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将军,您终于醒了!”
    沈汐禾一醒来,便从上个世界最后复制体幸福的一生的记忆中抽离出来。
    她睁开眼,浑身剧痛无比,尤其是胸口位置,仿佛被刺穿过一样。
    旁边守着个瘦猴似的黝黑小伙,穿着古代打仗的铠甲,端着一个有些破旧的碗,见她醒来了,眼睛瞪得铜铃那样大,激动地差点将药给洒了。
    “咳。”
    沈汐禾想说话,但嗓子跟火烧过一样疼,她咳了声,声音粗哑得厉害。
    这时,记忆和剧情传了过来。
    如她所见,这是个古代位面,而和刚刚瘦猴(对,没错,外号就叫这个)喊的那样,她是一位将军——
    不是俗套的女扮男装替父从军的那种,而是货真价实的,大夏朝唯一的女将军。
    她出身将门,父兄四人战死沙场,十六岁那年,她失去父兄,母亲险些撑不住要随父兄而去,因此变得神志不清,缠绵病榻。
    整个沈家,一落千丈,而年纪最长的男丁,居然是她大哥的唯一血脉——她年仅十岁的侄子。
    大夏朝连年战败,百姓苦不堪言,皇上年迈昏庸,既不想当亡国君,又因为重文轻武,而一时找不到可用之才,竟昏聩到要沈家十岁的少年出征。
    于是,沈汐禾便梳起高马尾,穿上父亲的盔甲,请命挂帅出征。
    皇上应了。
    因为男主,也就是五王爷,他前面还有四个狼子野心的哥哥,为了夺位,他选中沈家这忠勇又多拥趸,名声极好的武将之家,作为辅佐他的助力。
    但沈家如今都是些孤儿寡母,唯有沈家唯一的大小姐沈汐禾,年纪正合适——
    更重要的是,他是沈汐禾大哥的好友,曾一起上过学的那种交情,便也见过她不输给她几个哥哥的武功,还从她大哥口中听到关于她不爱女红不读三从四德,却熟读兵书,在父兄耳濡目染之下熟知兵法布阵的事迹。
    是以,在她求上门来时,他答应了。
    于公于私。
    他都需要她去征战,给夏朝带来一场胜仗,给他在父皇面前增添一笔功绩。
    在五王爷的鼎力支持下,沈汐禾顶着不被看好的世俗偏见,带着沈家的旧部,以及皇上给的三万将士,远渡横水,又跋雪山,与陈国的十万大军,进行一场,世人认定必输无疑的艰苦血战。
    打得是真的很艰辛,沈汐禾一个姑娘家,带兵诸多不易,除了对他父兄忠心耿耿的旧部爱屋及乌护着她听令于她,其余的将士,尤其是副将,以及掌管三万士兵的原来的大将军,还有那些不服女子挂帅率领他们的将士——
    一开始真的很难。
    还戴孝中的沈汐禾,只敢在众人睡去后,在营帐外的空地,偷偷抹眼泪。
    时日一长,她连哭都不会了。
    而五王爷,在她一场小捷后,带着圣旨,过来督军。
    他给她带了家中母亲难得清醒时写的家书,还有侄子送她的糖。
    这给沈汐禾带来了莫大的慰藉,也是因此,她和五王爷逐渐亲厚起来。
    她不懂人情世故,他懂,所以他替她威慑那些不服管教的老古板;他根基不稳,在朝中能说得上话,但在将士心目中没有那么高的声望,她武功高强又逐渐和将士们能和睦相处,所以她替他在三军中拉声望。
    就这样,直到一年后,在鬼谷关,她为救手下军师凤绯池,身陷险境,而这时,五王爷为大局考虑,他选择了按兵不动,不救。
    沈汐禾带着一支精兵,与一千人陈军殊死战斗了三天三夜,最后,亲信一个个倒下。
    只有她,和瘦猴两个人带着昏迷的凤绯池回来。
    后来,鬼谷关成了她的梦魇,而她虽然知道五王爷顾全大局才在知道必为死局的情形下,没有出兵相救,但她却还是因为亲信弟兄们的死,无法原谅他,更无法原谅自己。
    以至于后来,她成了鬼面冷血女将军,对陈军赶尽杀绝,暴戾残忍,也因此百战百胜,成了一个奇迹。
    一个,将本要倾覆的夏朝扭转回来的奇迹。
    五王爷班师回朝,因此一跃得了皇帝的嘉许赏赐,还给他赏赐美人,要立他为储君。
    远在边关的沈汐禾,却依旧镇守着鬼谷关,凡是踏过鬼谷关的敌军,都会死在她手上。
    直到新皇登基,召她回京。
    彼时,她十九岁,早过了女子婚嫁最好的年纪,也失了从前那份对他的信赖和倾慕。
    她看着台上英明神武的新皇,只剩下君臣之礼。
    “待你破陈国大门,凯旋归来,朕定会三书六礼亲自去你家提亲娶你。”
    她没有理会男人的许诺,哪怕他说皇帝金口一开便是圣旨,绝不会有假。
    但她内心荒芜,只剩下杀戮,只要闭上眼,就是那一百零五名兄弟惨死的画面。
    早没有情爱之心。
    后来,陈国将灭之时,她母亲不慎失足落水而亡,为了让她安心打胜仗,母亲的尸体下葬了,她都不知道消息。
    等她全胜归来,便只看到母亲的坟墓。
    沈汐禾崩溃了,她剑指宝座之上的九五之尊,高声指责他总是这样,为了他的大局,为了他的皇位,便可以不顾她周边之人的生死,将她当做杀人利器,巩固他皇位的垫脚石。
    她刺了他一剑,他没有追究,但她却卸甲,闭门不出,是凤绯池日日夜夜守在门外,劝她出来进食,安慰她,吹曲子安抚她夜里暴戾的杀性。
    他的陪伴,让她缓了过来。
    但皇帝却要娶她,满朝文武却拒绝一个杀戮成性的女将军当皇后——
    除了两人不合适,最重要的是,沈汐禾这样的一把人间利器,是应该放在边塞威慑邻国,而不是当做温室的花养在后宫。
    沈汐禾拒婚,直接带着凤绯池去边关,结果,路上身染恶疾,享年十九岁。
    遂,凤绯池扶棺回京,将她葬在父母兄长身边,然后,一辈子为他们守陵。
    至于男主,娶了皇后,有了子嗣,大夏朝也被他治理得繁荣昌盛,但午夜梦回的时候,他总会想起伊人芳容,会想起她在院子里舞剑时的身姿。
    那时她的眉眼还稚嫩,却那么飞扬美丽。
    以至于,他临终前,嘴里都念着她的名字——汐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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