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书香弥漫的书阁此时已经多了几分打印油墨的气味。文气环绕的颜如玉正端坐在书阁中央,与魏泽面对而坐,在他们二人身边,堆放着小山一般的打印试卷,是官方的交接员前两天收集好、专门运送到指定地点,而后通过魏泽早已画好的转移术法直接传进书阁的。
    “字如其人,由字观心。”
    颜如玉默念着,手指拂过面前的一叠叠试卷,身上淡金色的文气通过手指流到卷子上,将卷子的小山全部染成了金色。
    “所谓书者,心画也。笔墨之间,本足觇人气象...学子之诚心,凝于字中,且让老夫观其一二。”
    话音落下,浩荡的金色文气在书阁内涌动起来。在那海洋般的波动下,卷子的小山颤动起来,摞在一起的卷子一张接一张地飞出。沐浴在这文气海浪当中,卷子上的印刷字体没有任何变化,但那些手写出的字迹却在如同活了似的浮动起来,微小的颗粒从那些答卷笔迹上流出。
    ——这便是所谓的“见字如面、笔迹观心”。手写出的字迹中,必然包含着书写者当时的心境与情绪,而正是这情绪构成了细小的文气融合在笔迹当中。这生命的动态是现代印刷无论如何都模仿不出的。
    而在颜如玉这个文圣面前,只要文气存在,那便都能化作他能使用的灵力、如他手脚一般随意调动。在他的引导下,每张试卷上星星点点的文气都被完全地抽离了出来,浮于试卷表面,散发出奇异的颜色。
    这场面不可谓不震撼:上千张试卷就这么闪着微光浮在书阁当中,以颜如玉为中心,带着细小的文气哗啦啦地流动着,轨迹井然有序丝毫不乱。只是不同于颜如玉本身文气的浩荡,那被抽离出的气息中传出的尽是焦虑、谨慎与紧张...便是答卷人书写是所融入的心气了。
    文圣不愧是文圣,不仅能化用笔墨纸砚,连签字笔都能管...魏泽心里赞叹了一句,自己却是站起了身来,推开书阁的侧门——那门正对着一堵围墙,而此时那墙上已然等候着一只游走的鬼面。
    “都准备好了啊。”
    魏泽点点头,双指合拢一指书阁内散发着心气的纸卷,将其一张张地从文气海洋当中引出,飞到墙雕鬼面前。
    墙上的鬼面张开了嘴,吐出灰白的舌头,迅速地扫过面前漂浮空中的卷子,舌尖卷住其中几张散发灰蒙气息的卷子,而后竟是直接将那些卷子送入口中,咀嚼几下便不见踪影,比碎纸机还要效率。
    墙雕鬼可观人心性、辨认邪念,这自然也包括这书写心气当中蕴含的不正之心。
    虽说当时通知宣布的是闭卷考试,但实际上这答卷都是在考生们各自的家中进行,没有任何监控手段。在分数定成败的惯性思维下,免不了有人要动些歪心思。
    照着参考书目抄的、几个人一起答卷互相对答案的、乃至直接拿手机查的...这番情景魏泽早有预料。倒不如说正是因为想到这个情况,他才故意把题出成了大众型,大部分答案甚至在百度上就能找到,为的就是揪出这部分心思不纯的人。
    颜如玉的“见字如面”能将笔迹中的心气具现化,而但凡那心气中存在半点异心,都逃不过墙雕鬼的嗅觉——这鬼面过去专吞犯人恶念,放在这时,吞下的就是那些心思不正者的卷子了。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一番筛选下来,2000份答卷当中,竟有近一半是被墙雕鬼吞下的作弊试卷。再筛掉那些表面文气凌乱、明显是底基不牢随意作答的,剩余的卷子只剩下了一千出头。
    但魏泽却仍不看那些卷子本身的答案,只是打了个响指叫出了无忻,一指那上面漂浮的心气:“这心气当中所包含的心音,你也能听到的吧?把这一份中心气的含义告诉我。”
    “是,大人。”无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一份心气当中的意义是...我一定要考上昆仑大学!成为真正的仙人,带全家一起延年益寿,在灵气复苏当中保护家人。”
    “嗯,这个可以,留下。”魏泽点点头,指向第二份,“接着听吧,这一份心气的含义是什么?”
    “这个是...我要考上昆仑大学,学会御剑和阵法,办一个全新的以飞行转移为运送方式的物流产业,秒杀现在所有快递公司,赚大钱。”
    “呃...这个也挺有志气,留下。那这份呢?”
    “原来我想出国读宗教学,但我每次抽卡喊上帝保佑从来就没抽中过,反倒是前几天喊了个天上老君快显灵出货了,感觉信上帝还不如信本土神仙...还是当修仙者算了!”
    “...行吧,留下。”
    接下来的半天时间内,利用无忻听心音的能力,魏泽听完了这小一千份试卷中所包含的心念,像是什么想通过炼气补肾的啦、想研究灵气生发剂的啦、甚至还有想进福地看看能不能开发房地产的...理由五花八门奇葩百出,一番看下来,魏泽只能感慨这帮学生比自己还懂修仙。
    而在这其中,又一波心志不坚的人被筛掉,比如说想着考进修仙大学就不用做毕设论文的、为了不去实验室搬砖而来修仙的、觉得女修仙者一定都很漂亮想来讨个老婆的...抱着这种逃避性想法的考生全都被筛掉,再去掉那些类似“当了修仙者就可以为所欲为”的不正之念,到最后,只剩下了600多份。
    如今灵气复苏才刚刚被世人得知,大众都还不清楚修仙代表的意义,能有这么多人抱着诚挚之心前来,已经算很不错了。
    “这便是最终留下的人么?”
    颜如玉翻过那最终留在书阁内的一叠叠卷子,挨个看过那些名字:“仅一年时间,昆仑大学之学子便要以十番增长...真是难以预料。在此次灵气浪潮之中,世人对仙道竟有如此反响...”
    “这还只是个开始呢。现在灵气复苏刚刚出现,社会还需要一个适应期。在这个时间内,普及仙道就是我们的责任了。这一次是资源和时间有限,后面还得进一步扩大范围,把更多人纳入到招生范围内。”
    魏泽笑了笑,挨个记下那些卷子上留下的名字,将其整合成名单,这才走出书阁,准备前去投放。
    最终结果依旧确定,这一波招生到此结束,接下来只要把名单公布,然后就是录取通知书之类的程序了。
    这一次可是足足几百只绵羊...几百个学生啊。魏泽看着名单上的这些名字,心里涌动着捡到矿般的惊喜。上官驻地和其它福地区域的开发都是需要大量灵力的,但有这种数量打底,不消多久福地就能被彻底开发了。
    而他没有看到的是,在他背后,颜如玉依旧滞留在书阁当中,看着那依旧留着道心微光的试卷,像是默念了些什么。良久后他才抬起头来,透过书阁的窗户望向天边,眼里有着奇异的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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