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
    春风助肠断,吹落白衣裳。
    风过小院,带起了尤佳迤逦的白色裙角,和掩映在青丝中的挂着桃花模样坠子的金簪。
    我喜欢。
    尤佳大方承认了她的心意,但徐青婉却是久久沉默不语。
    她并非是在吃前者的醋,而是想起了此前曾问过魏长天的相同的问题。
    “长天,你是不是喜欢尤姑娘?”
    “我对她没兴趣......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
    徐青婉虽然不知道尤佳的真实身份,但她却知道尤佳和魏长天都没有骗自己。
    一时间,她此刻竟有些心疼尤佳。
    “徐姐姐,你怎么了?”
    另一边,尤佳察觉到了她的异样,笑问道:“莫不是吃我的醋了?”
    “没有......”
    徐青婉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我只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若是没吃醋又怎会这般?”
    尤佳凑近一点,努力调节着气氛:“好啦好啦,我以后不说这种话了还不行么?”
    “徐姐姐,你就饶过我这一次罢!”
    “你......”
    徐青婉咬了咬嘴唇刚想说话,不过也就在这时,一个小丫鬟却突然从不远处跑了过来。
    “姑娘,吉锦堂的掌柜来了,说是您的嫁袍已做出来了,想请您亲自掌掌眼呢。”
    吉锦堂是蜀州城中最大最贵的布庄,同时也做“定制服装”的生意。
    如今掌柜亲自登门,无疑是想讨好一下魏长天这个“蜀州王”未来的小妾。
    “哦,请他进来吧。”
    事关自己的嫁袍,徐青婉当然十分上心,吩咐一句后又再次看向尤佳。
    稍作犹豫,她没再继续方才的话题,只是轻声问道:“尤姑娘,你帮我出出主意吧?”
    “好啊。”
    尤佳笑着点了点头,与徐青婉一齐回到屋中,不多时便等来了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以及一套十分华丽的嫁衣。
    蟒暗花缂广绫大袖衫,边缘绣鸳鸯石榴。
    胸前以一颗赤金嵌红宝石领扣扣住,外罩一件双孔雀绣云金缨络霞帔。
    大紫缎彩绣成双花鸟纹,销金描银的十二幅留仙裙,尾裙长摆曳地三尺许,边缘滚着寸长的金丝缀......
    虽然整套嫁衣确实没有用“正妻”才能穿的大红色,但华贵程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徐姑娘,这套衣裳不知您可还瞧得上眼?”
    吉锦堂的掌柜无比恭敬的站在一边,陪着笑脸问道:“若是有哪里您觉得不妥,小人这便立刻回去裁改,啊不!立刻重做一件!”
    “......”
    听到这个的问题,徐青婉跟尤佳对视一眼,皆是摇了摇头。
    两女虽然从小到大吃喝不愁,但何曾见过这等奢华的衣裳,就更别说能提出什么意见了。
    “刘掌柜,衣裳已是极好,麻烦你了。”
    徐青婉先是客套一句,犹豫了一下后又小声说道:“不过我有一事想问问掌柜的......”
    男人立刻精神高度紧绷:“姑娘但问无妨!”
    “好,我其实是想问问......这套衣裳要花多少银子呀?”
    “嗯......嗯?”
    掌柜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见徐青婉神色认真,这才忙不迭搓着手谄笑道:“徐姑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能为您做嫁袍就已是小人三生有幸了!又哪里敢要银子!”
    “唔?”
    徐青婉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刘掌柜,此言当真?”
    “当真!!”
    男人连连拍着胸口保证:“绝无虚言!”
    “那就好......”
    徐青婉这下终于放了心,再看向嫁袍时的喜爱之意较之刚才还要多了几分。
    不过旁边的尤佳此时却是有些哭笑不得。
    徐青婉爱钱这事她是知道的。
    但是照规矩这嫁袍钱应当是男方,也就是魏长天来出的。
    可后者又不差钱,所以徐青婉为啥会这么欢喜?
    “徐姐姐,这嫁袍又不用你花银子。”
    抵不住内心的好奇,尤佳小声问道:“你为何如此高兴?”
    “......”
    徐青婉脸上浮起一抹红晕,支吾半晌才捏着衣角很不好意思的小声回答:
    “之、之前我的银子是我的银子,长天的银子是长天的银子。”
    “可如今我就要过门了。”
    “他若是花的银子多了......我、我也会心疼的。”
    “......”
    尤佳:“???”
    掌柜:“???”
    两人皆是一幅目瞪口呆的表情,看着徐青婉半天没说出话来。
    午后的阳光透窗而入,照在吉锦堂几个伙计举着的嫁袍上,荧荧耀目中更显几分奢贵。
    院中的桃花挂满枝头,与这份美好相得益彰。
    此时此刻,远在九顶山深林中的某处,亦有一小片桃花林。
    不过掩映在林中的,却是一副截然不同的场景。
    ......
    ......
    “滴答,滴答......”
    殷红的鲜血扭扭曲曲,在一块青石上绘成了一个怪异的图案。
    图案中似有大水、狂风、天雷,各种元素以一种晦涩玄奥的纹路连接在一起,整体看起来颇为渗人。
    而这种图案并非只有此一处,若是在周围一一数过,竟然足有九十之数。
    “相公,你一定饿了吧?”
    跪坐在一具腐尸边,脸色苍白的女子撕下身边鹿尸上的一块肉,旋即便往已露出白骨的腐尸嘴中送去。
    “啪嗒!”
    鹿肉从腐尸胸口的大洞掉落在地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相公,你怎么不吃呢?”
    女子疑惑的看着腐尸,半晌过后突然一拍手掌,尖声笑道:
    “是了!相公是喜欢吃鱼的!”
    “可、可这里哪来的鱼呢......”
    “咦?我就是呀!”
    “咯咯咯,相公,我就是鱼呀......”
    一丝内力透过指尖,轻轻划过沾满了泥土的手臂。
    鲜血猛然自伤口处涌出,不过女子却对此视若无睹,只是将一条还在微微跳动的嫩肉再次送进腐尸嘴里。
    “啪嗒!”
    “啪嗒!”
    “啪嗒......”
    “......”
    一连喂了四次,终于这条“鱼肉”没有顺着大洞掉出,而是挂在了骷髅的嘴角。
    “相公,你慢些吃呀。”
    女子满意的摇摇晃晃站起身,捻起一指手臂上不停流淌的鲜血,跑去青石便继续去画那尚未完成的古怪图案了。
    “轰隆隆!”
    头顶,聚集在九顶山附近的乌云越来越多,已经几乎到了遮天蔽日的程度。
    几棵桃树歪斜的开出几朵干瘪的桃花,在周围一片鲜血绘成的怪阵中显得同样怪异。
    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
    春风助肠断,吹落白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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