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萧荣朝赵琚缓缓下跪,一字一字地道。

    赵琚终于回过了神儿,有些狼狈地避开萧荣的注视,黑着张脸,对方熙载和顾重道:“你们下去!此事押后再议!”说罢拂袖而去。

    顾重慌忙朝萧荣作揖告退,方熙载也缓缓从地上起身,沉着脸匆匆出了御书房。

    阔大的书房之中,剩下了跪地的萧荣。伴着她的,只有桌案侧那十几支还在燃着的明烛。烛火将她的背影照投到地上,显得异常孤独。

    她仍那样跪着,腰身挺直,连头发丝儿也纹风不动。

    “娘娘,万岁走了——起身吧——”

    不知过了多久,太监崔鹤悄悄进来,低声劝道。

    萧荣慢慢起身。站起来时,眼前忽然一阵发黑,身子略微晃了下。

    “娘娘小心!”崔鹤急忙扶住她,“奴去请太医!”

    “不必了。”萧荣朝他微微一笑,“回去靠下便没事。”

    崔鹤目送萧荣往坤宁宫去的背影,摇头,暗暗叹息了一声。

    皇帝的心思被皇后揭破。恐怕真的是恼羞成怒了……

    这一对曾共过患难的结发夫妻,从此真的要离心了吗?

    ~~

    萧荣回到坤宁宫,有太监便悄声回报,说皇帝方才去了安贵妃那里。萧荣不过淡淡唔了声。里头匆匆出来一双人,正是赵无恙与嫁他才数月的太子妃苏世独。

    “萧大人没事了。”萧荣面上露出微笑,道,“不早了,你们回去歇了吧。”

    赵无恙一下跪在了萧荣面前。

    “母后,”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带了丝压抑的愤怒和苦楚,“全是孩儿无用,累及萧大人和母后,我恨不得——”

    他衣袖下的拳头紧紧捏着,额头微微迸出青筋。

    萧荣凝视着他,片刻后,微微叹息一声。

    “无恙,倘若有选择,我宁愿你不是今日这位置上的太子。但是没有选择,只能朝前去。我没别的话,如今只要你记住我对你说过的一句话,忍。”

    赵无恙朝她重重磕头后,不欲让身侧的苏世独察觉自己眼角迸出的些微泪光,起身撇下她,便匆忙离去。

    苏世独怔怔望着赵无恙颀长的身影飞快消失,转头对着萧荣道:“母后,你脸色不大好,我扶你去歇了。”说罢上前扶住她,送她往寝殿去。

    萧荣确实觉得累了。入寝殿坐定之后,屏退了人,打量了下苏世独。

    她早脱去了往日的男子打扮。此刻一身红色宫装,俏丽中又透出几分清冷之美,与自己的儿子并肩而立时,宛如一对璧人。只是,她也从小太监那里听说过太子东宫里传来的一些小道消息。仿似自打大婚之后,儿子与她便处得一直不怎么愉快,甚至还发生过帐子里的床上,两人大打出手,太子最后被她蹬下床的事。

    当初因了赵无恙的一句话,萧荣出于私心,定下了这门亲事。后来也从派去苏家教导规矩的女官那里得知,她似乎大不乐意这门旁人盼也盼不来的亲事。只是迫于皇命这才不敢违抗。如今她成太子妃,一晃眼便小半年了。萧荣先前暗中观察了下,也看得出来,儿子和她表面上虽装得和睦,其实全无半点新婚小夫妻该有的甜蜜劲,想来小太监的小道消息并非凭空捏造,心中便一直存了个疙瘩。

    苏世独见萧荣坐在那里打量自己,手脚顿时开始不自然了。

    她自小自由惯了,一年多前,得知自己被择为太子妃后,便被迫跟随宫里派来的女官学习各种礼仪,心里早厌烦得要命,却又无可奈何。到如今,虽已经当了小半年的太子妃,却始终没找到那种感觉,总觉得自己与这皇宫格格不入,唯恐哪里做得不好被人暗中嘲笑。至于与赵无恙的相处……更是一言难尽。

    “母后,您看我做什么?我哪里不对吗?”

    苏世独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打扮,实在忍不住,终于问了一声。

    萧荣回过了神,笑了下。

    她原本早就想问下她与儿子的事。但是这半年来,她的全部注意力几乎都被徐若麟吸引,一直也没心思在这上头。想了下,便问道:“最近无恙如何?对你可好?有没有欺负你?”

    苏世独听婆婆问这个,更是心虚——其实这话应该反过来问才对。她自打成了太子妃,和赵无恙在床上,其实根本就没做过夫妻之事,闷声架倒打了好几场,起因也很无聊。有时是话不投机,有时甚至是嫌对方占了自己睡觉的地。当然结果无一例外,不知道是他让她,还是他真的打不过她,反正最后都是以赵无恙被她踹下床去告终。有一次甚至因为声响太大,引来了张太监,好面子的赵无恙急忙遮掩,但似乎还是被那太监察觉了,因为当时他的脸色古怪。也是怕被皇后知晓了责备,自那次后,两人齐齐收敛了些,没再在床上打架,但是一关上门,彼此就剩大眼瞪小眼,几乎从来没好好说过一句话。

    “挺好的——”苏世独应得很顺溜,“他对我也很好。”这是赵无恙警告过她的,不能让皇后知道两人交恶。

    萧荣听她这么说,虽有些不信,但最近因了徐若麟失踪的事,她几乎整夜睡不着觉,熬到现在,心力交瘁,方才又经历了那样的事,实在没力气再盘问了,便点头道:“这就好。你们好好过日子,我便放心了。你也回去歇了吧。”

    苏世独乖巧地应了声是,这才离开。她回了自己已经住了小半年的东宫,寝室里发现无人,赵无恙不在。问了宫女,宫女说方才太子去了□,不让人跟。

    苏世独撇了下嘴,自己先收拾了上床睡觉。

    东宫寝殿里的这张床很大,足够苏世独在上头滚来回七八个圈的。但是这么久,她和赵无恙睡觉时,却楚河汉界分得清楚,以中线为基,她睡里头,他睡外头。倘若他睡着了不小心一个翻身越界,比如把脚伸到她那边,她若是被弄醒,立刻便毫不留情地将他的脚蹬出去。反之也一样。赵无恙也从没对她有过什么怜香惜玉的举动。

    当太子妃之前,苏世独算不上有什么心事,几乎天天晚上都是沾枕即睡。当了太子妃后,她渐渐开始失眠。尤其是最近,随了身畔那个人的辗转,她也跟着无法入睡。自然了,边上躺了个整夜在床上翻来覆去烙煎饼的人,谁还能睡得着?

    现在边上没有人,但苏世独却照样睡不着。她闭着眼睛躺了很久,一直留意外头的脚步声,却一直没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犹豫了许久,终于起身,往方才宫女说的□方向去。那里其实是个小园子,也是太子的练武场。然后边上还有个小水池。当太子妃很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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