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夜以为自己行踪隐秘,哪知道当他在客栈辗转反侧的鄂时候,陈昭已经通过祝三通知道了。
    “隔壁县的县令是张叔夜,他到盘陀路集镇了?”
    次日一早,又有乔郓哥过来禀报,陈昭再次听到了这个消息。
    “是!彪爷!”祝三通沉声道,“这个张叔夜本来在京城做中书舍人, 结果得罪了官家和蔡京,被贬到咱们隔壁做县令了。”
    “原来如此。”陈昭点点头。
    张叔夜的大名,他当然听说过。
    这是原本历史上剿灭宋江起义,然后靖康之难时率军抵抗金兵,失败后后随两位皇帝北狩之时,在边境自杀。
    而在《水浒传》里面, 这位负责招安梁山泊。
    不管怎么说, 他也是当世有见识有能力的文官, 对于这种历史上留名的清正之官,陈昭倒是想见一见。
    陈昭淡淡一笑,开口说道:“守土牧民的主官不能离开辖地,越境即去职,有这个规矩吧?”
    几个手下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他为何越境而来?”
    “按照布下的探子回报,说是为了租税的事情来找老爷,寿张那边今年不是不收吗?”祝三通跟着说道。
    陈昭哈哈一笑,随即笑着说道:“既然是和蔡太师对着干的文官,必定是有清名的,想必为了名声不想收,所以才来找我。”
    略过此事,陈昭又商议了其他事。
    小半个时辰后,就听到祝萧炎在门外禀报,说是那张叔夜已经请过来了。
    毕竟人在屋檐下,纵然是张叔夜这等人也是有挡不住地头蛇的,人家过来客客气气的邀请,那是给他这个文官体面。
    他要是不想体面, 那大家只好给他一个体面了。
    安排完之后, 张叔夜他们也被领了过来,陈昭刚要起身,祝龙笑着说道:“萍水相逢的来客,三郎没必要去迎,我把人接进来就好。”
    张叔夜的护卫家丁自然带不进来,那个事业有点紧张,倒是张叔夜面色淡然,混不在意。
    在行进间,张叔夜一直在打量各处,祝家庄的家丁和护卫们,这个宅院的布置和景色,他看着看着脸上就有诧异的神情。
    按照张叔夜的想法,就凭盘陀路集市的豪富的整洁,以及祝彪对整个阳谷县的掌控,肯定是骄奢淫逸之极,手下亲信自然也是张扬霸道,可一路走来看来, 这些都没有发现。
    每个人都很严肃, 但绝不骄横,宅院很整洁,可和骄奢没有一点关系,那做到这么大到底是图什么?看到这些的张叔夜非但没有轻松些,心里反倒更加沉重。
    不图享受的,一般都心存大志。
    陈昭身上穿着寻常的衣裳,无非是剪裁更好看,针脚更细密,远看还能入眼,离近了之后却很一般。
    张叔夜在京城看惯了豪奢,这个祝彪的穿戴比蔡京府邸厨房拨葱的仆人都不如,身上唯一的佩戴就是左侧腰间一喝荷包,看样子是夫人送的。
    看到这一切让张叔夜更是无言,一时间想到了陈胜吴广黄巢朱温。
    但即使这些人,有了钱之后也不会依旧简朴吧?
    “张大人光临寒舍,有失远迎,恕罪恕罪。”陈昭的礼节很寻常。
    张叔夜镇定心神,同样拱手施礼道:“来的冒昧,实在是叨扰了。”
    “听闻张大人在兰州任职之时,为应对羌人扰边,上书朝廷建立西安州城,从此兰州再没有羌人之患,此等为国为民之举,显见大人之才也。”
    “不敢不敢,贱名有辱清听,没想到祝龙王竟然是这般豪杰,真是失敬。”张叔夜的口气不太对。
    谷彤
    交谈片刻,张叔夜的师爷咳嗽一声站起,郑重其事的抱拳作揖说道:“祝大官人,我家大人这次来,是想求彪爷爷帮忙,关于寿张的西城所租税……”
    主人谈闲情雅致,心腹则负责谈正事,这也是文官们的做派,陈昭一听就明白了。笑道:“可以,若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开口便是。”
    说到这里,又对边上的祝萧炎说道:“记得安排人去打个招呼。”
    立在陈昭旁边的祝萧炎笑着答应。
    张叔夜见状,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祝大官人,你为何要阻拦西城税,不怕天子震怒吗?”
    陈昭笑了笑,回答说道:“张大人既然是宦门出身,为官多年,能为了天子圣明为犯言直谏,被贬官寿张,祝某已经挂了一个公田提举,自然不愿意本乡本土和邻近地方遭此荼毒,所以出面拦一拦,别的倒是也没多想。”
    既然对方答得那么爽快,张叔夜也不藏着掖着了,短暂沉吟之后,又是问道:“疆臣代天牧民,可这阳谷的牧民之事祝大官人却做了,这是为何?”
    陈昭笑着摇头,开口说道:“祝某经商置产,偶尔帮着衙门里的官吏做些事,何谈牧民,张大人太抬举我了。”
    张叔夜点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就这么安静了会,张叔夜站起来抱拳说道:“这次多谢祝大官人的照顾,张某将来必有回报,希望来日有缘再见。”
    人家是越境而来的县令,和当地主人见一面也就罢了,万不敢留下吃饭的。
    所以当场要告辞。
    陈昭自然也不愿意挽留。
    客气了几句,双方就这么出了屋,陈昭也不会送出这个院,在院门就是告别之时,即将告辞的时候,张叔夜犹豫了下,还是肃声问道:“祝大官人,你如此大才大能,不知道有什么大志,可否说给张某听听?
    师爷听了顿时脸色大变。
    心想自家老爷这是怎么了?
    有的话没有点破,干嘛非要问出来?
    你也不是年轻气盛,怎么突然放弃沉稳之道了?
    沿途所见所闻,还不够你猜出来的?
    大凡有见识之人,怎么能看不出来有些东西都是犯忌讳的?
    可在对方地盘上偏偏要明着问出,这不是自找没趣吗?甚至还会招来祸患。
    “大志?祝某的志向?”
    陈昭微微一笑。
    如果是担任登州通判的宗泽这般问他,陈昭必定肃然回答。
    可你一个败军之将,自杀殉国的文贼之位的文官也配我回答?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转,陈昭一脸认真的回答:“人活一世,草木一生,既然已经解决温饱,自然追求一些更高的,祝某没别的想法,但今春赏梅花之时,曾做了一首词,送给张大人,也送给所有的好友。”
    说完,就在张叔夜愕然之中,念诵出了一首词。
    卜算子·咏梅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
    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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