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您是?”
    “劳驾让让,没错,说的就是你的屁股。”这个突然插入对话的男人像是没听到纳尔逊的提问一样,一副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样子,大马金刀地一屁股坐在桌旁的空椅子上,顺便把汤姆的椅子挤到一边,“嚯!你们是在约会吗?这一路跑的,可是真够热的。”
    他的突然出现、活络的样子和油腻的话语让纳尔逊和汤姆有些紧张,他们不约而同地丢下勺子,伸手摸向魔杖。
    “收起你们那往兜里摸的手,真不愧是阿不思的学生,和他一样偷偷摸摸的。”明明是大冬天,他却看起来很热的样子,一手用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单手脱掉卡其色的大衣,用粗鲁的语气冲着忙碌的店主大喊一声,“谢尔顿,来杯柠檬水,加很多冰,搞快点!”
    “先生,请问您是?”纳尔逊并没有如他所说的那样收回手,而是抽出了魔杖,警惕地盯着他,再次问出了刚刚的问题。
    “我吗?”他抬起头,一脸惊讶的样子,“你在问我是谁吗?哦,抱歉,没想到居然有人好奇我是谁,我还以为你们在问别人,谢尔顿什么的。”
    “我是谁重要吗?”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一边接过店主端来的柠檬水,一边丢过去几枚银币,对着吸管狠狠地嘬了一口,轻描淡写地自问自答,“不重要,一点也不重要,谁在乎我是谁呢?我都忘了自己的名字是什么,自然也没人在乎我叫什么名字,他们都叫我天才阿不思·珀西瓦尔·伍尔弗里克·布赖恩·邓布利多的弟弟,如果你们非要用一个名字来叫我,可以叫我阿不福斯。”
    “哦!阿不福斯·邓布利多先生。”纳尔逊看着眼前狂躁起来的男人,心中了然,收起了魔杖,没想到邓布利多教授竟然请了自己的弟弟当代课教师。
    “叫我阿不福斯,谢谢。”他似乎对邓布利多这个姓氏很抗拒,“不要叫我阿不福斯·邓布利多,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恶心。”
    “好吧,阿不福斯,这是邓布利多先生让我转交给您的东西。”纳尔逊无奈地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了邓布利多放假前交给他的小包裹,“另外,我们两个没有在约会。”
    “抱歉,”阿不福斯干巴巴地应付着,看起来没有一点歉意,“可能我有点草木皆兵了,现在随便看见两个男的走在街上都像是在约会。”
    他接过包裹,打开一条小缝往里瞅了一眼,又小心地把它揣进右手边一个带拉链的口袋里,突然抬起头饶有兴趣地盯着纳尔逊,开口问道,“阿不思没有教你怎么辨别一个人的真假吗?如果我是黑巫师假扮的怎么办?那样你俩刚刚摸魔杖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阿不福斯先生,我不管那些。”纳尔逊捡起掉在桌上的勺子,拿了桌上的一张纸擦了擦,用勺子搅拌着已经凉了的热饮,“邓布利多教授说了,只要来的是一个栗色头发的男人,我就会把包裹给他。”
    “栗色的头发,哈哈。”他有些神经质地笑了笑,“这真是我身上最令人骄傲的地方了……唯一和天才的阿不思·邓布利多不同的地方。”
    “况且邓布利多能交给我们这种学生去做的事情,应该也不会非常重要。”汤姆对邓布利多向来有种莫名其妙的警惕,从而产生了一种更加莫名其妙的信任,他接着纳尔逊的话头说道,“这包裹想必也不怎么重要,况且就算真出了什么问题,他也会保护我们的。”
    “嚯!小伙子们,我得给你们一句忠告。”阿不福斯端起杯子狠嘬起来,直到杯子发出了空气推动着冰块互相撞击的声音,他才缓缓开口,“你们最好少跟阿不思混在一起,人人都说只有他才能打败格林德沃,但是你们知道他为什么不出手吗?因为格林德沃那句最著名的鬼话——‘为了更伟大的利益’,阿不思才是最了解的人!”
    说着说着,阿不福斯的音调逐渐抬高,那种鲁莽粗野的气质消失不见,他的话语变得激愤且高昂,周围就餐的人纷纷向他望来,又因为听到关于黑魔王的话题而扭过头去,只用余光瞄着这个脖子涨的通红的男人。
    他端起手里只剩下冰块的杯子,仰头把冰块全部倒到嘴里,用力地咀嚼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咀嚼了半晌,他像是完成了什么仪式似的一口把嘴里的冰渣吞咽下去,满足地呻吟了一声,又轻轻地开口,“阿不思可不是那种你们想象中的大好人,他最喜欢把最危险的事情交给最弱小的人去做,他只会卑鄙地躲在背后放冷枪、装好人。”
    阿不福斯重重地哼了一声,把杯子墩到桌上,然后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若有所思的两人。
    “我们可不是弱小的人。”汤姆也哼了一声,他不满地盯着阿不福斯的脸,被形容成“最弱小的人”让他厌恶,但是他学不出阿不福斯那种粗野的腔调,听起来像是一个级长在鄙夷一个违反校规的学生。
    阿不福斯不置可否,他把视线挪到直视着自己的纳尔逊身上,听到他一字一句,缓缓地开口。
    “阿不福斯先生,我对这些事儿并不感兴趣。”纳尔逊双手在桌上相扣,支住下巴,“况且我相信邓布利多教授不是这样的人。”
    听到这话,阿不福斯乐不可支,他先是失礼地哈哈大笑了一阵,很快,笑声戛然而止,他身体前倾紧紧地盯住纳尔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的脸,声音低沉地问道,“哦?难道你认为你比我还了解阿不思?”
    纳尔逊回忆起邓布利多在几个月前来到孤儿院时的场景,回忆起他在预言家日报上看到的有关邓布利多学术成就的新闻,回忆起他所了解的苍老的、懊悔地、虚弱的、解脱的、勇敢的邓布利多——纳尔逊同样身体前倾地直视着眼前的男人,直视着他绞成一股股很久没打理的栗色头发和胡须,直视着他风尘仆仆看起来比哥哥还要苍老的脸颊,直视着他那双和邓布利多一模一样的仿佛拥有拥有把人看穿的力量的湛蓝眼睛。
    纳尔逊点点头,严肃地开口,“我认为我比你,更加了解邓布利多教授。”
    阿不福斯同样直视着纳尔逊的眼睛,从那双宝蓝色的眸子里,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到自己的眼睛,他能够感觉到眼前的少年说出那句可笑的话时是斩钉截铁的,他甚至想用摄神取念看看这小子到底在想什么,胡思乱想中,这个可以和盖勒特·格林德沃与阿不思·邓布利多决斗的男人竟然率先移开了目光。
    “我喜欢你,小子,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会好好教你的。”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抓着挂在椅背上的大衣站起身来,“我也不是什么乱嚼舌根的人,我只希望你不要被阿不思教坏了。”
    “邓布利多教授还嘱咐我告诉代课教师怎么坐火车——”于是纳尔逊也赶忙站起身来送行,汤姆在椅子上磨蹭了半天,他似乎并不是很想对这个粗俗的人以礼相待。
    “好了,我家就在霍格莫德,阿不思是真把我当傻子了。”阿不福斯把大衣搭在肩膀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转身盯着汤姆,“还有你,小子,希望开学以后我可以见识见识什么叫‘不弱小的人’。”
    紧接着他侧身一挤,消失在了人群中。
    “他可真酷,不是吗?”来收拾阿不福斯杯子的谢尔顿突然在纳尔逊耳边幽幽地说了一句,纳尔逊吓了一跳,看到身边的店主,便掏口袋准备付账离开。
    “他帮你们付清了,甚至还结余了一点。”谢尔顿摊开一只手,掌心里躺着几块铜板,一边伤春悲秋,“当年我就想成为一个这样的巫师……实际上我以前就是这样一个巫师,直到我……”
    “多的就当作小费了,谢谢!”纳尔逊和汤姆很快离开了冷饮店,看着头顶的太阳,古灵阁门楼上的大钟正指向十一点多几度的方向,两人准备找个地方先吃饭,下午再接着转一圈。
    “纳尔,我们吃什么?”
    “我随便,你呢?”
    “和你一样。”
    “……”
    1938年12月26日注定不会是平凡的一天,两名天赋异禀的年轻男巫饥肠辘辘地走在对角巷的街头,因为不知道吃什么而差点把自己饿死,这个魔法世界差点就少了两段传奇的故事。
    “和我们一块吃吧。”上午遇到的奥古斯塔突然出现在在一家法餐厅门口踌躇不前的纳尔逊和汤姆身后,她拍拍两人的肩膀,在他们转过身时指向自己身后的一家不起眼的小店,“你们在这儿转了好几圈了,我们在里面看得都要急死了,来吧,一起吃吧。”
    两人已经基本丧失了思考能力,他们跟着奥古斯塔走进了这家小店,一进门就闻到浓浓的奶油的甜香味,靠窗的一张桌子上此刻正上演着一副和谐又怪异的场景——身材矮小的弗立维对面坐着一个看起来起码有两米的大号男孩,平时总是板着脸的麦格在旁边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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