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缭即使身在咸阳的局势差到极点,他也不会答应嬴渊的请求,跟随他前往齐郡。
    因为一旦那样做的话,在嬴政心中,定然是以为自己已经背叛了他。
    面对背叛者,身为皇帝的他,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嬴渊诚心诚意道:“这件事情,不用急着反对,你反正已经不参与政事了,要是想去齐郡,孤向皇帝陛下提一句就可。”
    尉缭苦笑着摇头道:“非是老朽不愿,而是只怕王爷您一旦说出口,老朽可就要遭殃了,言重了,甚至还会祸害一族。”
    在一些年过花甲的老臣当中,堪称智慧者,唯有尉缭。
    虽然已经年迈不堪,但是丝毫不阻碍他对于世事的一种判断。
    让他不参与政事,简直就是一种暴殄天物。
    关键这些年来,每当嬴政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基本都是尉缭出面相劝,哪怕是冒着性命之忧,一些话,他也会说出口。
    这样一来,身为帝国最高领导人的嬴政,便很少会有犯错的机会。
    不然的话,只要是人,无论做过什么经天纬地的事业或者成就,基本都会犯错。
    而且一犯还是大错。
    “孤刚到咸阳,你便决定将所有的权力交给李斯,不在过问朝廷政事,此前孤听闻你与陛下闹过一次矛盾,陛下让你在家养老。
    这一前一后,正好将孤来咸阳之事夹在中间,这很难让孤不以为是一个巧合啊。”
    嬴渊半开玩笑道。
    尉缭郑重其事道:“王爷,您就别说笑了,要是老朽的离开与您来咸阳有关,那么,此刻您已然身入局中,可是就现在来看,您似乎安然无恙。
    并且,您还为王翦老将军风风光光办了葬礼,可谓对恩师是仁至义尽了。老朽估摸着,无需多日,王爷您就可安然返回齐郡,并且还能将嬴庆公子带走。”
    不管是王翦老死还是章台宫朝议,尉缭始终未出门半步,就连那次去城门口迎接嬴渊的时候都没去。
    而且,城中他也没有什么耳目。
    之所以还能将时势推算的这么清晰,就是靠着脑袋里的才学。
    他不愧为是大秦的智囊。
    光是为了对付未来的齐郡或者嬴渊,这老家伙就想到了不下十种办法,甚至其中有一种办法,还无限接近于推恩令,可惜,那只是一个构思而已,还没有彻底想好,便被他自己否决掉了。
    因为他觉得,未来想要解决掉齐郡的问题,肯定是要等嬴渊百年之后,而且多半还是得靠武力去解决。
    前提是,在此之前,那些在暗中反秦的势力,或者是国内不太稳定的政治局面,必须得到一个妥善的解决。
    倘若嬴政停下前行的脚步,从眼前的小事开始做起,缓慢的进行改革的推动等等,或许,大秦的根基,将会变得牢不可摧。
    然而就现在来看,只是徒有虚表,这样的帝国,一旦出了问题,那么将如血崩一般,彻底山崩地裂。
    尉缭与嬴渊都很清楚这一点,嬴政又岂能不知?所以他在全力培养扶苏。
    而他也没有让嬴政觉得丢人,毕竟,尚未真正继承大统,其仁义之名,就已经在四海传播了。
    届时,即使嬴政不在了,有扶苏在,大秦同样能够渡过一段危险期。
    当然,这只是嬴政的一个美好幻想罢了。
    像是尉缭这种人,一直都在为大秦的将来而担忧,毕竟,现如今这个大一统的帝国,可是他们付出了一生的心血才打下来的。
    “老了还这么聪明,活该你担心李斯会朝你下手。”
    嬴渊无奈的摇了摇头。
    说谁痴傻他都信,但是尉缭痴傻,他是不信的。
    他正要起身离去,结果就在这时,尉缭叫住了他,“王爷...王爷且慢。”
    嬴渊微微皱起眉头,下意识开口道:“怎么?你要留孤用膳?”
    他来到这里,只是为了看看他的情况如何。
    毕竟,曾经有段共事的岁月。
    要是经此一别,只怕很难再有相见之日。
    一些故人,嬴渊都想去见一见,因为在见过之后,不一定会有第二次相见的机会了。
    这是属于他们这一代人的悲哀。
    为了帝国的江山社稷,他们需要分别固守很多地方,像是以往那种经常相聚的日子,只怕很难在遇到。
    可以说,有一些人,在嬴渊不经意间,就已经见到最后一面了。
    “王爷,其实老朽还想问问您,您身边当真就没有什么物华天宝?比如类似和氏璧之类的宝物,亦或者...身边有能人异士的辅佐,再或者...有祥瑞之兽伴随左右?”
    这个问题,已经折磨尉缭太久了。
    嬴渊突然大笑开口道:“哪有什么奇珍异宝?不过...有柄龙渊剑,被世人传为王道之剑,不知此剑,可算是异宝的范畴当中?”
    “算!当然算!”
    尉缭大吃一惊,脱口而出,犹如拨开了层层迷雾,忽地豁然开朗了。
    “孤还有一杆大戟,那杆大戟你曾经见到过,叫做游龙方天戟,算不算?”
    嬴渊皱眉道。
    尉缭像是发现了什么大事一样,深深皱起了眉头。
    游龙...龙渊...嬴渊...
    他咽了一口唾液,摇头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老朽就说,这识人断相之术,老朽曾下了苦功夫去钻研的,怎么会出错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直到最后,他不停地在念叨那四个字。
    自从与嬴渊断过相之后,他便再未向他人看过相,以致于一身通天彻地的相术,不曾得到施展
    嬴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连忙询问道:“老家伙,你究竟发现了什么?”
    闻声,尉缭一直在摇头,
    “天机不可泄露,不可泄露啊!”
    不得不说,他的这个态度,让嬴渊感到有些欠揍。
    但毕竟年纪大了,只怕自己那一拳下去,可能后天就得吃席了。
    “不可泄露!此乃天机!天机!”
    尉缭哈哈大笑着。
    说话的声音很大。
    嬴渊感觉他好像已经傻了。
    没错,尉缭好像真的傻了。
    嬴渊离开国尉府。
    翌日。
    大街小巷都在盛传,尉缭疯了,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只要有人靠近他,他就会状似疯魔般向别人大声说着‘天机’二字。
    嬴渊感觉事情有些蹊跷,他重新去了一趟国尉府。
    此刻,那些侍女们正在庭院里追逐尉缭。
    因为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尉缭,此刻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满院子疯跑。
    见状,嬴渊无奈摇头叹道:“这老家伙,装傻的本领还真是高超。”
    有些人他装着装着,不一定会真傻,但一定会真疯。
    最起码,现在的尉缭在嬴渊眼里,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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