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里的少年稚气未脱,动作流畅且充满了攻击性,紫灰色的头发深灰色的眼眸,一举一动都在彰显他与众不同的强大。
    沙罗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将对面偏大一些的少年压着打,很快便得到了胜利。
    “你觉得如何?”罗克宁站在她身边,有意识地护着她远离了人群。
    沙罗点了点下巴,示意他看向西面,那里有许多浑身大汗急急喘息的少年或坐或躺,看上去分外狼狈,还有一些面色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在阳光下意气风发的少年。
    “还有谁想要来试试?”
    嚣张的声音,帅气的面容,出色的实力,的确是有资本的。
    “难怪这些人将他捧的这么高,实在是太有意思了。”沙罗看着两个少年出列向迹部发起挑战,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网球场。
    很快地,一打二的情况下那个少年照样取得了胜利,沙罗勾起嘴唇,不得不说这样不停地发动攻击的球风,她很喜欢。
    “唉……又有人来挑衅了。”罗克宁看着那个深蓝发的少年悠哉游哉地走上场来,“听着口音,像是关西那边的。”
    “大阪口音吧,”沙罗想了想,“和泉本夫人一样。”
    “泉本氏来过了?”罗克宁倒不知道附属家族的动作这么快,按理来说他们的订婚礼是很冷清的才对。
    “她只是来看了看我,其他倒也没什么。”沙罗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说,毕竟是在外面,还是小心为好。
    场上的两位少年各不相让,战局一度僵持,最后那位戴着眼镜、名叫忍足侑士的少年输给了经历了多轮车轮战的迹部景吾。
    沙罗视线慢慢下移,看了看忍足少年的鞋子,无声地笑了下。
    “我收回前言,也许…我有继续接触网球的兴趣了。”
    罗克宁愣了愣,他倒不知是什么让她改变了主意,但只要她愿意,那就是好事。
    “嗯,你是埃弗伦特家的罗克宁?”迹部景吾停下了脚步,身后跟着一个与迹部所穿校服截然不同的小男孩,应该是年纪更小一些。
    “好久不见,迹部。”罗克宁露出那种公式化的笑容向两人打了招呼,“网球,还是打的那么好啊,看样子在冰帝是无人能比下你。”
    少年露出不可一世的笑容,却并不让人感到多么的冒犯,真是神奇。“那是自然,本大爷怎么会如此轻易被人比下去?倒是你,怎么会来这里,公爵殿下要让你来日本上学么?”
    “别瞎说,”罗克宁无奈地驳了一句,“今天只是带着人来熟悉一下环境。”
    迹部这才看向了一旁那位戴着帷帽始终不发一言的人,他很早就注意到了她,只是她一直没有动作,就好似一尊雕像般。“这个时间转过来的?是你什么人?”Ρо㈡零㈡㈡.てоM(po2022.com)
    “不急,你很快就会知道的,”罗克宁笑着卖了个关子,“比赛打的很好,时候不早,我们就先走了。”
    坐在车上,沙罗问道:“你和他很熟悉?”
    “他和你一样,比我小一岁,小学我们是一起的,他加入的是网球社,而我专攻击剑,偶然他帮了我个忙,再加上家族的关系,还是有些私交的。”
    “我想也是,”沙罗笑了笑,“以你的性格应该不会主动和这种太过争强好胜的人结交。”
    “争强好胜……对他来说不是坏事吧。”罗克宁有些无奈,西方的贵族阶层其实是相当排外的,其中就以英国为代表,如果不养成追求胜利的习惯,应该是会更困难的吧。
    “我倒不是讨厌他,只是觉得有意思。”沙罗卸下帷帽,笑的很愉快,“他的风格和当时身为初学者的我还挺像的,难得让我想起了一些美好的回忆。”
    “选择这里,也许是个很好的决定,真的谢谢你。”
    罗克宁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你是我的未婚妻,说这些…没什么必要。”
    沙罗看着他,心底一叹,她从来都不认为婚姻就能保证女人的幸福。她要自由,就是绝对的自由,她不能被任何东西绊住,哪怕是所谓的婚姻,甚至是孩子。
    “我和你只会到订婚这一步,”沙罗看着他,眼神认真,“我这一生已经做好了准备,不会和任何一个人立下世俗认为的婚姻契约。”
    罗克宁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沙罗心底虽有愧疚,但她从不会为了旁人而委屈了自己。
    “什么意思?在你眼里,和我订婚就只是权宜之计?”
    “你可以这么理解,”沙罗不闪不避,“订婚的实际意义从来都不在你我个人身上,这是一份百利无一害的联盟,但我不会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妻子,好主母,永远也不会是。”
    “所以,你可以去找更适合的;相对的,我的事也不是你们有权力插手的。我不会主动提出解除关系,而你随时,都可以甩了我。”
    罗克宁死死盯着她,良久才硬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不会主动甩我,而我却随时可以甩了你,这就是,你对我的补偿?”
    “是。”沙罗目光无悲无喜,真的就只是在陈述她的决定而已,这让罗克宁满心愤懑,却也更加悲哀地意识到,这个女人有多么的绝情和理智。
    接受订婚只是在她的接受范围内,可这在她眼里,订婚就只是维持两家的联盟书,就真的只是一个仪式而已!
    “你应该知道,我父母说过,只要他们活着,我的正妻就只会是你。这代表着什么,你明白么?”
    女子目光丝毫没有动摇。“我知道,他们想要正统继承人,如果到最后你还是说不通他们,我可以做你孩子的生母,但相对,我的条件就是你这辈子就只能有我生的这一个孩子,如果你有了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那我就会视为你破坏了协议,为此采取的任何行动就是对敌行为。”
    罗克宁被她的话语震的根本说不出话来。这是何等藐视一切的理念,她是怎么能说出来这样的条件的?!
    “现在还没到那一步,我只是说说,你不必如此。”沙罗笑了笑,依旧是让人心动不已,可这一次罗克宁只感觉深深的寒意。
    “你……没有爱过谁吧?”
    沙罗看着他的眼睛,冰冷地开口。“你想说你爱我?那你又懂什么是爱么?在我眼里,快乐才是该追求的对象,爱只是我感到快乐的其中一种存在方式而已。”
    “我不需要旁人来教我该怎么生活,我是我世界的中心,我想如何便如何,如果你现在接受不了,那随时可以叫停,我给你最大限度的尊重与好处,你认为是补偿也好,施舍也罢,通通不重要。毕竟订婚这件事,对我而言从头到尾都是可有可无的,甚至你我的结契,都不是我想要的。”
    罗克宁看着她的容颜,头一次感觉什么叫做刻骨的无力,她的一字一句都是肺腑之言,毫无虚假,却又是如此的残酷。她知道的,她怎么会不知道,在那个满是虚假的体面与旁人的眼光构造的世界里,逢场作戏早就成了默认的规则,虽然自己的父母并不是,可这样的事实在是太正常了。而她早就给了他最大程度的选择权,这是基于她对自由的尊重与认可。她给了自己选择不再虚假拥抱真实的权力,可他却一而再再而叁地回避这件事的本质——
    真正迫切需要,坚持着这样一份联盟的从来都不是她和紫苑寺家,而是他背后的埃弗伦特家族才是。
    沙罗看着他面色苍白,眼中有些无奈。她无意伤害别人,可说到底,残酷的往往不是言语,而是事实本身,如果可以她并不乐意让罗克宁被那种虚假的枷锁困住,她固然离经叛道罔顾人伦世事,可她都是为了自己,而罗克宁自己呢,他想要什么他自己清楚么?
    两人一路沉默着,坐在前方的司机因为车辆内部构造什么也没听到。时光流逝得很快,眨眼便已经回到了沙罗的新住所,坐在客厅里,两人之间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沙罗泡好了红茶,放到了他的面前,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
    “你的意志我都知道了,”紫色眼眸流露出些许悲伤,“就像你说的,这份联姻对你来说是可有可无的,可对我们却不是,你那么聪明想必一开始就知道。”
    沙罗笑了笑,与他相似的紫色眼眸里并没有他想的那些情绪,反而很是清明。“我的身份有多危险你们心知肚明,即便如此你们还是在坚持。”
    沙罗摸了摸眼角,笑的有些苦涩。“方才我有些地方说的的确有些过分了,为表歉意,我告诉你为什么我和波尔克家族决裂后两方都不约而同保持沉默……波尔克高层那个不明身份的奸细,其实是我先发现的。可我太自大了,我以为能解决好,结果却是老师为了保护我,死在了我面前。”
    短暂的沉默后,沙罗继续说:“埃弗伦特家族是英国四大公爵之首,你其实可以有更好的选择,而不是我这样的女人,和你虚以委蛇,时时刻刻带来威胁和风险。”
    “之前和你说的那些,都是认真的。我这一生不会和任何人有那一张所谓的结婚证明,也大概率不会有孩子,所以……”
    沙罗话未说完,便被少年的唇堵住了。他吻的很生涩,一看就是没有经验的,却满是热情,好像是要把所有说不出口的话全部化作炽热的温度,让面前的姑娘能感受到他的心意。
    炽热的温度渐渐褪去,罗克宁看着面色红润的她,盯着她的眼睛慢慢说着。“抱歉,之前的话我收回,我也不懂得爱,也不懂对你的感觉是不是所谓的爱。谁都没有资格去决定他人的人生,同样的,你决定不了我的选择,你的意思我都明白,我不会反驳你,虽然我如今无法认同你的所有,可是我,还是想试一试,按你的步调来做。”
    沙罗睁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她已经把话说的那么直白了,怎么还会?
    看着她瞪着眼睛一脸疑惑,罗克宁笑着贴上了她的额头。“你不想结婚,可以,你只想把订婚看做交易,也可以,但…你不能决定我是不是那么想的。”
    “我会努力配得上你,努力让你回心转意,有朝一日,努力到让你认可。”
    “如果到最后我们依旧无法达成平衡,那就如你所期望的,将这场婚约,作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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