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溯至九月初。
    就在赵弘润刚刚平定羯角部落,却懒得发正式捷报至大梁他父皇处的同时,他亲笔写了几封书信,分别派人送到了户部、工部以及冶造局。
    户部尚书李粱在反复仔细观瞧了赵弘润的书信后,长叹一声:“肃王此举,利国利民,不过,却会因此得罪很多人呐。”
    当日,李粱便将此事禀告于垂拱殿。
    此时,魏天子尚且接到他儿子赵弘润的正式捷报,仅从御史补官邱毓时不时的战报中得知三川战役他儿子已胜券在握,倒也不再担心三川那边的战事。
    相比之下,魏天子更加在意赵弘润这份送至户部的书信,因为这其中涉及到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
    “看来我儿已经在着手准备对付那些人了……他比朕有魄力。”魏天子惆怅感慨了一句。
    见此,李粱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这此事……”
    魏天子沉思了片刻,挥挥手说道:“就按那劣子的意思,以户部的名义昭告各县。”
    “这样好么?”李粱犹豫地问道。
    只见魏天子微微一笑,摇头说道:“朕那劣子,虽有经世之才,但性格自负,若是阻挠他的计划,相信他必有报复。朕那池子里的鱼已经不多了,可不愿再让他糟蹋,相信户部也不希望被那劣子视为阻碍吧?”
    李粱闻言脸上露出几许古怪之色,点点头说道:“臣可不敢再与肃王为敌。”
    “那就按他的意思办吧,况且……”说着,魏天子露出深思之色,喃喃说道:“朕也希望能借此敲打敲打那些人……”
    『看来陛下您还是没打算去保住池子里那为数不多的金鳞……』
    李粱暗自嘀咕了一句,随即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没过几日,户部的昭告便送至了魏国各个郡县,各地方官府在接到来自朝廷户部的昭告后,不敢怠慢,立马派人张贴于城池各个出入城门的布告墙上,让来来往往的民众可以瞧见。
    而在魏国颍水郡商水县,这样的布告亦贴满了各个城门。
    其中,有个叫做文少伯的魏人瞧见了这则布告,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
    在反复瞧了几遍布告后,文少伯立马来到商水城西的一处民居,用手拍响了挚友的家。
    “介子!介子!”
    吱嘎一声,屋门被打开了,一名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出现在门扉内侧,疑惑地望着文少伯。
    此人名叫介子鸱(chi),以介子为姓,原是楚人,祖上曾当做楚国的士大夫,但后来家道中落,沦为平民,后来在赵弘润击败楚暘城君熊拓之后,成为那四十余万归魏居住于商水县的楚人之一。
    “少伯,发生了何事,为何如此……行色匆匆?”见好友上气不接下气,介子鸱疑惑问道。
    只见文少伯径直跑入屋内里,端起茶壶灌了几口凉茶,随即一抹嘴欣喜地说道:“介子,我跟你说,咱们兄弟飞黄腾达的机会来了。”
    介子鸱一脸疑惑地给好友倒了一杯凉茶,问道:“此话怎讲?”
    只见文少伯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我大魏的肃王,你知道吧?”
    介子鸱点点头,作为一名投奔魏国的楚人,他怎么可能不知『肃王姬润』的名,毕竟正是因为这位肃王,才使得在楚国时穷困潦倒的他在投奔了魏国后,分上了一间民居与十几亩田地,虽然不足以致富,但也足够养活孑然一身的他了。
    “我告诉你,前一阵子,肃王率军征讨三川,你猜怎么着?肃王赢了。”
    “……”
    望着兴致勃勃的文少伯,介子鸱颇有些无语。
    要知道,介子鸱那可是在楚暘城君熊拓兵败给赵弘润之后投奔魏国的楚人,自然清楚魏国那位肃王在用兵上的造诣,在他看来,那位肃王击败三川的蛮夷,这根本不是什么值得猜的事。
    “唔,肃王战胜了三川,的确是值得高兴的事,不过,你行色匆匆而来,就是为了说这个?”介子鸱疑惑地问道。
    “当然不是了。”文少伯摆了摆手,随即压低声音说道:“方才我在进城时瞧见布告,上面写道,朝廷急需一批羊皮、羊毛,若有人代朝廷远赴三川采购,朝廷愿以数倍买价收购。……咱们兄弟发财的机会来了!”
    介子鸱闻言皱了皱眉,反问道:“当真?为何朝廷不自己去三川收购?肃王已平定三川不是么?”
    “这个……”文少伯顿时哑口无言,只能反复说道:“我也不知朝廷是什么情况,反正这件事是真的,不信咱们去城门口瞧瞧便是。”
    于是乎,他便拉着介子鸱来到城门口,果然瞧见城门处的布告墙上贴着这样的布告。
    “如何?”文少伯问介子鸱道。
    只见介子鸱注视着那则布告良久,半响后点头说道:“我明白了!……肃王深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不惜户部亏损,亦要扶持民间商贾……唔?”说到这里,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喃喃说道:“难道说……”
    在旁,文少伯听得好友在那嘀咕,着急地说道:“什么鱼不鱼的?介子,你比我聪明,你觉得此事能成么?”
    “能!”介子鸱点点头,随即压低声音说道:“依我之见,肃王怕是欲借此事扶持民间商贾,你若能乘上这股清风,他日家财万万亦未可知。”
    文少伯闻言两眼放光,惊喜地叫道:“那咱们还等什么?快走。”
    “咱们?”介子鸱闻言一愣。
    “对啊,咱们不是说好结为异姓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么?”文少伯理所当然地说道。
    “可我地里的作物还要秋收……”
    “就你那破地,还要他作甚?……行行,我买了,你那破地我买了行么?钱就当本金,待一去一返所得的利润,咱们兄弟对半。”说着,他见介子鸱还在犹豫,揽过他肩膀说道:“我的命可是你救的。当初要不是你把摔断腿的我背下山,我就算不饿死在山里,也早被山里的豺狼吃掉了,你若不接受,要不然我把命还给你?”
    见文少伯将话说到这份上,介子鸱也无法再拒绝了,只能点头答应。
    “这才是我的好兄弟!”
    文少伯欢喜地哈哈大笑,惹来旁人频频转头观望。
    见此,他没好气地说道:“看什么看,没见过魏人与楚人结拜兄弟啊?”
    一听文少伯是魏人,附近那些投奔魏国的楚人们表情更加古怪了,毕竟如今的商水县,那可是很少看见魏人的,更别说是与他们楚人结拜兄弟的魏人。
    这些楚人绝想不到,文少伯,是安陵文家的士族子弟,在魏国称得上是中层的贵族,家境颇为殷实。
    “咱们运些什么东西去三川卖?”
    在回到介子鸱的民居后,文少伯迫不及待地与好友商议起远赴三川行商这件事来。
    介子鸱在思忖后说道:“最好的货物自然是盐,但盐受官府管制……”
    “米呢?”文少伯提议道:“咱们采购些米卖到三川如何?”
    介子鸱摇摇头,说道:“前一阵子肃王兵讨三川,军粮耗费无数,朝廷紧急从各地调粮至成皋关,致使各地米价上涨了些许……更何况,据我说知三川异族喜好肉食,米……恐怕不妥。”
    “那……那棉絮如何?”
    “……”介子鸱望了一眼文少伯,提醒道:“三川盛产羊群,羊皮羊毛皆可御寒。他们不会需要棉絮的。”
    “那……那我没辙了。”文少伯沮丧地说道。
    介子鸱摇了摇头,无奈说道:“茶饼、酒水,这两样货物,绝对是三川异族需要的,另外,若是有办法采购到产自我们楚国的珍珠、漆器、青铜器,不妨也可以带上一些。……就是本金会高上许多。”
    “那怕什么?等我回来。”
    说罢,文少伯便急匆匆地奔出屋子去了。
    待等次日他再次拜访介子鸱时,后者愕然地看到,文少伯驾着一辆装载着满满当当货物的马车,车上装载的,皆是介子鸱昨日提点文少伯的货物。
    “走,咱们出发去三川。”
    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驾驭着马车的文少伯招呼道。
    介子鸱愣了愣,随即在文少伯翻白眼的无奈目光中,返回身锁上了屋门,随即坐到了文少伯旁边。
    “就你那破屋,以及屋内那些破家当,还怕有人偷?”
    在缓缓驾着马车离城的途中,文少伯没好气地说道:“我来这么多趟,也没瞧见屋内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介子鸱淡淡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卷书册。
    文少伯见此恍然地点点头,怏怏说道:“对对对,墙角那个破木箱,有你的宝贝藏书……或者说,命根子。”
    听着好友的调侃,介子鸱也不介意,摇头晃脑地诵读起书卷来。
    见此,文少伯好奇地问道:“介子,你还是打算考仕途么?……虽然说朝廷已经明确宣布,投奔我大魏的楚人也可考仕途,但我告诉你,真的很难。打个比方说,你得先通过你们商水县的县试,然后再通过颍水郡的郡试,这才有资格到大梁参加会试,反正我去年是连乡试都没过。”
    “你是无心学业。”介子鸱微笑着说道。
    “因此我决定做一名商贾,我家老头子已经被我给说服了。……怎样,咱们兄弟联手,一起成为家财万万的富翁。”
    “这……我还是希望能重拾祖宗的荣誉……”
    “是是好,我知道你祖上是楚国的士大夫……”
    说说笑笑,这对魏人与楚人的异姓兄弟组合,驾着装满货物的马车,踏上了前往三川的漫漫长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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