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道:“有江南名门徐家的徐介,此人乃是徐谦太傅嫡孙;有江左高门,诗酒风流的江南谢家才子谢玄;有书画名家,王谢齐名的王家才子王铄;还有江南豪富,铸过小钱的沈家才子沈权。”
    还是没听过,大概是因为名气不够响亮。江南郡虽然一马平川,沃野千里,名人辈出,可毕竟距离夏京太远,位于夏江入海口位置,距离夏京两万余里,名气传播不过来也属正常。
    既然现在他们在京师扬名,那说明还是有点本事的。
    侍女道:“江南四大才子,中原八大封国名士都到了。现在外面都流传,今年状元必在八大名士或四大才子中。还传言他们科举后回去挑战太学。”
    外地士子挑战太学,这是传统了,这个热闹不用出去,在太学里就能见到。
    不过八大名士和四大才子的角逐,今天晚上就能看到,刘知易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们,期待着一场好戏。
    只见穿着劲装的谢玄站起来,拱手下拜,面色温和:“姚兄谬赞了。在下不善诗才,不敢献丑。”
    竟然认怂了?
    刘知易好生失望。
    金川郡主此时突然以主人的身份起身敬酒,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
    “明月照高台,喜迎才子来!”
    她有感而发,念了一句诗,却没想好后续,卡壳了。
    苦笑了一下:“本郡主才疏学浅,在诸位才子面前献丑了。不知哪位才子能补完此诗!”
    说完金川郡主眼睛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刘知易脸上。
    刘知易马上黑脸。
    不是吧,你随口做了一句打油诗想让我对?我是有许多名诗可以抄,可那是朝唐宋大家的,你不会真以为我会作诗吧?
    心里腹诽,可公主看着他,顿时让他下不来台了。
    这时候,四大才子中间坐着的一个俊秀才子起身,朝郡主微微下拜。
    “诸位。江南谢韫献丑了!”
    江南谢韫拱手躬了一圈,最后冲向刘知易。
    开口说道:“更喜两榜开,诸君再登台!”
    作完诗,谢韫继续看着刘知易:“刘公子以为如何?”
    刘知易点了点头。这谢韫有点水平,虽然受郡主前一句过于简单的影响,整首诗水平有限,可有了他这一句,这才算是一首诗。
    金川郡主作的,不过是打油诗的水平,谢韫这两句加上去,反而提升了整首诗的水平。金川的那句诗平铺直叙,平平无奇,谢韫这一句,带上了美好的祝福,拟人化的明月,希望在座的才子,两榜开榜之后在来登台,换句话说,就是借明月之心,祝愿大家金榜题名。
    刘知易眉目一动,不对!
    怎么又冲我来了?
    不过这种场合,只适合商业互吹,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刘知易可没那么多棱角。
    马上笑道:“好诗,好诗,不愧是江南才子。难怪太学中有传言,今科状元必出自江南!”
    猛吹江南才子,马上就有中原名士不服,祸水成功东引。
    姚重继续站起来:“谢韫谢才子才学不俗,想必江南四大才子更是才华出众,不知能否赐教一二?”
    这是发出挑战了。
    刘知易心中暗爽,有瓜吃了。正准备低头吃瓜,突然瞥见谢韫瞪了自己一眼。
    这人怎么回事,老盯着我作甚?我是商业吹捧,人家不服关我什么事?挑事的不是我,罪魁祸首是郡主。
    看了郡主一眼,发现郡主也一副目光灼灼的样子,准备吃瓜。两个瓜友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江南四大才子被点名了,此时不能不做回应,否则就不知道外面会怎么传了。什么江南四大才子不敢应战,四大才子名不副实云云,丢不起这个脸。
    所以四大才子之一站了起来:“在下谢玄。这位是胞弟,胞弟无礼,让大家见笑了。”
    他指着谢韫,原来两人是亲兄弟。
    另一才子也站起来:“在下王铄,见过诸位。”
    最后两大才子联袂起身。
    “在下沈权。”
    “在下徐介。不若你我四人,合作一首如何?”
    这倒是个好主意,对方指名挑战四大才子,一个个上太麻烦了,合作一首对付过去就行了。科考在即,为了嬉戏之作的诗词浪费精力,不明智。
    众人同意,徐介继续:“既然是在下提议,就由在下先开始吧。”
    说完指着天上的月亮。
    “天地有眼高悬。”
    徐介起势如此之猛,把月亮比作天地之眼,这让下面的人不好接啊,接的弱了,显出没水平,接的高了,后面就崩了,就好像高音第一句起高之后,后面要门强行唱上去,要么就得翻车。第一句就不留下起承转合的空间,太难!
    不过现在难的是四大才子自己人,其他人都在看热闹。
    尤其是八大名士,一副奚落神态。
    这徐介难道是二五仔?
    刘知易都不由这么想。
    沈权:“在下接:杯中有影如盘。”
    嘿,接住了。虽然有些讨巧,但用杯中倒影来接高悬天眼,以柔弱对刚强,倒也有韵味。就看下面的人怎么转了,转的不好还得崩。
    王铄:“照落万里江山。”
    又起高了,这一轮明月,落照万里江山。
    所有的压力都落到了谢玄身上,徐介起势天眼高悬,沈权转入杯中虚影,王铄由虚入实,用万里江山映照,气势上升起来。谢玄要是接不住,这首诗就废了。
    只见谢玄轻描淡写,自斟自饮,三杯之后,笑对众人:“尽在你我席间!”
    一股洒脱之意如月光挥洒,万里江山尽收席间,且一语双关,不管是明月还是江山,都落在席间,暗示在座才子,能够指点江山。这一句收的,更胜前三句。
    语罢,列席无声。
    八大名士面面相觑,脸上浮现沉重之色,对方合作一首,他们理应也合作一首应和,不然就输了阵势,对方收的好,大家在席间指点江山,如果对不出,岂不是没资格跟人家在这里指点江山?
    但要想对出来,哪有那么容易,一人一句,本就很难,难在默契。
    刘知易一脸专注的看着八大名士,就看他们会不会出丑,强作一首打油诗惹人嘲笑,主动认输,又堕了刚才挑事的威风。金川郡主也一脸专注的看戏,不过还有些担心,她跟刘知易不一样,刘知易可以放心看戏,她不行,她是主人,不能太让客人难堪,所以有必要,她还得控场,随时站出来调和。
    看着八大名士已经从眼神交流,转为私下窃窃私语,在座都是有教养的读书人,都不会刻意使人难堪,都在等着。但气氛越来越尴尬,这是八大名士自己制造的。别人有教养可以等,他们却不能装作无动于衷,滑过去,也不能一直拖延下去,那样就不体面了。实在不行,直接认输倒不失光明磊落,只是那样一来,就在天下士子面前,自认为不如江南四大才子了。即便科举中力压对方一头,也会有人不信服。
    金川郡主看戏的心思越来越弱,做和事老的念头越来越强,不由看向刘知易。
    心中暗想:“不知道刘公子能不能接的住?”
    四大才子合作的那首诗不错,不是容易接住的。不然八大名士不至于如此苦恼,他们这些人随便做一首应景的打油诗还是没有问题的。
    金川郡主正要考虑要不要把刘知易拉出来解围,结果被人捷足先登。
    那个谢韫又站起来:“不知刘公子以为此诗如何?”
    怎么又冲我来了?
    刘知易好奇,他不认识这个什么谢韫啊,从未谋面,也未闻名,大家都是寂寂无名之辈,就不要菜鸡互啄了好吧!
    立马认怂:“兄台说笑了。四大才子名不虚传,在下何德何能,敢点评四大才子的诗作。”
    谢韫不依不饶:“林花词的作者,有没有这个资格,大哥你说呢?”
    谢玄一愣,不知道怎么接话,不明白话题为什么要生硬的转到刘公子这里,明明是八大名士起的头,应该人家收才是啊,谢韫这是怎么回事,是看不起八大名士吗?
    刘知易也是一愣,原来是这个原因。他抄林花词的时候,可没有想到,这一首词,就能让他成为才子。
    现在想通之后,心中叹息,却不意外。林花词可是李后主的名作,即便放在词学巅峰的宋代,那也是当之无愧的一流水准。放在大夏这个诗词水平尚处在民间歌谣和青楼小曲的时代,那简直不要太惊艳。能写出林花词,当然有资格点评任何人的作品。
    不过他对四大才子的诗很认可,说坏话有顾忌,说人好话,就没有任何顾虑了。正打算从空间感,从虚实变化,从胸怀格局等方方面面吹捧一番时,谢韫又说话了。
    “刘公子既然不愿点评,那就和诗一首,让我等开开眼。”
    作诗?哪那么容易!
    刘知易皱眉,他可不想再抄诗了,抄了首李白的名作,现在许多人再找蓬蒿人,抄了首李煜的名作,突然被人从宴席上拎出来当大师。这种名不副实的待遇,会让人暗爽,可也让人心虚。
    刘知易求救一般看向金川郡主,希望她能做个和事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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