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朕没问你这个!”
    魏天子黑着脸骂道。
    身为老子,被自己儿子当场抓到私生活,纵使是魏天子这等城府的人,亦不由地感到老脸无光。
    他板着脸瞪着眼前这个儿子,恨不得撕烂这个劣子的脸,谁叫这劣子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的夸张且不怀好意呢。
    “父皇问的不是这个?那父皇问的是什么?”
    赵弘润故作一脸懵懂,随即,他露出一脸仿佛孝顺的表情,感慨说道:“方才在垂拱殿时,听说父皇『龙体欠安』,儿臣心忧万分,如今得见父皇仍这般……生龙活虎,比较我辈年轻人不遑多让,儿臣心中……甚慰。”
    说着这话,他还故意一脸放心地点了点头,表现出一副大为欣慰的样子,气地魏天子感觉自己脑袋上的头发都快立起来了。
    而在旁,大太监童宪与卫骄等宗卫们,早已低下了头,不敢去听这种话题。不过看样子忍得辛苦的模样,显然也是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好笑。
    “赵弘润!”
    魏天子咬牙切齿地低声骂道:“朕是你老子!”
    “那又怎么样?”赵弘润故作困惑地瞅着魏天子,随即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拍拍魏天子的手臂安慰道:“父皇别动怒。……哎呀,多大点的事嘛,父皇何必如此在意呢?看到父皇如此精神,儿臣高兴还来不及呢。你看,儿臣脸上的笑容,笑得多灿烂?”
    魏天子板着脸一言不发,赵弘润那自认为是灿烂的笑容,在他眼里纯粹就是满满的恶意了。
    他恼羞成怒地瞪着赵弘润,同时在心中暗骂施贵妃。
    要知道,他对赵弘润这个“不安分”的儿子向来都是非常谨慎的,绝不轻易将把柄落在后者手中,没想到今日,却因为施贵妃的关系,被这个性格恶劣的儿子拿捏到了一个重要的把柄。
    他毫不怀疑,在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眼前这个性格恶劣的儿子都会拿这件事调侃他,戳心戳肺。
    “先说正事!”
    强忍着恼怒,魏天子咬牙说道。
    也不晓得是不是畏惧魏天子,赵弘润当即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点了点头。
    可就在魏天子稍微有所安慰,觉得自己这张老脸在儿子面前仍有几分威信时,却见赵弘润郑重其事地说道:“唔,那就先说正事。……父皇,您在那个的时候,有没有做什么措施?”
    “……”魏天子的表情顿时就僵住了。
    旁边,大太监童宪与宗卫们想笑而又不敢笑,一个个低着头,憋得万分辛苦。
    “赵弘润!”魏天子咬牙切齿地骂道:“你真当朕不会惩戒你么?”
    “我又怎么了?”赵弘润理直气壮地说道:“作儿子的,了解一下父亲能否还有生儿育女的能力,这也算是孝道吧?”
    “这算狗屁的孝道!”魏天子气地直接爆粗口骂道。
    听了这话,赵弘润撇了撇嘴说道:“父皇,以您的身份,说这种粗鲁的话,不合适吧?可是会被记录到起居册的。……儿臣可不希望父皇因为这一句粗鲁的话而被后人诟病。因此,父皇您还是注意一下为好。”
    『老子还不是被你给气的?!』
    魏天子瞪着眼睛注视着赵弘润,只可惜,赵弘润笑嘻嘻地看着他,丝毫也不畏惧。
    良久,魏天子揉了揉发酸的眉骨,无奈说道:“弘润,您再看戏耍朕,朕今晚就到凝香宫与你母妃聊聊,关于她孙子或孙女的问题。”
    听了这话,赵弘润面色微变,连忙转口说道:“父皇,你是我父,我是你子,何必互相伤害呢?”
    “这会儿记得朕是你老子了?”魏天子冷笑道:“方才你可是丝毫未曾给朕留面子。”
    “有么?儿臣早就忘记了。”赵弘润摇摇头,随即语重心长地说道:“父皇啊,人要望前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魏天子气乐了,不过转念一想,眼前这个劣子终归是捏住了他的把柄,弄地两败俱伤也不大好,于是,他嘲讽意味极浓地重哼了两下,淡淡说道:“那就小心点说话。”
    “是是是……”赵弘润连连点头道。
    见此,魏天子这才满意地问道:“弘润,你怎么看施贵妃?”
    其实这会儿,赵弘润或多或少已经猜到了一些,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问了一句:“怎么看?只是因为方才的巧遇,父皇就问儿臣怎么看待,这未免有些强人所难吧?……儿臣还不知究竟是什么情况呢。”
    听闻此言,魏天子点点头,随即转身看了一眼大太监童宪手中拎着的篮子,带着几分无奈,说道:“这两日,施贵妃总是以各种理由、各种方式来讨好朕,说实话,朕是有些烦的。”
    “烦?”赵弘润摸了摸下巴,一脸感兴趣地问道:“难道是施贵妃身边那两名年轻美貌的宫女未尽心伺候?”
    “……”魏天子顿时被噎地说不出话来,龇了龇牙转身说道:“走,去凝香宫。”
    “别别别。”赵弘润赶紧赔罪服软:“父皇,儿臣是习惯使然,习惯、习惯。”
    “哼!”魏天子冷哼着不说话。
    考虑到魏天子也拿捏着自己的把柄,赵弘润还不敢再开玩笑了,他在思忖了一下后,神色如常地说道:“正所谓母凭子贵嘛,眼下东宫倒了,雍王虽然还没有上位,但相信朝野已有不少人将其视为太子,在这种情况下,施贵妃生出些小心思,也是人之常情嘛……更何况,儿臣听说施贵妃素来与王皇后不合。”
    其实父子二人都明白施贵妃的小心思,无非就是想取代王皇后、成为后宫之主嘛,毕竟堂堂魏国的皇后,母仪天下,这个位置与相对应的权利,对于绝大多数女人而言都是极具诱惑的。
    “小心思?”
    魏天子轻笑一声,随即淡淡说道:“她也不想想,王氏这些年来甚是贤淑,纵使太子让人失望,可以王氏的贤德淑惠,朕如何好废之?”
    的确,皇后与后宫其余的妃子,地位可是截然不同的。
    想当初幽芷宫仗着魏天子对她的恩宠,刁蛮任性,惹得魏天子不快,因而被打到冷宫,这件事朝中或多或少都知情。但是有人站出来说闲话么?一个都没有。
    这并非只是因为陈淑嫒平日里不得人心,更是因为妃子在后宫的地位本就如此。
    但皇后不同,别看东宫如今倒了,可这件事与皇后的地位却无几分影响,倘若魏天子当真废了王皇后,立施贵妃为后,相信朝中大臣,尤其是礼部、御史监、以及翰林署的学士们,都会纷纷站出来阻止。
    更何况皇后王氏这些年来甚少参与后宫内众后妃的勾心斗角,除了帮魏天子打理后宫外,便是自顾自在凤仪殿观阅道经,修身养性,这份贤德淑惠,纵使是朝中亦有许多学士点头称赞。
    要知道,这些高傲的学士,可是坚定的中立派,绝不会因为东宫党势强或势弱而为谁说话,王皇后能得到这些学士的点头称赞,完全是凭借她自身平日里的言行举止,与东宫太子无关、与郑城王氏无关。
    退一步说,别说如今雍王只是得到了监国的资格,还不是太子,就算有朝一日成为了太子,皇后依旧是王氏;哪怕雍王坐上魏国君王的位置,这太后的位置,也还是有王氏的一份。
    可能到时候会有两位太后,一个东太后、一个西太后,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纵使是母凭子贵,施贵妃也没办法真正凌驾于王皇后之上。
    可问题就在于,施贵妃却不明白这些道理,见眼下朝中的局势对他自己儿子雍王弘誉有利,因此心中难免有了些心思,希望能取代王皇后。
    她也不想想,废立皇后那是何等严重的大事,甚至不是魏天子的意志可以办到的,还得经朝中百官普遍认可,宗府也得认可。
    更何况皇后王氏素来贤德淑惠,根本没有废立的道理,若轻易废之,别说朝臣与宗府不会认为,甚至于,魏天子也会因此背负上昏君的骂名。
    然而,碍于施贵妃是雍王弘誉的母妃,魏天子也不好太过严厉,于是乎,就只能能避则避、能躲就躲了。
    “父皇也是挺辛苦的。”
    在听完了魏天子的牢骚后,赵弘润半开玩笑半感慨地说道。
    可能世人都觉得君王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但事实上,魏天子也会有烦恼。
    “父皇打算怎么办呢?”他问道。
    “还能怎么办?”魏天子轻笑着说道:“朕眼下不就是能避则避,躲到甘露殿歇养了么?”
    “得了吧。”赵弘润翻了翻白眼。
    因为施贵妃而躲到甘露殿,他才不相信这种事。
    他觉得,魏天子之所以暂时退居幕后,多半是打算集中精神对付谁,不想被垂拱殿那日复一日批阅奏章给牵绊住手脚。
    至于想对付谁,赵弘润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萧氏余孽,要么就是南梁王赵元佐。
    赵弘润个人猜测,是萧氏余孽的可能性更大。
    父子二人继续在御花园散步,边走便聊,聊的话题,逐渐从施贵妃转移到了眼下朝中的格局这一方面。
    聊了一阵后,赵弘润便告辞了皇宫。
    其实他有心想问问魏天子,如何看待『雍王弘誉』与『庆王弘信』,毕竟朝野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在东宫倒台的眼下,雍王与庆王无疑成了最有可能册立为东宫太子的人。
    但是最终,赵弘润还是没有问出口,毕竟以他的立场,着实不应该过多地探究这方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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