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不必过虑。老太妃和万和郡主都还在洞庭。天下再大,肃王又能跑到哪里去?只要到时候万岁令下……”

    “立刻回去!”

    徐若麟忽然打断了他话,脸色微变。说完了这句话,人已经猛地转身。

    杨誉愣住了。

    “暂停行动。你们都回孟州待命!”

    徐若麟几乎是吼着下了道命令,自己便迎着大雨飞奔离去,脚下溅出的水花几乎有他半个人高。

    ~~

    这里离孟州,最快一天一夜可到达。到了后,他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换快马回京。现在,什么也比不过这件事重要。

    赶回去的路上,徐若麟的心脏一直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住,捏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肃王赵晋私藏前皇遗孤,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这种举动,在孤臣烈士看来是大义,而在皇帝赵琚而言,就算他表面不显山水,其实却形同谋逆了。

    赵琚会是个有作为的皇帝。他体察民情,并且,也不是穷凶极恶之辈,这一点毋庸置疑。这也是年少时失意的徐若麟愿意追随他,甚至效力替他夺天下的缘故。但在皇太孙之事上,虽然赵琚也曾说过,他一定不会对他动手的。但这种话,也就不过姑且听之而已。徐若麟心里其实十分清楚,一旦皇太孙入赵琚手,这孩子一定不可能长命。所以在皇太孙一事上,徐若麟本来是不愿掺和的。但一来,皇命难为,二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况且,皇太孙的存在,确实也给反对赵琚的势力留下可趁之机,倘若不处理好,便是个隐患,这一点他十分清楚。所以最后他仍去做了。

    徐若麟自然不是什么仁善之辈,更不会有妇人之仁。跨马横刀之人,哪个手上不是沾满鲜血?他奉皇命,终于找到了前皇帝的遗孤,要做的很简单,就是把人交给皇帝。后面是死是活,就没他的事了。但是在看到那个小童面带泪痕蜷缩在四合橱里静静沉睡时的样子时,那一刻,徐若麟这样的人,一度竟也犹豫了下。

    他后来把自己的这种犹豫归结到此刻他妻子正怀了他的孩子这事上头。

    或许是太爱他和她的那个还没出世的孩子了,他竟然有些不愿看到接下来会加诸在这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弱小男孩身上的命运。不管他的父母是谁,至少现在,他有些不愿是经由自己的手而终结了他的人生。所以最终他做出了暂缓送他入京的决定,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立刻上报赵琚,也没有惊动地方官,而是只派自己人暗中先软禁了赵晋的原因。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做得十分隐秘。所有经手之人都是他可信靠的心腹。长久自然瞒不下去。但短期内,绝不会走漏风声。就连那个受赵琚派遣而随船的官员,当时也只在后船上,远远看到几个寻常人上船,最后抱走了一个四合橱而已。

    他是人臣,当效力君王。但首先,他是个人,并非灭绝人性、只知道唯命是从的杀人机器。

    倘若有机会,他甚至不反对与肃王赵晋对面谈谈。他想知道,为什么这个看起来温文而聪明的人肯为了这个孩子置自己、乃至他家人的安危于不顾,冒着触怒天颜的风险去做这件事?

    但是现在,事情仿佛有些偏离他的预想了。徐若麟整个人陷入了一种不安,甚至是惊惧的情绪之中。

    肃王逃脱不知所踪,十有八-九是为了营救现在落于己手的皇太孙靖边。这本来,或许是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但是徐若麟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软肋。而他的软肋……

    徐若麟几乎不敢想象了。他希望是自己想得过多,肃王只是单纯避祸才逃脱而已。

    前世曾经的错和遗恨,如果这一世再次重蹈,他将何去何从?

    ~~

    小半个月后,六月初的这一天傍晚时分,一路几乎没怎么合眼过的徐若麟终于抵达了金陵。他孤身一人,骑着□那匹被他驱策得几要脱力倒地的骏马从南城门风驰卷入皇城。连一口气也没停歇,他又立刻往魏国公府去。快到国公府所在的那条街的街口时,马匹终于口吐白沫倒地不起。于是正在街道上往来行走的人便看到这样一番景象,一个须发乱蓬蓬、衣服皱巴巴,看起来至少一个月没修过仪容的男人丢下倒在地上的马匹,丢了性命般地往前头的魏国公府方向狂奔而去,在夕阳里瞬间就跑得只剩下个背影。

    “咦,这不是魏国公府的大爷吗?”路边一个摆摊的从前见过徐若麟骑马往来于面前,终于认出了他,大惊小怪地嚷了起来。

    “他不是在云南打下了顾天雄吗?听说连皇上也正等他回来大大封赏,怎么可能这个样子?认错人了吧?”

    边上一个“万事通”立刻反驳。两人差点争了起来。

    徐若麟丝毫没留意身后那些路人对自己的议论。此刻越靠近家门,那种惊惧不安感便越强烈。

    魏国公府的那扇油漆大门就在前头了,他疾步冲上了台阶,抡起拳头便砸。门房被砸门声惊动。生平第一回,遇到有人敢这样上门的。不快地开了条缝,赫然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顶张须发蓬乱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一时竟没认出是徐若麟,瞪了眼睛刚要骂,徐若麟已经猛地一把推开门,喝问道:“大奶奶一切可好?”

    门房这才认出了他的声音,继而认出他的人。一怔,挠头道:“好……可是大爷,大家都说你打了胜仗,回来要受封……怎么这副样子?”

    好像吃了个败仗逃命回来……

    门房心里嘀咕了一句,嘴里自然不敢说。

    徐若麟终于微微吁了口气,一把推开他,继续往里飞奔而去。

    没亲眼看到她,他还是不放心。

    他在一路迎头相遇目瞪口呆的国公府下人的注目礼之中,最后一脚跨入嘉木院,发现院子里静悄悄的。

    他一把推开了门,屋里光线黯淡,空无一人。

    那种不安感再次袭来。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猛地回头,看见是丫头素云过来了。

    “奶奶呢?”

    在素云惊诧睁大了眼要开口之前,他劈头便问。

    “昨日大奶奶的亲兄弟成亲,今日大奶奶禀告了老太太,便回门去了。她还没回,但应也快了……”

    徐若麟没等她说完,立刻转身而去。

    ~~

    昨天,初念的娘家办了一桩喜事。她的弟弟,十八岁的继本成了亲,完成了从男孩到男人的转变。

    继本在去年秋的乡试中,不负家人所望,中第一百零八名举人。虽然名次列后,但在王氏看来,已是天大的喜事了。今春会试,却与二房的继昌一道落榜了。黄氏夫妇懊丧不已,但王氏却丝毫不怪儿子,勉力他来年继续后,便张罗起了他的婚事。

    司彰化在御前日益得以重用,时常被宣入内阁议事,司家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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