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去,把二老爷叫来,我知道,他这几日一直告病在家呢。叫他把这乱嚼舌根子的妇人带回去,再敢胡说八道给我们贾府招祸,那就一纸离合书打发她回王家!”
    听到贾母如此勃然大怒,众人都吓坏了,管事媳妇们连忙跪倒在地,王夫人听到最后一句,吓得跪倒在地上,除去头簪发钗,泪流满面。贾宝玉、林黛玉、三春等人也被吓得跪倒在地上,陪着一起流眼泪。
    薛姨妈连忙在贾母旁边低声道:“老太太,姐姐只是在家宴上发发牢骚而已,这里外里的都是自己人,绝不会外传的。”
    “唉,姨太太知道我的苦心,可惜,你那糊涂的姐姐却是不明白啊,还是让她老爷好好教教她,要不然早晚给我们贾府招祸。”
    这时,贾政在厅外说道:“老太太唤儿子,有什么吩咐?”
    “你把你媳妇领回去,好好说说她。钦差都察院右佥都御史上奏常州李家国库欠银的事,也是她能妄加评论的。”
    贾政听到这话,背后一下子全是汗,真是个糊涂的婆娘啊。
    “还有这段时间的言行,也让她好生反省。元春姐儿被册封为贤德妃,又要元宵省亲,光耀了门庭,她这个做母亲的,却一心想找个好给元春姐儿添乱子。”
    “儿子记住了,这就带她回去好生教诲。”
    等到婆子们把哭泣不已的王夫人扶了出去,贾母看了一眼众人,长叹了口气道:“都散了吧,对了,叫人把琏哥儿和他媳妇请过来。”
    等到丫鬟婆子们都离去,屋里只剩下王夫人和自己,贾政才厉声道:“你还觉得你委屈不成?古往今来祸出口出的事情,你应该听过多少吧?怎么这般不谨慎!”
    “我有什么祸出口出了?祸从口出的是陈昭陈子尚,和我一个妇道人家何干?我只是说说他,担心一下蟠哥而已,老太太就发那么大的火,这不是偏护外人吗?”
    “你个愚钝的妇人!”贾政恨铁不成钢地呵斥道,自己一个只会清谈的书生都懂的道理,你一个执掌贾家的贵妇居然不懂!
    “陈昭这封奏章,其实就是替陛下声讨太上皇旧臣!如今太上皇安居龙首宫,京城陛下独断乾坤,正要乘胜追击,将一干前朝旧臣清扫干净,我们贾家正要安安稳稳蛰伏不出头。你居然敢出声指责他!你是想让陛下觉得我们对他不忠心,让他废黜贤德妃吗?”
    王夫人听到天下读书人群起骂她,也有些害怕了。
    “老爷说得太玄乎了吧?这常州李家是天下读书人的代表,这么多读书人支持,陈昭才是众矢之的。”王夫人心里,陈昭干的是得罪天下人的事,皇帝也不会支持他。
    “糊涂!那些人为什么欠款?是跟着太上皇才欠的款!声讨他们谁最高兴?是当今圣上!新晋的文武百官无不想出头!”
    说到这里,王夫人终于明白了。
    原来这里面牵扯了复杂的变局,不是她一介妇人能参与的,合着小丑就是我!
    “老爷,我,我知道错了。”
    “唉,你先在家里好好待着。这些日子,我也不敢出去了,还是继续告病吧。”贾政叹息道。
    ……
    还是那句话,陈昭的官职是钦差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江南,兼锦衣卫同知,自然要满江南的转悠。
    所以他返回金陵之后,和各路官员正式确定了自己的职责、官衙和行程,便开始了巡视江南之旅。
    按照他和各路官员定下来的行程,他先从上头的铜陵府开始巡视,从上游到下游,一路过州穿县,行巡天下,监察不法。
    他朝廷江湖都待过,因此一眼看去,就知道各地的问题在哪里,所以一路行来,剿匪无数。
    有以寺庙为掩护作奸犯科的僧人,有隐在巢湖长江的水盗,也有各地的土著蛮霸,被他清扫一空。
    至于贪官污吏,他极少出手,都是查清证据,上报府城京城,由他们作出决断。
    所以一路行程很慢。
    这一日行到和州乌江县,还没进城,走了小半个时辰,忽然看到前面的行人纷纷向两边闪避,有四匹快马疾驰而来,马上的人穿着官服,看上去应该是衙门官吏,远远的扯着嗓子叫道:“钦差大人可在,钦差大人可在,下官是我家知县大人派出来迎接的,来的晚了,还请大人恕罪!!”
    他行到各处,都有官员来迎接。
    不过他是钦差大臣,自然有当地主官迎接,但是没想到这个乌江镇却只派了几个微末小吏,这就有点荒唐了。
    四名官员被前面的亲卫拦住,也是忙不迭的下马,赔笑着跑到跟前,开口说道:
    “钦差大人,县里出了点变故,县令大人被几个刁民愚妇拦住了路,出不了城,当真是失礼,当真是对不住,孝德这就给您磕头赔罪。”
    对方都这么说了,陈昭自然不会给下面的人一般见识,又看着四个人官袍散乱,看样子确实行程匆忙,便微微一笑:“无妨,说说怎么回事?”
    “大人!!他们不对劲!”徐子陵忽然喊了一嗓子。
    与此同时,跪在地上的那官员已经跳了起来,手中亮出了一把匕首,急急刺向陈昭。
    但行到半途,便被陈昭一脚踢飞。
    其他几个官员趁机被亲卫们拿下。
    “就这点手段,也想暗算我?”陈昭冷冷一笑,微微摇头。
    便在此时,听得“嘣”的一声轻微弦响,陈昭眉头一皱,手中真气发出,一把抓住飞至耳边的利箭。
    但又听到一声弦响似乎在不远处响起。另一支箭矢从背后射来,陈昭右手一甩,两箭相撞,“崩”一声巨响,第二支箭居然蕴含着无穷的力道。
    这个神箭手,分明是个大高手!
    否则即便是军用神臂弓弩,也射不出这么凌厉的攻势。
    此时亲卫们已经反应过来,将陈昭团团围住,而陈昭远远望去,看见一个劲装大汉正在树上飞驰。
    陈昭冷冷一笑,手中那半根箭矢一扬,便如流星赶月一般,向几十丈外的那个大汉背心疾驰而去。
    那大汉轻功绝世,本以为隔着几十丈,完全可以跑的几十。
    哪想到这箭矢犹如闪电,纵然他身法快捷,到底跑不过闪电。
    所以正奔跑间,忽然大腿一痛,直接从树上栽落下来,摔了一个狗啃泥。
    “徐子陵,剩下的事情你来处理。”陈昭下达命令,继续纵马而行。
    “是!大人!”
    半个时辰之后,陈昭抵达县衙。
    钦差遇刺,这样的大事让和州府上下焦头烂额,真是平白掉下祸事,想要摘出去都不可能,于是官府上下齐齐展开调查。
    和州知府和乌江县知县一干官员都是急忙赶来迎接,少不得一番自责,嘘寒问暖,然后吹捧一下陈大人劳苦功高,神功盖世什么的。
    当官府上下用心调查一件事的时候,很快便会得到结果。
    有人瞅准了空子,在乌江镇杀了几个官吏扒了衣服,冒充官差过来动手。
    陈昭在驿站休息半天之后,徐子陵也拷打出了刺客的背景。
    海沙帮和巨鲸帮因为断了财路,一直对陈昭不满,但是因为他们的根本势力在江浙,伸不过手来,所以找来了“一刀镇九州”赵刚和行走江南的点苍剑客谢坚。
    赵刚是凤尾帮高手,为人正直讲义气,可以说是江湖上公认的大好人。
    谢坚慷慨豪迈,锄强扶弱,淮南大侠柳如龙认为他有古仁人之风。
    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再好的人也有弱点。
    也不能这么说。
    应该是他们嫉恶如仇,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
    钦差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江南,兼锦衣卫同知陈昭,奉旨巡视江南,配合施青天调查常州李府侵吞土地一案,本来万众瞩目,江湖儿女期盼着施青天的又一次斗倒豪强。
    哪知道这个钦差大臣非但不予施青天配合,反而助纣为虐,宣布李家清白。
    一时间惹得武林中人齐齐痛骂陈昭乃是奸臣。
    其实这也没什么,自古以来官官相护,大家虽然痛骂陈昭,但也知道这是官场黑暗,所有的官员都一个德行。
    但是接下来不能忍。
    这个陈昭居然率领锦衣卫,满江南的戡乱摧强,多少江湖好汉被他们灭掉。
    这怎么能忍。
    于是赵刚和谢坚忍不住了,联手上演了这么一出刺杀案。
    “这两个人联手杀我?海沙帮和巨鲸帮有足够的势力伸到这里来?难道没有当地势力指使吗?”陈昭淡淡的问道。
    “启禀大人,属下以为,他们后面肯定有当地势力指使,但是属下也调查过这两个人的背景,发现这两个人都是性格坚定之辈,一旦认定一件事,九头牛也拉不回,属下费劲了心计,也难以撬开他们的嘴,属下以为,他们是被人蛊惑,但他们却坚定地认为是行侠仗义,无需他们诱惑。”
    徐子陵禀报道。
    陈昭点了点头。
    江南势力盘根错节,虽然不至于牵一发动全身,但也错综复杂的很。
    就像当年的五人墓碑记,谁都知道那五个义士是替死鬼,也大致知道他们背后的势力,可要想查到具体的人物,却是极难。
    只怕赵刚和谢坚也不知道谁在指使他们。
    “我们杀了那么多坐地虎,对方肯定有所反应,不过这也正好说明咱们打在对方软肋上了。传我命令!”
    陈昭此言一出,韩孝忠、徐子陵、林飞等人齐齐竖立,拱手聆听。
    “马上传信扬州,再给我派来三百精锐盐丁,以及足够的管事伙计。咱们一面戡乱摧强,一面安插自己人,我要掌控江南的地下世界,等一切布局好之后,在进行下一步计划!”
    “是!大人!”
    钦差大臣的队伍,没有因为遭遇刺客而停止巡视江南的任务,反而更加凌厉。
    一时间江南之地鸡飞狗跳,鬼哭狼嚎,无数作威作福的好汉受到打击,要么全家被杀,要么举家逃亡。
    ……
    松江府,松江开埠总督衙门内宅。
    看完书信,林如海看向妻女,笑道:“子尚大势已成,被江南百姓称为青天大老爷,与施世纶并称两青天,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了。想不到昭哥还会审案?老爷,你说姑爷是不是日审阳,夜审阴?白天是钦差大人,晚上是阴司判官?”贾敏笑着说道。
    林如海嘴角抽了抽,眼角也抽了抽。
    自己这个夫人,以前也是饱读诗书啊,这会怎么信尚在和等鬼神之言了?
    “夫人啊,你少听那些妇人的鬼神怪谈?无稽之谈!子尚无非是人极聪慧,又细察入微,万事在他眼里,都能推出个由来往去。在那些愚夫蠢妇眼里,便成了神明烛照。”林如海呵斥了一句,看了一眼林黛玉,继续说道。
    “和州那边传来消息,子尚代天巡抚江南,屡破大案,甚至在铜陵、和州一带坐镇州衙大堂,理钱粮、断刑名,不过四日,秀州七县积压一年的纷争刑案计二百三十六件,厘清一空。州县诸正堂皆拜服,堂下围看的百姓皆呼‘青天’”。
    林黛玉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她自持聪慧,也曾悄悄地听父亲调理松江事务,总觉得自己每件事都需要细细思索才能决断,没想到子尚哥哥居然随处随断,当真了得。
    贾敏惊叹了一声,忍不住又开口道:“昭哥手里肯定有个枕头,前唐崔府君留下的阴阳枕。老爷你想想啊,崔府君可是酆都天子殿阴律司的判官,只有他留下的神物,才有这般神效。”
    林如海哭笑不得,合着刚才一番话白说了,堂堂伯爵夫人就这么一个觉悟?。
    这时林黛玉低着头,有些忸怩地说道:“父亲,女儿闻得苏州虎丘景色宜人,女儿恳请父亲带我们去浏览一番。”
    “哈哈,我的儿,你的小心思啊。”林如海仰首大笑道,笑得林黛玉低着头,满脸羞红如艳霞。
    “只是可惜啊,我们不能去苏州,必须安居松江。”
    “这是为何啊父亲?”林黛玉抬头惊讶地问道。
    “因为子尚要全力以赴,戡乱摧强!”林如海淡淡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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