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赵弘润回到铚县,他所说的第一件事,便是召集魏军中的主副营将军以及三千人将这一级别,通通到帅所议事。
    刨除此刻坐镇相城的商水军副将翟璜,以及仍在负责楚民向相城迁移工作的鄢陵军三营营将孙叔轲,眼下赵弘润麾下三军够级别的将领,皆到帐内,聆听赵弘润的指示。
    “……情况就是如此。”
    在军议会上,赵弘润向麾下魏军将领们宣布了齐王吕僖的整个战略,纵使是汾陉军大将军徐殷,表情亦变得愈发严肃起来。
    毕竟齐王吕僖此番的大动作实在动静太大,吕僖的齐鲁联军、赵弘润的西路魏军、田耽的东路齐军,还有东越首领少康以及西越的叛乱军,以及兵出羽山要塞的齐军和赵弘润秘密调到商水军的五万川北骑兵。
    这几路兵马,保守估计约有六十万,这还不包括齐王吕僖日后追加的兵力。
    也难怪在听了赵弘润这些话中,帅所内有几名将领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六十万『齐鲁魏越』联军,百余万楚**队,这场仗双方投入的兵力,已然快接近两百万这个天文数字。
    这个数字,俨然叫人头皮发麻。
    因为毫不夸张地说,近百年来,中原各国还从未发生过如此规模的战役。
    因此,别说其他人,就连汾陉军的大将军徐殷,在面对这种状况时亦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毕竟这场战争的场面,实在是太庞大,庞大到仅仅只是听几句大略,就足以让人喘不过气来。
    整个屋内,鸦雀无声,诸鄢陵军、商水军将领们,面面相觑,一脸忐忑之色。
    就连性格大大咧咧的汾陉军西卫营营将蔡擒虎,此刻亦是满脸肃穆,只不过眼中的好战之意,格外灼热。
    而像屈塍、伍忌、晏墨、南门迟等稳重的将领们,则环抱着双臂沉思着。
    倒不是畏惧即将来到的大战,他们只是对即将遇到的对手有些忌惮而已。
    楚上将军项末、寿陵君景舍、西陵君屈平,这三人哪位不是名声响彻整个楚国的大人物?
    尤其是屈塍,作为芈姓屈氏旁支出身的他,对于『西陵君屈平』这位族人绝不会陌生。
    “想不到,此番竟然要与景舍大人沙场相见……”
    晏墨忍不住喃喃说道。
    听了这话,左洵溪、华嵛、公冶胜、左丘穆等几名鄢陵军三千人将亦露出相似的忐忑表情。
    赵弘润看了一眼几人,没有说话。
    因为他已经从他六王兄姬昭口中听说了寿陵君景舍与西陵君屈平这两人的事迹,二人绝对堪称是楚国出淤泥而不染的正统贵族,包括田耽会碰到的邸阳君熊商。
    或许,糜烂的楚国至今屹立不倒,可能就是因为这些楚国的贤臣、英才,一力支撑着,不使楚国毁在楚东大部分熊氏贵族的贪婪下。
    尤其是寿陵君景舍,要说魏国有什么人物能与前者在楚国的地位相当,那么,就只有赵弘润的五叔,禹王赵元佲了。
    赵弘润并没有制止屋内晏墨等人的低声议论或感慨,因为他知道,像寿陵君景舍等几人,皆是楚国的英雄人物,而晏墨等人出身楚国,他们会感到纠结,这是理所当然的。
    赵弘润相信,晏墨等几位将领最终还是能够摆正心态的。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晏墨长长吐了口气,笑着说道:“真没想到,晏某这辈子居然有幸与寿陵君景舍大人当对手,实在是三生有幸。”说到这里,他心中有所感觉,转过头见赵弘润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连忙说道:“殿下放心,沙场之上,各为其主,晏墨既已归降大魏,就绝不会三心二意。”
    “唔,本王相信你,也相信在座的诸位。”赵弘润点点头,语气肯定地说道。
    说实话,他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毕竟像寿陵君景舍等人,在楚国皆是非常有人格魅力的贵族,并非巨阳君熊鲤那种货色可比,谈论越多,反而会使麾下这些出身楚国的将领们更加纠结。
    于是,他岔开话题说道:“方才所说的,乃是齐王指定的战略,那么眼下,就说说我军的具体安排。”
    听闻此言,屋内诸将顿时收了心神,因为他们知道,这位肃王殿下要分派具体任务了。
    只见在数十双眼睛的注视下,赵弘润沉声说道:“首先,是眼下驻扎于『房钟』的楚国上将军项末,与其麾下近五十万兵……”
    说到这里,他转头望向汾陉军军大将军徐殷,沉声说道:“大将军,本王希望你能担起这个重任。”
    “是!”徐殷抱了抱拳,面色严肃地领了任务,随即咧嘴笑道:“徐某早就听说项末的威名,一直无缘碰面,今日,总算是得偿所愿。”
    听闻此言,赵弘润沉吟了一下,随即再次表情凝重地对徐殷说道:“大将军,就拜托你了。”
    他之所以会用这样的语气,那是因为汾陉军此番的任务实在太艰巨。
    虽然说赵弘润已将驻扎在相城的东卫营五千兵火速调来铚县,可即便如此,汾陉军也只有一万五千人左右,单凭这点兵力想要抵挡于项末的五十万大军,这简直就是天底下最艰难的挑战。
    但赵弘润只能如此,因为他手中的兵并不多,虽然鄢陵军与商水军眼下的兵力皆已暴增到四万人,可这两支军队由于收编了太多的楚国正军,以至于军队尚且出于磨合阶段,战斗力很难保障,用这样的军队去与项末交手,那纯粹就是给后者增添战功。
    想来想去,赵弘润觉得只有汾陉军能够担当此任。
    可能是注意到了赵弘润眼中那愧疚的神色,徐殷毫不在意地笑道:“殿下且安心,我汾陉军虽不擅长途奔袭,但论固守阵地,国内其余五支驻军,谁敢夸口堪比我汾陉军?”
    他还想再说几句,可没想到却被他爱将蔡擒虎抢走了话茬:“殿下放心,项末那厮胆敢率军来袭,来一个老蔡我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不过就五十万人而已,我汾陉军士卒一人杀十个就杀完了。”
    不得不说,这话何其彪悍,但是眼瞅着蔡擒虎那看似没心没肺的样子,屋内众人丝毫没有感觉彪悍的意思,反而觉得有点好笑:照你这么算,楚国百万大军,岂不也是你汾陉军士卒一人杀二十个就能杀完?
    事实上,在战场上能杀三名敌兵的士卒,就已经堪称是精锐了,想杀十个、二十个,几乎是不可能。
    不过眼下这会儿,屋内众人自然不会抓着蔡擒虎话语中的漏洞,比如赵弘润,他便顺着蔡擒虎的话,满脸喜悦地笑道:“好!蔡将军不愧是悍勇之将!”
    选定了徐殷抵挡楚国上将军项末之后,赵弘润对于鄢陵军与商水军,并未制定什么死战术,因为浍河南岸,眼下可谓是遍地楚兵,赵弘润在后方制定的战术,哪里赶得上前方战场的瞬息万变?
    因此在这个时候,赵弘润决定分权,授权予鄢陵军与商水军自行决定战事的权利。
    “屈塍、伍忌。”
    “末将在。”屈塍与伍忌两位主将抱拳应道。
    “浍河南岸,遍布楚军,此战之危况,超乎想象。……本王希望鄢陵军与商水军能暂时放下成见与争功,携手联合。”
    “……是。”屈塍与伍忌对视一眼,虽然他点头应下,但说实话,他们各自皆不抱什么希望。
    因为鄢陵军与商水军虽说当年同为平暘军,但眼下早已形同陌路,就算屈塍与伍忌愿意和解,两军的士卒恐怕也很难做到携手共进。
    充其量,不过是少发生些像晏墨抢功这样的事罢了。
    在此之后,赵弘润陆陆续续又提拔了几位将领,授予他们单独领兵的权限,比如鄢陵军副将晏墨,以及左洵溪、华嵛、公冶胜、左丘穆等几位三千人将。
    而商水军这边,得到单独领兵权限的则有吕湛、徐炯、南门迟等等。
    没办法,浍河南岸遍地楚军,倘若鄢陵军与商水军抱成一团的话,他们多半无法再将战线往南推进。
    既然如此,不如分兵,化整为零,更容易找寻楚军的破绽。
    只是这样一来,更容易会被楚军以压倒性的兵力吞没,因此更加考验主将趋吉避凶、洞察战况的眼力。
    说白了,分兵成小股兵力,全看指挥将领的用兵才能,若是用的巧妙,屡屡攻敌不备、攻敌于必救,那么就是一支奇兵;反之,就只是无谓的分兵,自损兵力而已。
    因此,这样做最考验的,就是主帅赵弘润与屈塍、伍忌他们两人的调度能力,以及晏墨等单独领兵的将领的临场发挥。
    倘若这三者只要有一环出现问题,那么,魏军就会遭到严重打击。
    正因为如此,赵弘润其实并不想做这种安排,但是没办法,他手中的兵力不足,倘若不这样安排,他们魏军在突破浍河后,甚至无法在浍河南岸站稳脚跟。
    “记住,前期以骚扰楚军行动、削弱楚军力量为主。……谨记『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这十六个字,在本王下令总攻之前,我军不立营寨,不与楚军正面交锋,不暴露在敌军眼皮底下……”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赵弘润仔细向麾下将领讲解『游击战』的战术,他并不强求这些将领能立马掌握,只要他们在心中牢记。
    “若是有人认为我军『怂』,不必理会,你等只要记住两点:第一,打赢这场仗;第二,活下来。”
    “是!”
    诸将在面面相觑后,抱拳应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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