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峥:“你解释得这么清楚,我竟不知道还要问什么了……”
    站在前方的岳轻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盘腿坐在地面上,并从背包里掏出一件物品,两手抓着抖落开来。
    张峥凑近一看,拿在岳轻手中的东西赫然是神农岭全方位地形图,抬头位置正明晃晃印着《神农岭自然保护区欢迎您》这一行黑体大字。
    张峥讶异:“你从哪里找来这玩意的?”
    “火车站里头,我还问了卖地图的,确认了是今年一月份才出的最新版,图上地形和现实地形的出入应该不太大。”岳轻双手拿着地图,将地图举到眼前,认认真真看着上边的山脉走势,片刻之后又从背包里摸出一支笔来,在地图上涂涂画画,只一会儿,神农岭的三视图都在岳轻笔下一一出现。
    当画完三视图,岳轻眉头突然大皱,道:“奇怪!”
    “奇怪什么?”张峥也坐到了岳轻身旁,在他的前方,小白猫正左一个勾拳右一个勾拳将白老虎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发出阵阵愤怒而无力的吼声,这画面视觉冲击太大,张峥看着都有点于心不忍,索性眼不见为净,凑到了岳轻身旁。
    “你看地图。”张峥既然有兴趣,岳轻也好为人师,欣然说,“神农岭龙脉蜿蜒横跨三个省,十数个市,几十个县区,按理来说是一条不小的干龙,可以称之为祖山;祖山出宝穴,宝穴葬王侯。如果在这样的山中点阴穴葬先祖,后代不说累至王侯,至少功出将军宰辅。”
    张峥其实没听懂什么干龙什么祖山,但他听明白葬在这里反正能大发阴福,有点忍不住心头的蠢动,好在他还记得之前岳轻的‘奇怪’二字,智商尚且在线:“这不是挺好的吗?哪里奇怪了?”
    “你再看地形图,除了中间这一条山脉蜿蜒之外,你还能看见其他的山脉吗?”岳轻将手中的地图册交给张峥。
    张峥朝地图册上一看,还真发现了一点问题,神农岭并非指一条单独的山脉,而是一处山脉群。但地图上的彩色照片中,除了位于中间的主脉色彩艳丽,树木繁茂之外,其他的山脉看上去都有一些灰败,简单来说,就好像主脉正处于春夏时分,而其他地方已经到了秋冬之际。
    再看岳轻画的三视图,更是一目了然:除了中间奇峰高高凸起之外,其他都不过低矮陪衬,根本不可比拟主峰之光辉!
    张峥不懂风水上的讲究,但他看着这副画面,怎么看怎么有点别扭,忍不住说:“中间的山峰是不是太突出了一点?”
    岳轻给了张峥一个赞赏的眼色:“虽然山脉讲究主从分明,从龙不能喧宾夺主,但神农岭这一处的山脉明显是主龙反夺了从龙的生机!此处所凝聚的生机已经浓厚到远超出正常范畴,所以才有山神显灵,化身白雾,将山脉关锁,分开里外两界。”
    他说到这里,微一沉吟,再往下说:
    “但孤阳不生,独阴不长,生机平衡被打破之后,山中只怕已经成为了养蛊之地,各种动植物都会因为太过浓郁的生机而出现返古状态,既有可能出现传说中的奇花异草,也可能出现传说中的怪物……”
    “再者来说,夺取周围从龙的生机壮大自己,对主脉而言,一时是好,长久以来未必是福。”
    “为什么?”张峥很诚实地问了一句。
    “如果换你来做将军,你是选择有一万名士兵,每名士兵武力值十,自身武力值一千;还是选择一名士兵都没有,自身武力值一万?”岳轻反问。
    “这不肯定是第一种吗?”张峥无语说,就这能量转换耗损率,是人都知道怎么选择啊!说完他也回过了神来,“你的意思是,当主脉将生机掠夺之后,它就变成了第二种情况?”
    “没错。”岳轻回答,“既然是王侯地,周围自然有支脉缠绕护送,前方来人,尚未见得真龙,气势就被支脉所夺,恰如王侯出行先开帐,将兵齐列打头探,如果手底下一个小弟都没有,哪怕武力值再高,别人封你做将军,你好意思应吗?说一千道一万也不过是个打打将而已。”
    “大师博学多才,言之在理!”张峥佩服道,“那我们现在是要把这座山的生机打散吗?”
    “我们为什么要打散这座山的生机?难道你觉得打散一座山的生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岳轻稀罕。
    “……但不打散神农岭浓郁的生机,眼前的白雾就不会消散,眼前的白雾不会消散的话,我们怎么进去找人?”张峥虚心询问。
    岳轻的目光转移到前方。
    张峥跟着岳轻一起看去。
    两个人四双眼睛,见证了小白猫揍瘫一只大老虎,并浑若无事地拍拍前爪抖抖毛。
    趴在地上起不来的老虎被殴打得吐出一口白雾,发出了一声有气无力的呻吟。
    岳轻见谢开颜也揍得差不多,中途还吃白雾吃得打个了饱嗝,开始慢条斯理说话:“我知道你就是这座山的山神的一点灵体,而且听得懂我说的话。”
    老虎试图爬起来。
    “我们现在要进去。”
    老虎撑起两只前爪!
    “你让我们进去,大家好聚好散。”
    老虎颤巍巍又站起了两只后爪。
    “你不让我们进去,我们就把你放在粪桶里浸泡一百年。”
    “……”张峥。
    老虎冲岳轻狂吼一声,下一秒就被旁边拿爪子梳理背上歪了的蝴蝶结的白猫一尾巴抽趴下去,未尽的狂吼又变成了另外一声泄了气的哼唧。
    岳轻威胁完毕,又面不改色利诱说:“当然,你之前用白雾分隔山上山下,保护人类的做法还是值得称道的,不枉费山下的人给你建了一座神庙日日祭拜,如果你让我们进去把人救出来,那么回头我就再把神庙建起来,让你再受到人类供奉,稳固山神地位,怎么样?”
    “……”张峥侧目。
    “好了!”岳轻一拍手,“敬酒罚酒,粪桶神庙,你自由选择,我保证说到做到,绝不干涉!”
    白老虎才不想回答怎么样!它已经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再一次从地上跳了起来,如同困兽一样在原地团团转动,看一眼坐在前方的人类,又看一眼蹲在身旁的白猫,最后再次狂吼一声,周围已经稀薄了许多的白雾连同它的形体一起崩碎!
    白雾化作最原始的生机四下飞散,纱帐抽离,秘密暗泄,树木婆娑之间,深邃而无尽的山林步步展露,点点暗绿浮光如黑夜里的眼睛,盏盏点亮。
    张峥眼看着白雾之后的世界在自己面前展现,愣了半晌之后才说:“岳哥,听你刚才说的,山神是好人?”
    岳轻回答:“当然。”
    张峥:“所以之前进山的部队最后能够安全出山,全都多亏了山神的帮忙?”
    岳轻回答:“没错。”
    张峥虚着眼睛:“那万一待会我们发生了意外需要帮助……”
    岳轻也虚着眼睛:“那我们就自求多福吧。”
    两句话落,岳轻也不再和张峥说闲话。
    深夜幽暗,山林寂寂,无数不知名的东西正潜藏在黑暗的深处不动声色地窥视属于自己的猎物。
    一路走到了现在,距离救人只有一步之遥,岳轻的行动反而越发不疾不徐。
    他让站在自己肩膀上的谢开颜先跳下来,自己从则从背包中取出罗盘。
    憋了整整一路,罗盘在离开背包的时候大松一口气,连盘面上的指针都跟着抖了一抖,继而就被岳轻伸手轻抚而过。
    密密麻麻的刻度在指尖流淌而过,心神随指尖的深浅刻纹而沉浸其中。
    仰观星河,俯察山川。
    世界是一个天地,盘中也是一个天地。
    岳轻一头栽入这个天地之中,只觉神识猛地一降之后猛地一升,自己脱离形体,化作风中苍鹰,高高在上飞掠而过,以双眸将大地俯瞰一尽;又如同化为地鼠,机灵快捷穿梭前行,以四肢丈量每寸土壤。
    刹那之间,神农岭无穷大又无穷小。
    方圆一里,方圆十里,方圆百里,大到地势地形,小到一片叶、一朵花,尽皆成了岳轻胸中地图上的一点墨迹。
    刘和平被一群身披,白丝的女人抬向北方。
    祝灵与郑幼文被杨袁掠走向正东方飞驰。
    苗勇还昏迷在山林之中,暂时没有被野兽接近。
    湛玉山……
    岳轻在追踪湛玉山踪迹的时候发现湛玉山正飞快地向地下移动,神农岭的地下竟然有如同蜂巢一样密密麻麻的坑洞与甬道,土壤遮蔽了视线,岳轻不能看见抓走湛玉山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只能感觉到一团能量正包裹着湛玉山飞快前进。
    其余人的位置都已确定,岳轻心念一动,全部精神通过罗盘探出的触角锁定湛玉山所在,精神世界之中,神农岭以湛玉山所在为圆心开始快速放大,他的神念马上就要追捕到抢走湛玉山的那个东西,但世界之中,那东西似乎感觉到来自后边的威胁,如同狡猾的老鼠般突然加速,向前猛地一蹿,倏忽就消失在了岳轻的感觉之中。
    岳轻顿时一怔,精神狐疑又不甘心地沿着对方消失的轨迹加速向前,却重重撞在一扇看不见的坚壁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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