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犹豫再三,还是羞愧地说:“可是八郎,三叔是真不会啊,怕到时候反误了八郎的事。”
    虞舜臣温声安抚道:“不会也不要紧,我可以学。”
    三叔以为虞舜臣是让自己去学,想说那他试试,正要开口才反应过来,虞舜臣说的不是让他学。
    “啊?你学?”三叔又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震惊地长大了嘴。
    虞舜臣点了点头,淡定地说:“应当不是难事。”
    三叔恍恍惚惚从书房离开的时候,忍不住想,难道最近朝中发生的什么大事,与修宅子有关,所以才会让八郎这么大一个官,还得去学如何修宅子?
    哎,看来大官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啊!八郎真是辛苦!
    第二日下朝之后,虞舜臣亲自去了掌管将作监的将作大匠家中,向他请教建宅子的事。
    将作监是专门掌管宫殿建筑的,现如今的这座大圣皇宫,当年就是由将作监的人画图设计,并监督建造而成的。
    鲁大匠是个将近七十岁的老头,耳朵有点背,听虞舜臣说了三遍来意,才明白过来这位虞中令,竟然是来跟自己学建宅子的。鲁大匠觉得甚是稀奇,但是人家都找上门了,他便也没说什么就应下了。
    嬴东君自从将修宅子的事情拜托给了虞舜臣,就没有过问过了,她相信虞舜臣的办事能力,所以她并不知道堂堂中书令大人,竟然每日下朝之后都会去鲁大匠家中当学徒,一边听鲁大匠讲讲屋子的结构,一边给大匠递个锯子,端个水什么的。
    公主府中,尹南庭的伤经过小吉祥的医治,已经渐渐好了起来,脸上的淤青和身上的伤痕都褪去,恢复了原本清俊的相貌,只可惜他的右手现如今连拿起筷子都变得困难。
    虞舜臣那边仿佛算好了的,在估计着尹南庭脸上的青肿都褪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就派了随从来公主府接人。
    可惜却并不是那么顺利。
    尹南庭得知虞舜臣派了人来接他离开公主府,非但没有喜出望外,反而去求见了公主。
    承平公主让周琰将人带到了她的院子。
    这还是尹南庭进公主府之后,第一次见到公主,这些日子他在外院养伤,公主则每日只待在内院,只派身边那个叫小吉祥的内侍去给他看过几次伤,公主本人却从未出现过,也未给过只字片语,仿佛早就忘了外院还有尹南庭这么个人。
    尹南庭走进院子的时候,公主正坐在池边钓鱼,钓饵已经放了下去,鱼竿却没有被她拿在手中,而是随意地立在一旁,她托腮看着波光粼粼的齿面,并不在意有没有鱼儿肯上钩。
    尹南庭走到公主面前,恭恭敬敬地给公主行礼。
    公主将视线移到他身上,打量了一眼,笑着问:“伤势如何了?”
    尹南庭抬起右手做了个握拳的动作,手指却弯曲得十分费力,他苦笑着说:“小生今后,怕是个废人了。”
    嬴东君:“你去虞大人那里,他会教你用左手。”
    尹南庭咬了咬唇,屈膝跪在了嬴东君面前,低声说:“公主,我不想去虞大人那里,还请公主留下我。”
    嬴东君闻言笑起来,“你可知,想要给虞舜臣当学生的人有多少?你却要拒绝?”
    尹南庭沉默了一瞬,苦笑着坦言道:“我知道这是难得的机会,可是人贵有自知之明。尹某当初虽然学业还算过得去,但那是我花费了几倍于人的努力才能保持的。可尽管我已经那样努力了,却也知道,以自己之能,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考上进士的。明知道是一条没有出路的死路,尹某便不想去走了。”
    嬴东君看了尹南庭一眼,又是一笑。
    尹南庭被公主这么一笑,笑得有些脸红,低声道:“公主是不是看不起尹某这样的人?”
    嬴东君道:“你走哪条路,是你自己的事,本宫不会干涉,也不会看不起。”
    尹南庭松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道:“那公主可以收留我吗?”
    嬴东君看着他,笑吟吟地说:“你知道自己考科举没有出路,难道跟着本宫就能有出路了?你若是想找个人依附,找本宫,还不如去找宁乡。她虽不是个东西,她身后的怀王府势力却不可小觑。你去怀王府谋个门客之职,过个几年,就能顺理成章地入朝为官。这朝堂上,走这条路谋得前程的,不在少数。”
    尹南庭听到宁乡县主的名字,脸色就是一变,咬牙道:“尹某虽不是什么有气节的君子,却也绝不肯向宁乡县主这样的人摇尾乞怜!怀王府的势力就算再大,我尹南庭也不会去依附!”
    嬴东君闻言噗嗤一笑,打趣道:“本宫若是没记错,本宫在外的名声还不如宁乡吧?你为何愿意来公主府?”
    尹南庭一脸厌恶地道:“宁乡县主所做之恶事罄竹难书,只不过因为怀王府势大,将那些事情都给她抹平了!至于公主……尹某知道,公主只是性情爽直,绝非是外面所言传的那样。”
    嬴东君笑道:“你可真会哄本宫开心呢。”
    “尹某并非是在哄公主开心。”尹南庭抬头看了公主一眼,犹豫了一瞬,还是道:“尹某所言,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公主,其实上次在巷子中那回,并非是尹某第一次见公主。”
    嬴东君这下有些意外了。
    “哦?我们之前还见过面?”
    “见过的!”尹南庭点了点头,看着嬴东君道,“十三年前,公主有一回从宫里出来,在路边遇到了一对乞丐姐弟,公主还记得吗?”
    嬴东君想了想,摇头,“不记得了。”
    尹南庭道:“那对乞丐姐弟父母双亡,被族中亲戚收养。不想,那亲戚只是想借收养之名,侵占姐弟父母留下的祖屋,事后便将那对姐弟赶了出来,姐弟两人只能乞讨为生。弟弟年幼体弱,没过几日便病倒了,姐姐便抱着弟弟在路边向行人求助,想自卖己身,拿着卖身钱去给弟弟找大夫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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