座上的女人?”高天一突然有点后悔,如果第一次遇见马上动手抓捕,也就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尴尬局面了。还伤了牛大贵的眼睛,如果伤势太重,自己的左膀右臂就得断一条!
    “肯定不是,她们俩尺寸不对,至少差一个号码……走吧,他们虽然撤退的不是很从容,却把有用的东西都拿走了,连张照片都没给留,搜不到什么了。”
    转完了北屋,两人又去了东屋和西屋,除了少量大米、食用油、调料、个人衣服用品之外,依旧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也没发现。至此周媛觉得没必要再搜下去,徒劳无功,不如早点回去该休息休息,该疗伤疗伤。
    “嗒嘀嗒、嗒嘀嗒、嗒嘀嗒嘀嗒……小喇叭开始广播啦。小朋友们好,我是你们的亲爷爷……爆米花好吃不?还想不想吃啦?不想再吃的话,谁做主谁来和我聊聊!”
    就当众人走向前院时,寂静的夜空中突然传来了鬼哭狼嚎般的声音,比下午无人机广播的还凄厉,配上这残垣断壁、影影绰绰的院落,明知道是人,却怎么感觉怎么像鬼。
    “别慌,按顺序走!媛媛,你干什么?不要碰!”一时间院子里全乱套了,有人撒腿就往外跑,有人四下找地方躲藏,还有人不管想啥都动弹不了,双腿发软瑟瑟发抖。
    高天一也被吓了一跳,但还不至于慌乱,一边低俯身体一边大声吆喝着约束手下。可是刚一分神,身边的周媛就向葡萄架下走去,架子上有个东西正闪烁着红绿相间的光芒,声音好像也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没什么,一只手台而已……你接还是我接?”周媛丝毫没有迟疑,伸手摘下个黑乎乎的东西,冲高天一晃了晃。
    “你接吧,我的脑子有点乱……大贵、老余,你们先带人去车边等,车子不要熄火。”高天一想了想,决定先让周媛和对方聊聊,但谈话内容最好别让太多人听见。
    “不要再装神弄鬼啦,今天我们认栽了,说吧,有什么要求?”等院子里的人都离开,只剩下高天一和自己,周媛才按下通话键,收起甜腻腻的嗓音,尽量保持语气平和。
    “好心胸,本以为一上来就得把我骂个狗血喷头呢,没想到啊,居然是位女英雄,巾帼不让须眉!”
    几秒钟之后,手台里又传出了那个男人的声音,不过这次不太刺耳了,也不那么怪异了,但精髓还在,一听就是无人机里那个人。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要提点意见了。杀人不过头点地,怎么着,还要继续挑拨我们的内部关系,非想看着我们自相残杀才高兴啊,这也太阴损点了吧!”
    对于这句客套话,周媛却没有礼尚往来,而是板起小脸,毫不客气的提出了质疑。那句女英雄、巾帼不让须眉,已经让高天一嘴角有些抽动,再这么聊下去有害无利。
    同时她也知道,今天算是碰上高手了。对方不仅在实际接触中处处占先,还深谙人性,想不动声色的玩一把挑拨离间。不管成功与否,麻烦的都是自己,人家就动动嘴皮子,毫无损失。
    “呵呵呵,莫怪莫怪,我这个人天生直脾气,说话不过脑子,经常无意中得罪人。既然女英雄不爱听,那就换个话题。这次诸位来肯定不是串门儿走亲戚,我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看来效果达到了,损失也不大。本来我就不该再多嘴了,可是想来女英雄心里也清楚,现在活人没几个了,打来打去的不管谁赢了最终损失的依旧是人。以我估算,最多三年,这个世界上唾手可得的能源就会耗光,包括电池、汽油、柴油、煤油还有原油,统统没用了。到时候连电力都没有,大家就只能四处找柴火取暖做饭了,等到药品也慢慢失效,咱们还得当神农去尝百草。如果找不到合适的饮用水源,只能跑去山里喝泉水。不知道各位怎么想,反正我是过不习惯那种日子,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趁早做些打算,尽量避免这种情况发生,不知女英雄意下如何啊?”
    和周媛通话的正是洪涛,他此时正端坐在钟楼上面,用微光望远镜注视着小院里的一举一动。虽然看不太清楚,但手电光还是能分辨出来的。其实鼓楼距离更近,可惜视线被小院东边的那座楼给挡住了,无奈又多跑了几百米。
    那两枚手雷就是他送给这些人的见面礼,俗话讲不打不相识,这句话是有一定道理的。在某种情况下,光靠耍嘴皮子以德服人毫无用处,必须展现出实力,并让对方感觉到疼了,才有可能抛开占便宜的心思,踏踏实实坐下来聊聊。
    不过这也是可能性之一,到底能不能达到目的他不清楚,只能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尽量争取,一切还得看对方首领的心胸和气度。
    “咯咯咯……你可真能白话,外交部发言人都没你说的这么大义凛然。怎么着,合算人也伤了、笑话也看了,还想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讲几句道理就把我们给吞了啊!”
    话说的没毛病,道理也对,可丝毫没引起周媛的共鸣。想想也是,谁能在这种情况下还悲天悯人且考虑的那么长远啊。
    而且两个团体想通力合作,在和平时期也是个大难题,通常是以失败告终。想合作也不是不成,最常见的方式是收购,说白了就是吞并,必须以一方为主体才有可能消除隔阂。那么谁吞并谁呢,你现在占上风就提这个建议,司马昭之心藏都藏不住。
    “哎呀,女英雄,别急嘛,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吞了你们呢?我的意思是大家能不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谈,不管将来是合作还是分道扬镳,建立个有效的沟通机制,总比没事就擦枪走火要舒服一些对吧?城市那么大,咱们两家只不过占了区区一偶,犯不着这么快就分出个你死我活。抬起头向四周看看,还有广阔的天地可以大有作为嘛。”
    这番讥讽对洪涛啥用没有,他盘腿坐在几十米高的钟楼里,透过门洞看着黑漆漆死了一般的城市,一手夹着烟卷,一手随着语气不停挥舞,正面看有点像演讲,背面看更像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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