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秋风看着尹捕头等人离开后院,这才回到屋子中。却见黄旭站在桌子旁,正自一脸慌张地看着自己。
    厉秋风安慰了她几句,将尹捕头的话转述了一遍,最后说道:“黄姑娘,眼下修武县城来了不少江湖武人。这些人来历不明,善恶不知,数日之内,只怕修武县会有大事发生。黄姑娘须得尽快回到县衙,千万别在城内乱走。若是遇到那些邪魔外道,只怕极为危险。”
    黄旭此时伤心欲绝,方寸大乱,听厉秋风如此一说,只是茫然地点了点头,口中说道:“是我打扰厉大侠歇息了。你、你放心便是,我再也不会来打扰你了……”
    厉秋风听她说得决绝,心下也颇为不忍,只不过当此关头,绝对不能有任何心软。是以他硬起心肠,点了点头,口中说道:“如此最好。”
    黄旭听厉秋风如此一说,当真是心如刀绞,自感无颜在此多留片刻,右脚一跺,便即快步走了出去。厉秋风走到门外,眼看着黄旭的背影消失在院子尽头,这才轻轻将门关上,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城隍庙。此时四周一片漆黑,厉秋风生怕跟丢了,便即向前抢出了十几步,距离黄旭已不足五丈。饶是如此,也只能模模糊糊看见黄旭的影子。好在黄旭武功低微,厉秋风虽然距她极近,却也并未被她发现。
    待到两人穿过一条大街之后,却见不远处隐隐有几点光亮闪动。厉秋风心下一惊,便即向右一闪,到了一户民宅门前。黄旭却并未停下脚步,仍然向前走去。厉秋风生怕她有失,又不能堂而皇之地跟在她身后,是以只好沿着路边小心翼翼地跟了过去。片刻之后,却见那几点光亮已到了眼前。原来是一队巡夜的军士,手中提着灯笼,排成了两队,正自西向东走了过来。
    这些军士见到黄旭,立时喝令她站住。黄旭此时失魂落魄,心下万分绝望,虽然听到这些军兵喝斥,却并未停下脚步,直愣愣地向众军士走了过去。这些军士隶属修武县城外的卫所,并不是衙门的公差,是以不识得黄旭。见一个美貌少女不听号令,一直逼近过来,众军士登时挥舞刀枪,便向黄旭围了过来。
    厉秋风心下焦急,眼看着十多名军士将黄旭围在中间,手中明晃晃的刀枪指向黄旭周身要害。他不及多想,正想奔过去为黄旭解围。忽听有人冷笑道:“你们十几条汉子,欺负一个小姑娘,羞也不羞?!”
    话音方落,却见不远处出现了十几道人影,迅疾无伦地奔了过来。军士头目高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宵禁之时还敢上街,不要命了吗?!”
    只见那十几道人影到了众军士面前,为首的却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这人身穿白袍,面目俊朗,腰间悬着一柄长剑,剑鞘金光闪闪,甚是华丽。火把照耀之下,只见白袍人走入众军士围成的圈子之中,护在黄旭身前,冷笑道:“即便是宵禁之时,却也不能问都不问一声,便要对一位弱质女子下手罢?”
    此时白袍人的十几名手下也已赶到。这些人身穿黑衣,手中提着刀剑,一个个面目阴沉,极是剽悍。与这些汉子相比,巡夜的军士倒显得身单力薄起来。
    军士头目见这些人目光凶猛,来势汹汹,心下倒有些慌乱。只不过在一众手下面前,自然不能露怯,是以他右手钢刀指着白袍人道:“你、你们不守宵禁之令,难道想要造反不成?”
    他话音方落,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随即右手手腕一阵剧疼,忍不住惨叫了一声。电光火石之间,他只觉得右手一轻,钢刀已被人夺了过去。
    这头目心知不妙,顾不得手上剧痛,转身便逃。一名黑衣汉子右腿伸出,正绊在他左腿上。只听“扑通”一声,那头目已自摔倒在地上。这一跤摔得极重,他躺在地上大声呻吟,一时之间竟然爬不起来了。
    众军士大惊失色,定睛望去,却见夺走军士头目手中钢刀的正是那白袍人。只见白袍人将钢刀放在眼前,略看了看,左手捏住刀柄,右手捏住刀尖,只听“喀嚓”一声,钢刀竟然被他自中间掰成了两截。
    众军士见白袍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一柄钢刀折断,个个面色大变,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只听白袍人哈哈大笑,双手向地上一掷,两截断刀呼的一声飞了出去,直直地插入地中,刀身兀自颤抖不已。众军士见他如此威势,心下更是惧意大盛。
    厉秋风见白袍人举手投足之间,便将一柄钢刀折断。虽然这手功夫大半是借用巧劲,不过这人年纪轻轻,武功能练到如此地步,却也是实属难得。厉秋风心下暗想,此人年纪甚轻,武功比萧展鹏虽然颇有不如,不过也算得上是江湖中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听尹捕头说,修武县城来了许多江湖人物。这白袍人会是哪一门哪一派的后起之秀呢?
    他正思忖之间,白袍人笑声忽止,右手自腰间掏出一块铁牌,高高举在手中,对众军士森然说道:“张开你们的狗眼,瞧瞧这是什么?”
    众军士向白袍人手中的铁牌望去,待看清铁牌上的字迹,登时一个个面色大变。白袍人傲然说道:“你们都是当兵吃粮的,自然识得这牌子罢?”
    众军士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开口说话。白袍人冷笑一声,将牌子收回到怀中,森然说道:“见了上官,竟然敢不跪下迎接,你们卫所的上官,都是这样教你们办事的吗?”
    众军士看着白袍人,心下都有些惊疑。厉秋风躲在一处民宅的墙边,心下暗想,这白袍人手中的铁牌,想来是军中所用的腰牌。这些巡夜的军士自然识得铁牌,才会如此惊愕。听这白袍人的口气,他也应当是军营中人。只不过此人如此年轻,又怎么能做了军官职位?
    他正思忖之间,却见那军士头目已自爬了起来。只不过一名黑衣汉子倏然逼近,右手掐住这头目的后颈,立时将他提了起来。那黑衣汉子比这头目足足高出一个头,是以将头目提在手中,如同老鹰捉小鸡一般。只见黑衣汉子将那头目拎到白袍人面前,随手向地上一掷。只听“扑通”一声,那头目摔到了地上,嘴里大声呻吟。黑衣汉子冷冷地说道:“还不向我家少将军跪拜行礼?!”
    那军士头目摔得头昏眼花,全身无一处不痛,听这黑衣汉子喝斥,哪里还敢反抗?常言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管他是什么少将军大将军,先度过眼前的难关再说。只见那军士头目挣扎着跪在白袍人面前,颤声说道:“小人见过少、少将军……”
    众军士见头目已然屈服,再看围在四周的黑衣人个个面目狰狞,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哪里还敢倔强。是以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跪倒在地,学着那头目的模样,乱哄哄地嚷道:“小人见过少将军!”
    白袍人嘿嘿一笑,口中说道:“好,好,算你们这帮兔崽子识相。”
    他说到这里,转头看了一眼呆立于一旁的黄旭,笑道:“姑娘,你瞧着这群王八蛋的模样,出了胸中的恶气没有?”
    黄旭想不到凭空出来这样一位白袍人,解了自己的危难,倒是颇出自己的意料之外。她看了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众军士,心下倒有些可怜这些人。暗想这些军士只是奉命巡夜,倒是自己失魂落魄之下,闯入了这些军士的队伍之中。虽然这些军士说话粗鲁,却也并无过分之处。自己的父亲身为修武县知县,自己却公然违犯宵禁之令,传出去对黄崇的官声颇为不好。是以她对白袍人道:“此事因我而起,怪不得这些军士,少侠还是不要与他们为难罢。”
    白袍人点了点头,笑道:“姑娘真是菩萨心肠。既然如此,便依姑娘的主意好啦。”
    他说完之后,转头对众军士道:“你们都起来,继续去巡你们的夜罢。”
    众军士如蒙大赦,纷纷爬了起来,一个个只想着逃离此地。那白袍人忽然说道:“且慢,我还有话说。”
    众军士吓了一跳,以为白袍人又改了主意,一个个脸色大变。白袍人微微一笑,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随手丢给那军士头目,口中说道:“我折断了你的刀,想来回去不好向上官交待。这锭银子你拿去,找铁匠打一把刀,剩下的就给你们这些小子喝酒罢。”
    那军士头目接过银子,只觉得手中沉甸甸的,想来这银子最少也有十两。他心下大喜,颤声说道:“多谢少将军,小人这就带兄弟们离开便是。”
    厉秋风见白袍人对众军士恩威并施,又打又拉,倒是颇有心计。不过他年纪尚轻,说话之时装腔做势,颇不自然,想来是从官场之中学来这些笼络人心的伎俩,此时派上了用场。只不过他终究不是官场老将,做出这副模样,未免有些做作。
    待众军士走得远了,白袍人对黄旭说道:“姑娘家住何处?咱们送佛送到西,将姑娘一路护送回去,以免再遇危险。”
    黄旭摇了摇头,口中说道:“我家离此不远,不劳少侠相送。今日多谢少侠援手之恩,日后若有机缘,一定报答少侠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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