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溯到六月初,即齐将田耽在得知「魏国湖陵水军欲沿着济水偷袭临淄」的消息,率领十几万大军从无盐县境内撤向齐国之后,此时驻守在无盐县的魏将韶虎,将龙季、羿狐、赵豹几位将领请到一起,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在无盐县县府的偏厅内,几位将军围坐在一张平铺有中原地图的案几旁,听着韶虎严肃地讲述接下来的行动。
    只见韶虎指着地图上「平原」、「高唐」两地说道:“这一带,是齐国的平原邑,除了齐国的军队驻守在此意外,亦驻扎着纪括所率领的北燕韩军……”
    纪括,乃是韩国北燕守乐弈麾下的副将,去年,魏将屈塍本欲率领鄢陵军南渡大河,进攻齐国的平原邑,协助当时身在泰山的韶虎,进一步对齐国施压,只可惜却在清河一带被纪括截住。
    在不得已的情况下,魏将屈塍唯有暂时撤退攻打「甘陵」,试图以这座城池作为据点,再次尝试渡河。
    而与此同时,纪括则率领一部分北燕韩军,与平原邑的齐军达成了协议,两军共同在大河沿河一带构筑防线,防止魏将屈塍率领鄢陵军侵入齐国境内,对齐国造成更大的压力。
    在那之后,魏将屈塍所率领的鄢陵魏军,跟韩将纪括所率领的北燕韩军,就在清河、大河这边对峙起来,尽管鄢陵军乃是魏国精锐不假,但纪括的北燕军亦并不逊色多少,再加上有清河、大河相助,以至于屈塍最终也没办法登陆齐国这边的巨鹿郡,被韩将纪括死死堵在大河以北。
    而如今,天策府命令魏将韶虎率军偷袭「高唐」、「平原」,继而赶赴河北,与魏将屈塍的鄢陵军合兵一处。
    “……项末万万也不会想到,我军非但不向南驰援宋郡,反而赶赴河北进攻韩国。”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魏将韶虎对他们魏国的君主赵润是佩服地五体投地,仅仅只是叫湖陵水军在临淄虚晃一枪,就让伐魏诸国的军队方寸大乱,无法在战略上达成一致。
    更高明的是,恐怕至今还是无人猜到他们魏国君主赵润的真正意图。
    这份运筹帷幄的才能,简直绝了!
    “可是,这样一来,宋郡那边怎么办?”魏将龙季皱着眉头说道:“宋郡那边的兵力,恐怕挡不住那些诸国联军啊……”
    “这就得看我们攻打韩国的进展了。”羿狐沉思道:“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眼下,鉴于田耽、田武二人回援齐国,而季武、桓虎又顾忌他鲁国会步上齐国后尘,驻军观望,宋郡那边的诸国联军,应该就只有楚国跟越国的兵力……我想,楚国的楚水君,怕也会因此放缓对宋郡的攻势。”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说道:“而观陛下的意思,就是要趁诸国联军眼下无法达成一致,立刻对韩国用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垮韩国。只要击垮了韩国,似河内军、镇反军、鄢陵军,包括我魏武军,就能有数支军队从「与韩国对峙」的泥潭中抽身,迅速回援宋郡,或者梁郡……不可否认,这是很冒险的策略,但我个人认为,成功的可能非常高。”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这恐怕是我大魏唯一一个能化被动为主动的策略。”
    听闻此言,四人中最讲究稳妥的龙季,这才迟疑着微微点了点头。
    “既然都没有异议,那么,我等就来商量一下具体的行动……既要瞒过项末的眼睛,又要偷袭高唐,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韶虎沉声说道。
    听闻此言,羿狐想了想说道:“可以分批叫士卒们在夜间悄然北上,至于无盐县这边,我军可留下一部分兵力,每日照旧烧旺原有的灶台,混淆楚军视听……我觉得,蒙骗楚军十日,应该是可以的。”
    “好!”
    韶虎想了想,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遂决定按照羿狐的建议行事。
    当晚,就有五千魏武军悄然从无盐城外魏营的北门离开,前往抵达了济水。
    值得一提的是,在济水河畔,率领这支魏军的羿狐,碰到了湖陵水军的大将周奎——后者竟然率领十二艘虎式战船与二十几艘护卫艨艟,笑眯眯地在河上等着魏武军的到来。『作者语:我记得那天的章节评论里有人问「周奎去哪了?」,答案是,他在这里。』
    这下子,魏武军连造浮桥都省了,待等魏将周奎下令麾下的船只在济水上排成一线,魏武军的士卒轻轻松松就渡过了济水。
    当时,羿狐惊讶地询问周奎:“周将军恰巧在此处?”
    “非也。”周奎笑着说道:“某是奉天策府的命令,假意封锁济水,实则时特地在这边等待贵军。……待等助贵军渡过济水,某就要立刻率领船队返回齐国的博兴了。”说到这里,他好奇地问道:“贵军接下来,是准备偷袭高唐么?”
    羿狐笑而不语。
    见此,周奎也意识到自己越权了,连忙岔开话题。
    因为天策府对国内各军都是单线联系的,周奎作为湖陵水军的将领,确实不好去询问魏武军的战略目标,除非是天策府有令叫双方配合作战。
    鉴于得到了周奎麾下诸多战船的相助,羿狐当即派人回到无盐县,向韶虎禀告此事。
    韶虎一听也是大为欣喜。
    他原本叫羿狐率领五千士卒率先前往济水河畔,就是为了叫后者搭建浮桥,好让后续的军队渡河,没想到这下子连搭建浮桥的时间也省了。
    于是,韶虎当机立断,当夜又派遣赵豹率领两万魏武军前往济水,在周奎麾下战船的协助下,悄无声息地度过了济水。
    天亮之后,羿狐与赵豹毫不停留,立刻偷袭高唐县。
    而这段时间,高唐县的主要对敌方向还是面向大河,也就是防备河北的魏将屈塍,哪里晓得到背后居然会遭到魏武军的偷袭。
    以有备算计无备,羿狐与赵豹只用一日,就攻陷了高唐。
    当时,韩将纪括就驻扎在大河北岸,远远听到高唐传来若有若无的喊杀声,直感觉莫名其妙:魏将屈塍麾下的鄢陵军,不是在甘陵么?什么时候偷偷摸摸渡过大河偷袭高唐去了?
    然而此时的他,已顾不得思考那些,因为没过一日,驻军在「甘陵」的魏将屈塍,就率领鄢陵军进攻了他的河岸营寨。
    本来嘛,若单单只有甘陵方向的魏军,韩将纪括倒也能够坚持几日,可是让他发现,又有一支魏军从后背绕上来,在南岸尝试渡河时,纪括就彻底绝望了。
    『魏、魏武军?魏武军不是在泰山攻打齐国么?怎么会突然调转方向打到这边了?难道魏国放弃进攻齐国了?』
    纪括大惊失色地想到。
    由于腹背受敌,结局不难猜测,纪括麾下的北燕韩军,被魏将屈塍、韶虎二人麾下的鄢陵军、魏武军前后夹击,大败而走。
    韶虎的魏武军,顺利地渡过了大河,与屈塍的鄢陵军汇合。
    “韶将军。”
    “屈将军。”
    在击败了韩将纪括后,韶虎与屈塍在大河的北岸碰面。
    屈塍抱抱拳说道:“惭愧,当初贵军攻打泰山时,屈某虽有心相助,奈何纪括百般阻挡,未曾有幸与贵军一同携手对齐国施压……”
    韶虎笑着摆了摆手:“屈将军言重了。要说一同携手,眼下亦是不迟。……屈将军可收到了天策府的将令?”
    “收到了。”屈塍点点头说道:“是故,在得知贵军欲渡河北上,屈某立刻率军赶来相助。”
    二人相视一笑,当即合兵一处,北上攻打韩国。
    六月十三日,就在巨鹿守燕绉已率领麾下的水军,沿着河流顺流而下,前往北海。
    或许有人会问,难道燕绉在率领水军前往北海时,就没有注意到魏武军已突破了黄河么?
    事实上,燕绉还不清楚。
    因为燕绉的水军,近段时间驻扎在清河、漳水,而两条河流,一直要到临近出海口的下游一带,才会汇入黄河,流入北海。
    而高唐,恰恰是他所率领的水军不曾经过的区域,又如何能得知魏武军的行动呢?
    待等到六月十四日的傍晚时,在河北一带战败的韩将纪括,带着残余兵力撤到了「鬲县(德州)」。
    不得不说,纪括不愧是北燕守乐弈器重的副将,尽管他此前没有料到‘身在泰山’的魏武军,居然会长途奔袭高唐,袭击他的背后,但在「魏武军渡过大河」这个诡异举动的前提下,他也意识到了危机:既然魏武军诡异地渡过大河,与鄢陵军汇合,那么这两支魏军的目的,恐怕不会难么简单,很有可能是打算绕过「武安柏人巨鹿防线」,袭击他韩国腹地。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纪括一边率领败兵撤到「鬲县」,一边派人向巨鹿城报信。
    六月十五日,韩军主帅乐弈在巨鹿城收到了副将纪括送来的消息。
    『魏武军渡河大河与鄢陵军汇合?』
    乐弈起初心中一惊,但片刻之后便逐渐冷静下来。
    毕竟他前两日就已经猜测到魏国很有可能对他韩国采取全面进攻,因此,似魏武军北上渡过大河的举动,虽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话说回来,魏武军此番的行动,再次验证了乐弈心中那个「魏国即将对韩总攻」的猜测——连原本用来对齐国施压的魏武军,都被调到了河北,又何况是魏国部署在魏韩边境的其他军队呢?
    对此,乐弈毫无办法。
    魏国的湖陵水军,绕过了「武安柏人巨鹿防线」,而魏国的鄢陵军跟魏武军,亦绕过了这道防线——乐弈不认为他副将纪括的判断有什么错误,鄢陵军跟魏武军,接下来肯定是进攻「鬲县」,顺势攻向「上谷郡」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倘若说,在只有湖陵水军偷袭蓟城的情况下,乐弈仍不想轻易「武安柏人巨鹿防线」,只是打算着抽调一部分兵力回援,那么,鄢陵军与魏武军亦绕过防线攻打上谷郡,就迫使乐弈必须得放弃这道防线了,放弃这道花了韩国整整两年多时间打造,期间花费了无数人力、物力、精力,而最终却起不到任何作用的狗屁防线!
    “啪!”
    纵使乐弈素来冷静到近乎对什么事都抱持漠然,此刻亦感觉心中无名火起,下意识地抓起了桌上一把陶瓷质地的茶壶,狠狠地摔在墙上,惊地屋外的卫兵立刻冲了进来。
    “将军,您……有何吩咐么?”
    以为屋内发生了什么变故而闯入进来的近卫,当看到墙上的水渍、地上的碎瓷,以及乐弈那张阴沉冷漠地脸孔时,立刻就识相地转变了话风。
    而此时,就见乐弈长长吐了口气,若无其事般沉声说道:“传令下去,全军放弃巨鹿,回援王都。……另外,再派人到柏人、武安传讯,叫代郡守司马尚、上谷守许历,以及武安守靳黈,令他们酌情率军后撤……”
    “……是。”近卫抱拳而退。
    看着那几名近卫离去的背影,乐弈伸手揉了揉额角。
    这场仗打到这种地步,是他始料不及的:事实上魏韩两国军队还没怎么开打呢,他韩国就莫名其妙地丢掉了「武安柏人巨鹿防线」,甚至于,恐怕要连带着邯郸北郡、巨鹿北郡,统统被魏军攻占。
    不得不说,这就是战略眼光高低所带来的显著差异。
    六月十五日,乐弈的信使抵达了柏人县,向驻军在这一带的代郡守司马尚传达了前者的命令。
    再过一日,驻军在武安的靳黈、许历两位韩将,亦收到了乐弈的命令。
    跟乐弈一样,司马尚、靳黈、许历等韩国将领都感到无比的憋屈,要知道在魏韩边境,魏军迄今为止并没有占据丝毫上风,若没有「蓟城之危」这个变故,韩军完全有能力在这道防线守到天荒地老,守到楚国的楚水军率领诸国联军攻到魏国的三川郡,一直打到魏国的王都雒阳。
    但……残酷的现实迫使他们必须放弃这道防线,回援王都蓟城,毕竟蓟城一旦失陷,这道防线再牢固也起不到丝毫作用。
    “撤!”
    司马尚、许历、靳黈等人,分别下达了撤兵的命令。
    而与此同时在邯郸城,魏国的将领燕王赵疆,这几日却在严密监视着巨鹿、柏人、武安这几座城池的一举一动。
    原因很简单,因为赵疆收到了天策府的密信,这封密信告诉他,「巨鹿柏人武安防线」的驻守韩军,会在近日内后撤,要求燕王赵疆伺机尾衔,不求歼灭更多的韩军,只求对韩军施加压力,并且在韩军仓促撤离时,尽可能地接受更多的韩军物资。
    虽然在这封密信中,天策府并没有解释湖陵水军以及魏武军的战略意图,因此燕王赵疆也不知本国有几支军队其实已经绕过了防线,袭向韩国薄弱的后方,他只是坚信天策府的判断而已——毕竟天策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他魏国君主赵润的意志。
    正因为如此,前几日他就将麾下大将曹焱叫到跟前,叫曹焱动用麾下所有的南燕骑兵,盯紧巨鹿、柏人、武安等地的一举一动。
    起初曹焱很是纳闷,不清楚天策府为何会坚信这一带的韩兵必定会后撤,但事实证明,天策府的判断毫无差错,在六月十六日到六月二十日之间,武安、柏人、巨鹿等地的几支韩军,果然全军向后撤离。
    得知此事后,曹焱又惊又喜,连忙派人回到邯郸,向燕王赵疆禀报此事。
    “啊哈!”
    燕王赵疆在得知此事后,亦是大为欣喜,他当即就将麾下大将召集到跟前,对他们说道:“本王早前收到天策府的命令,一旦武安、柏人、巨鹿一带的韩军开始撤离,我军便立刻率军跟进!……传令下去,全军出动。”
    在下达了这道将令后,燕王赵疆又立刻派遣通知驻军在肥城的镇反军,命令镇反军的主将庞焕随同他河内军一起进攻。
    庞焕欣然接令。
    六月十九日,魏将庞焕兵出肥城,攻打巨鹿,而燕王赵疆则分兵两路,一路取武安、一路取柏人。
    在这三处战场中,武安距离邯郸最近,当魏将曹焱率领千余南燕骑兵以及五千山阳军抵达武安时,远远就瞧见武安城内火光冲天,显然是韩军正在放火烧毁城内的辎重、建筑。
    “他娘的!”
    曹焱暗骂了一句,要知道那都是他河内军的战利品啊,岂能容忍韩军在撤离时一把火烧尽?
    想到这里,他挥军挺进,作势欲绕到武安的东北角,截断韩军撤回国内的退路。
    正如他所猜测的那样,韩将、上谷守许历,立刻就率领上谷骑兵冲了出来,截住了曹焱军的去路——目的不为打败这支魏军,只是为了守住武安城内韩军撤回国内的道路,免得真被魏军给切断了归路。
    见此,曹焱也不着急,远远地朝着许历喊道:“许历,你等要撤就快撤,曹某保证不追击,但武安城内的东西,都是属于我河内军的,你得给我一样不损地留下来。”
    这一番话,听得许历怒气上涌:他娘的,武安城内的物资,都是我韩军所有,凭什么留给你们?你们河内军难道都他娘的是强盗么?
    见上谷守许历没有理会自己,魏将曹焱又喊道:“许历、靳黈,曹某劝你们还是快快撤退,一旦我主率领大军赶来,介时,悔之晚矣!”
    听得曹焱这一番盛气凌人的话,韩将许历心中那个气啊,他心想,若不是蓟城有危,岂你容你这般狂妄?
    还别说,近两年曹焱跟许历几次打过交道,曹焱还真不见得能稳胜许历这位深受前上谷守马奢教导的韩国骑将。
    尽管许历并未将曹焱的‘威胁’放在心上,但不可否认,他与靳黈稍稍也收到了几分影响,因此,这两位韩将麾下的士卒,只是仓促地在城内各处放火,还并未等到火势不受控制,便在城外魏军的监视下,急急忙忙地撤走了。
    魏将曹焱果然没有追赶,倒不是因为他信守承诺,而是因为武安曾经乃是邯郸的军镇陪都——在邯郸仍然是韩国都城的时候,城内有非常齐全的工坊设施,还有许多用来锻造兵器的原料,以及负责锻造兵器的工匠等等,这些可比追击韩军重要多了。
    “救火、快救火。”
    在韩军撤离武安之后,魏将曹焱第一时间率领麾下兵卒进入城内,下达了救火了命令,希望尽可能地挽救一些韩军撤离时来不及带走的辎重、粮草,以及城内的工坊等建筑。
    跟武安的情况大致无二,在柏人县与巨鹿县,韩将司马尚与乐弈,亦在分别在县城内的粮仓、军营放了一把火后,便仓促撤离。
    而在这些韩军前脚撤离之后,燕王赵疆与魏将庞焕,便后脚来到了柏人与巨鹿,毫不费力地就接管了这两座城池。
    此后十几日,韩军大规模从邯郸北郡、巨鹿北郡徐徐向后撤离,而魏国军队则步步挺进,接管韩军所弃守的县城、关隘、军营。
    韩国花了整整两年余打造的「武安柏人巨鹿防线」,就这样被魏军给攻破了。
    六月下旬到七月初,雒阳天策府向上党军、北一军、河内军、镇反军等数支魏国精锐军队下达命令,对韩国发动总攻。
    一时间,上党守姜鄙兵出上党北部山区,侵入雁门郡,切断雁门郡跟韩国王都的联系。
    与此同时,北一军统帅、桓王赵宣,兵出「尧城」,挥军攻打太原郡,兵锋直指太原晋阳。
    除此之外,河内军打邯郸北郡、镇反军打巨鹿北郡,鄢陵军与魏武军合兵一处攻打上谷郡。
    数量多达三十万的魏国精锐军队,齐齐从陆上对韩国发动正面总攻。
    鉴于魏军凶猛的攻势,鉴于王都蓟城被魏国湖陵水军偷袭,韩国节节败退,纵使是韩将乐弈,亦无法力挽狂澜,只能眼睁睁看着本国的军队在魏国如潮水般的攻势面前,节节败退。
    韩国,这个曾经是中原综合国力最强大的国家,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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