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院使盯着刘知易,有些不敢相信。
    此时大殿中三百医科学子也都看着刘知易,显微镜的事情,他们这时候才知道。
    大殿外的其他学子,则看不真切,也知道出现了一台了不起的东西,是大殿里站起来那个同学做的。
    “这个刘知易做了个器械,能看入微之物?”
    “入微不是三品才能做到的事情吗?”
    “是啊,单凭这么一个小玩意就能让寻常人看到入微之物?”
    “我不信。”
    “我看八成是真的,掌院亲口说了还能有假?”
    “没错,肯定是真的。不然太医院使不会那么吃惊!”
    底下同学五花八门的讨论着,现场嘈杂一片。
    孙掌院仿佛对这乱象无动于衷,笑吟吟的看着魏院使。
    魏院使则吃惊的看着刘知易,上上下下打量。
    许久,目光沉重,朝刘知易道:“知易。跟我去太医院吧!”
    嘶——
    此刻许多学生大吃一惊。
    太医院每年都会来太学招募医官,十分严格,哪怕是最优秀的医科学子,招募的时候,都会被太医院挑出一大堆问题。目的是借此打压悬壶院,而为了学生前程考虑,悬壶院还不敢多说什么。
    每年的讲学是太学为难官场,那么招募医官这样的官聘,就是官场在为难太学了。这两个官方机构,每年都进行着这种相爱相杀的游戏。
    所有太学生都知道,打压太学学子的水准,是官场的惯用伎俩。可现在太医院使亲自到来,不但不挑刺,反而公开邀请刘知易去太医院!
    这个刘知易到底什么来头?
    此时许多人都生出这个疑惑,甚至有人打听起来,主要是大殿外的上千名其他学子。悬壶院的学生,大多数都知道刘知易,知道是那个给岭南王煮骨疗毒的外舍新生。
    “哈哈,魏院使说笑了!刘知易入学不足一月,怎能胜任太医一职。还得本院悉心调教,尽心培养一番之后,才能堪当大任,届时再请院使来考校吧。”
    孙掌院亲自驳斥魏院使。
    开什么玩笑,老子好容易发现这样一个宝藏学生,会煮骨疗毒奇术,能做显微镜神器,如此天资,岂能让给你太医院!
    魏院使也知道不可能带走人,笑了笑道:“原来如此。”
    这次讲学,算是给了太医院使一个不大不小的下马威。首先对方第一时间就逃避了一个可能出现的问题,虽然是他主动承认不通骨科,问题没问出来,多少不算难堪。第二个血虫的问题,院使回答的中规中矩,算是扳回了一城。可第三个血型问题,尽管魏院使说出了四种血型,展示了广博的医道经验,可显微镜一出,直接让魏院使失态,这已经是这些年来,悬壶院最痛快的一次了。
    以前每一次讲学,魏院使都略胜一筹,而且每一次都拿境界来恶心孙望堂,本来要难住太医院使这样的医道大师就很难,结果每一次被他破解之后,还要表示在三品入微之后,还有另一番说辞,这让孙望堂每次都有一口老血憋着吐不出来,这次彻底痛快了。不枉费他顶着法家高手郭镇辅的压力,坚持把刘知易这个弟子留了下来。要是当时妥协了,哪有今天的痛快啊。
    看着魏院使强装镇定,实则尴尬的神色,孙掌院知道差不多了。看了一眼李问寒,李问寒站起来,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开始继续讲话。
    “诸位同学,谁还有疑惑?如果没有——”
    “我有一个疑问!”
    李问寒十分意外,他只是例行的问一声,没人接话就该结束这次讲学了。
    结果真有人跳出来,这是受了刘知易的鼓舞?还是太年轻,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刘知易也好奇,看到李问寒的眼神,就知道这个人不是学院安排好的,回头寻找发问者,结果一愣。
    “周,周师兄!”
    竟然是周问卿。
    这家伙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主动来找刘知易,刘知易根本找不到他。他不是在义诊,就是去义诊的路上。
    李问寒嗯了一声:“这位同学,请问吧。”
    周问卿根本不看李问寒,一直瞪着魏院使,把魏院使瞪得有些发懵,咱们有仇?
    魏院使终于开口:“这位同学,你有何问题?”
    周问卿语气激愤:“想问院使一句,情毒怎么医治?”
    情毒?有这种毒?
    所有人心里升起这个疑问来,翻遍典籍也找不到这种毒药啊。
    魏院使却突然面如死灰,慢慢站起来,身体都在颤抖。
    “她,她来了?”
    看着周问卿语气激动的问道。
    周问卿哼道:“你不配见她!”
    魏院使叹口气,双手扶着桌面,神色悲戚。
    “是,我不配见她。”
    说着脚下一个趔趄,竟然跌倒在了桌子下。
    掌院一声招呼,李问寒马上救人,前排几个学生冲了上去。一片慌乱中,魏院使被抬走了。
    刘知易一直在人群中找周问卿的踪迹,一直没找到。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再也没见过周问卿。
    院使讲学之后,刘知易彻底成了太学才子。
    在医家悬壶院,先是给岭南郡王煮骨疗毒,接着又制成了显微镜,然后还在讲学的时候,难住了太医院院使,一时名声大噪。在悬壶院,简直就是明星,别说同学见到他了,就是掌院见到他,都跟看到亲儿子一样。
    在法家拂士院,他提出的“学法护法”观念,激发了法家学子的使命感,结束了一场让掌院郭镇辅都头疼的法理大争论,让法家弟子统一了信念。他在法家也出名了,连法家掌院都亲自跑到医家这边抢人。
    在太学其他学院,虽然不认识刘知易,可已经有不少学生听过这个名字了。因为那日王府夜宴之后,他做的两首词经过那些名士、才子之口,迅速在京城传开,一时洛阳纸贵。当日夜宴,太学弟子众多,刘知易当众力压八大名士和四大才子,为太学扬名,让他在太学中名声日渐凸显。
    已经有了太学才子的美名!
    刘知易对这些虚名并不是太在意,他更关心另一件事,师姐方戎女通过血虫治好了心疾后,气色越来越好,可是精神却日渐萎靡,每天都做噩梦,每做噩梦都梦到自己死了,死法还不一样。为此方戎女晚上都不敢睡觉,每天白天刘知易来陪她的时候,她才敢睡一会儿,每次还都被噩梦吓醒。
    刘知易对此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师姐不用害怕,人的心脏有简单的记忆,血虫大概也有。”
    医学案例中,有些病人移植器官之后,会出现捐献者的一些记忆碎片。接受心脏移植的病人,继承捐献者的一些记忆,这种现象并不罕见。科学家将这种记忆称之为细胞记忆,认为是进化过程中,生命体从最简单的细胞分化成器官,最后组成复杂的生物体,而在细胞层面,依然保留了一定的记忆能力。
    “师姐。我还有一个猜测,这血虫不是第一次植入人心之中了。它可能还有前任,而且还不止一个。”
    前任死了一个又一个,所以方戎女才不断在梦中梦见被杀,死法还不同。
    “这要如何是好?”
    方戎女皱着眉头,她总不能每天做梦都被人杀啊。
    刘知易叹道:“明天我带你去趟王府,没人比岭南王府更懂岭南,或许他们有克制血虫弊病的方法。”
    第二天,刘知易带着方戎女如约登门。
    约是金川郡主定下的三日之约,拿着郡主给的玉佩进门,结果却没见到郡主,王爷的贴身婢女林花说,金川郡主一大早就出门了,抱着一个棋盘。
    没见着郡主,就先拜见老王爷。
    王爷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席,武人就是武人,十分豪气,满桌子的硬菜,方戎女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吃货,很不争气的咽了一口唾沫。
    王爷笑道:“别客气,快入席。”
    坐下之后,王爷招呼:“二位不用拘谨,该吃吃该喝喝。”
    刘知易拱手:“王爷见笑了。”
    又对方戎女道:“师姐你动筷子吧,你身上有血虫,王爷熟知岭南风情,不会见怪的。”
    方戎女吃着,刘知易跟王爷说着话,先假意客气。
    “不知王爷的腿如何了?旧疾可曾复发?”
    这算提醒老王爷,你现在能活蹦乱跳,有他刘知易一份功劳。
    王爷笑道:“刘公子医术高超,腿伤已经根治。公子真是老夫救命恩人!”
    刘知易道:“王爷见外了。大可不必。再说,王爷旧疾并不致命。即便没有学生,也不至死。”
    王爷叹道:“说起来让刘公子见笑了。本王当日,并非只有旧疾。”
    “哦?”
    刘知易稍稍疑问。
    王爷不提,他也不会打探,王爷提了,就是有意要告诉他一些隐秘。这是一种手段,分享某些秘密,表示信任。
    王爷哀叹道:“说起来丢人,本王当年纵横岭南,全无敌手。不想那日,竟中了岭南刺客算计,被人下了腐虫。”
    “腐虫?”
    刘知易听都没听过。
    王爷解释道:“这种虫子,十分微小,稍不注意,看都看不到。虫子本身无毒,可能勾起旧疾。”
    刘知易点头:“这分明是针对王爷而来。”
    一种肉眼很难看见的虫子,本身无毒,能让旧疾复发。刘知易思考了一下,认为这是一种专门破坏或者削弱免疫系统的寄生虫。
    王爷叹道:“本王当年在岭南杀戮过甚,仇家太多。防不胜防啊。”
    刘知易道:“幸好王爷功力深厚,当日压制住了旧疾,否则纵使神医也回天乏术啊。”
    王爷道:“本王察觉的及时,及早封闭气血,进行龟息,才没让旧疾发散。不过还是仰仗刘公子医术高明,帮本王治愈旧疾,才能保住一条命,否则迟早会死。”
    刘知易道:“王爷,腐虫没有解药?”
    王爷道:“有是有。南蛮善养虫,以毒攻毒。有一种火虫,专克腐虫,可惜早就失传了。”
    原来克制虫子的只能是虫子,那么血虫呢?
    趁机请教:“不知血虫可有克制之法?”
    王爷想了想摇头:“血虫一旦种下,很难拔出。拔出则心脉受损,当即殒命。”
    刘知易问道:“那血虫有何隐患?”
    太医院院使说血虫治疗心疾隐患很大,刘知易一直担心着。
    王爷道:“隐患极大。其一,以身养血虫之人,活不过十年;其二,养血虫时刻要防备血虫失控,轻则癫狂,重则暴毙。”
    种了血虫只能再活十年?刘知易看了一眼依旧在狂吃的方戎女,发现她看着专心吃饭,实则一直注意听两人谈话,不知道她知道自己只能活十年,心里在想什么?不过刘知易并不后悔给她身上种下血虫,因为当时她最多只有半年命了,不种血虫,只有半年,种了还有十年,这个选择谁都会选。她只有十年命了,这就是命,无药可医。
    “就没有任何克制之法?”
    刘知易还是不死心的问道。
    王爷喝了一口酒,仿佛突然想到什么一样,叹道:“倒是有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突破一品!”
    这算什么机会?一品是武道巅峰,已经把武道融会贯通,开创出属于自己的武道,俗称大宗师。开国太祖鼎鼎天下之后,就再也没出过武圣,如今即便是一品,也连一个都没有。
    王爷叹道:“只有一线生机,除非是武学奇才,否则不可能十年入一品。”
    刘知易看了眼继续胡吃海塞的方戎女,方戎女也看了一眼他,从方戎女的眼神中,刘知易看到了一丝求生的渴望,她想试试。可她是武道天才吗?
    王爷也看向方戎女,咦了一声。
    “让本王看看。”
    说着他一把抓住方戎女的手腕,神情微变,继而皱眉,接着瞪眼。
    “哎呀。这这这是武学天才啊!”
    要不要这么戏剧,王爷你是在演我吗?
    刘知易严重怀疑王爷在给他演戏,可他没有证据,也找不到合理的理由。
    王爷看向刘知易:“刘公子是医道高手,难道不知?方姑娘先天血脉外通,气血外放。实乃武道天才!”
    所谓血脉外通,血气外泄,从医学上讲,其实就是毛细血管丰富,造成的结果是人体各处供血顺畅,连皮肤都有充足供血通道,带来的外观是漂亮,皮肤细腻,天生丽质。
    难道这是心疾引起的?由于自幼心脏供血不足,为了将血液供应到身体各处,血管就生长的比常人更加密集?刘知易猜测,若是这样,那每个心脏病患者都是武道天才了。
    刘知易依旧怀疑王爷在演他,但他愿意配合把这场戏演下去。
    “难道我师姐有希望?”
    “有很大希望。如果有名师指导,希望更大。”
    “这名师?不知王爷肯收徒否?”
    “这?”
    刘知易配合着演戏到这里,王爷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刘知易马上起身,躬身作揖:“在下恳请王爷施以援手,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王爷叹道:“既然刘公子开口,你于本王有救命之恩,本王就义不容辞了。”
    刘知易马上拉起方戎女:“师姐,还不快拜师。”
    方戎女嘴里的肥肉还没咽下去,一个头磕在地上:“徒娃~方乳女,叩见丝父!”
    这一顿饭吃的时间很长,一方面是方戎女确实能吃,另一方面是为了等郡主。下人们说不清郡主去了哪里,老王爷倒是很清楚,说是去魏文侯府,找魏太师下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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