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散去,一头体长百里,身披黑甲的巨熊正屹立其间,他体型太过庞大,以至上半身还在星空之中,下半身在北寒岛的上空,其通体毛发苍白,犹如一柄柄钢刀利刃,看起来比之前的黑怵还要渗人,身体四周萦绕着一层滔天黑色妖力,一身黑甲正流转着玄奇诡秘的光泽,双腿犹如擎天立柱,哪怕只是凌空虚踩,都能带出一阵地动山摇。
    他的右爪此刻正与郑石桥的杨眉法相碰撞在一起,随着那巨熊的一声冷哼,其爪子上的黑色妖力在空中气势愈盛,竟将郑石桥那杨眉法相给压制住了。
    在场所有人都是真君,对这尊巨熊自然也是不陌生的,就算没亲眼见过,他们也知道,此刻站在他们眼前的,就是称霸妖冥海四百多年的天妖皇!
    然而,令五大真君全都露出惊骇之色的,还不是天妖皇那恐怖的体态,也并非他那份足以压制住郑石桥的实力,而是天妖皇的身上,居然带着一道恐怖的伤痕。
    那是一道青色的伤口,从左边胸口一直到右边腹部,像是用什么利器划开的,连带他身上披着的那件玄奇黑甲,都被硬生生划开,伤口深寒入骨,里面仿佛还在闪着雷弧,莹绿色的妖血从里面汩汩往外渗出,一边将附近的毛发染绿,一边顺着黑甲往下滴,每一滴血液砸在海域上都带出一道数十里的妖气巨浪。
    一滴血都能造成如此动静,可见天妖皇的实力之强。
    这可是一尊圣君法则三境的绝世妖皇,谁能在他身上留下一道这么恐怖的伤口?五大真君脑海中同时闪过这个念头,身体猛地一震,脸上同时都露出了一丝悚然。
    而被天妖皇从郑石桥手上解救出来的四人,除了金厉和血影之外,另外两人脸上全无半点劫后余生的喜悦,尤其是黑怵妖王,看着巨熊身上那道恐怖的伤口,神色中满是担忧。
    黑怵神色犹豫了许久,看着天妖皇身上的伤口,在那恐怖的雷弧摧残下,还在不断扩大,咬了咬牙,似是做了什么决定,大喊道:“父亲,事不可为,郑石桥的实力太强,复活不了神骥妖圣了,咱们跑吧,再迟点就没机会了!”
    在场所有真君显然都能听出来黑怵话里的意思,全都不约而同的朝着西南方向看了看,神色连连闪动了好几下。
    而就在这时,一道宛如凡人百岁老者般苍老,却霸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是正在跟郑石桥僵持的天妖皇开口了。
    “大鼎都不给我族活路了,星空万界,还有你我的容身之所吗?去哪儿都是死,还跑个锤子,事不可为……事不可为,老夫偏要为之!”
    天妖皇最后四个字一说完,萦绕在身体四周的黑色妖力猛然外放,一股玄奥的法则瞬间充斥在方圆千里之地,整个空间的重力仿佛提升了好几倍,海面下沉、海水倒灌、北寒岛的许多山峦都开始在倒塌。就连空中所有站立的真君,都往下坠了数里左右,才稳住身形,看着天妖皇的神色,露出一丝骇然。
    其他人尚且如此,与天妖皇僵持在一起的郑石桥,此刻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他那十二万丈法身尽管对比天妖皇起来更大,可实力却显然不如他,在这股重力法则之下,他连行动的变得有些困难了起来。
    他这个行动困难的间隙,显然就是天妖皇等待的时机,只见他伸出两只巨型熊爪,左爪死死扯住郑石桥的法相,一把提起,如巨型山峦般的偌大身躯四周,黑色妖力如山呼海啸般再度凝聚而起,右爪从星空中卷起一个个尘沙世界,凝出一道道妖力法则,上一秒还在空中,下一秒就到了郑石桥的眼前,径直就拍向了他的脑袋。
    尽管看似只是轻轻一拍,可其中蕴含的力量,别说是郑石桥就连其他真君,包括玉鼎眼中都露出了一丝惊色,光是那熊爪带出的狂风就撕裂了空间,空气直接被蒸发,空间如玻璃破碎般在熊爪之下寸寸裂开,甚至还发生了扭曲,就这么顺着朝郑石桥的头颅过去了!
    直面天妖皇这恐怖一击,郑石桥眼中的骇然之色此刻难以掩饰,但他也没有乖乖等死,身后一直都在的滔天血海骤然开始翻腾,血灵神纹在两只瞳孔中浮现出来,就在熊爪临身的一刹那,他猛的抬头与天妖皇对视,两道血色瞳光直接钻进了天妖皇的眼睛。
    “老夫圣君法则三境,洞悉外道万象,早已破除自身心魔,神魂之击,也敢在我面前献丑,找死!”
    洞悉一道可得圣君法元、洞悉内身法道即可凝元成纹、洞悉外道万象,不但可破自身心魔,同时也标志着对外界万物有了自己的理解,开始洞悉天地法则,即为圣君法则三境。
    区区血海怨灵带起的神魂攻击,无非就是想牵引出自己的心魔,如此卑劣伎俩,天妖皇自是一眼就识破了,他是法则三境的圣君大能,早已洞悉外道万象,心志坚如石铁,岂会这些怨灵而生出心魔。
    故而面对这两束瞳光,天妖皇神色睥睨,丝毫不以为意,任由那瞳光在识海中搅动,他自巍然不动,右爪的动作却丝毫都没有凝滞,狠狠拍在了郑石桥的头颅上。
    嗤……………………
    两相接触之下,并不是众人预料中的撞击声,而是一道如熊熊烈火被大水熄灭的声音,再定睛一看,原来天妖皇的熊爪并不是使用力量在攻击,而是靠黑色妖力逐渐溶解郑石桥脑袋后面的血海,原本千里之广的血海在天妖皇的妖力压制下,瞬间就缩小了一倍有余,只剩下五百里。
    看着郑石桥脸上似乎出现了惊恐神色,天妖皇眼神愈发霸道,转头看向北寒岛上,依旧还在被郑石桥踩在脚下的神骥妖圣躯体,恐怖妖躯往下一摆,一把直接撞开了郑石桥,帮神骥妖圣的躯体解了围。
    “给我乖乖送死吧,神骥妖圣……必须要活!”天妖皇对复活神骥妖圣显然带着一抹执念,看着郑石桥的身后血海已经被他压制到不足百里,其十二万丈法身也已经被他打成了九万丈,在星空中厉声一喝,双爪同时向下,滔天的法则之力从身体凝聚而起,这一下的力量足以撼动星空,他竟是想一掌把郑石桥给打到地面上,送到神骥妖圣的口中。
    下方的黑怵此刻也满含期待的看着这一幕,期盼着父亲黑凛能够成功,蒋怒舟眼神也与他相近,显然也希望天妖皇能够成功,连玉鼎身后的洛金虹与洛氏众人,眼神中也划过了期待之色。
    似乎所有人都希望神骥妖圣能够复活,唯独只有纪梵音一人面色着急,心里还在惦记着怎样联系老祖纪通天,以及那个正在控制他,一直静静的看着下面这一切的炼九焚,还是面无表情,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然而,就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中,郑石桥却仿若没有看到天妖皇那两只从星空中落下的巨爪,竟抬起头直视天妖皇,冷笑一声道:“谁说我那是神魂之击了,死到临头还想复活神骥妖圣,笑话!”
    天妖皇黑凛神色一变,刚被他逼出识海的两道血色瞳光,竟猛然化作两炳分别带着血光和火光的长剑,径直往下,朝他胸口上那道恐怖的伤口飞了过去。
    “我将两炳灵剑藏在瞳光之中,就是为了迷惑你的,想不到你这么容易就上当了,孽畜就是孽畜,纵是修为再高,也难改妖畜习性,愚蠢!”
    黑凛尽管是熊族,性格却并不暴躁易怒,哪怕郑石桥如此嘲讽,他依旧面不改色,神色如常,看着两炳灵剑已经到了自己的伤口处,权衡不过一息,还是选择放弃了攻击,一边收回巨爪,一边撤退躲避两道灵剑。
    旁边所有期待的真君,看到如此大好良机没了,顿时都露出一丝失望神色,尽管失望,但他们还是没有一个人敢去帮忙动手的,毕竟眼前交战的郑石桥和天妖皇,一个圣君二境,一个圣君三境,无论对上哪个,他们纵是有真君巅峰修为,也是白白送死的份。
    郑石桥见自己逼退了天妖皇,嘴角也微微勾起了一丝邪异的弧度,然而,这丝弧度却只持续了不到两息的时间,就立刻戛然而止了,不但如此,他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凝滞了。
    一袭白底红纹道袍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后,不是那一直在旁边没动的玉鼎真君,还能是谁!
    对比郑石桥那九万丈法相,普通人形状态的玉鼎真君,就如蝼蚁般渺小,可他身后不知何时凝聚出的那尊高达十万丈的紫金神袍帝君法相,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却不比郑石桥的血祖法相弱上那么一丝。
    而郑石桥脸上的表情之所以凝固,就是因为玉鼎真君凝聚出的这尊紫金神袍帝君法相,此刻已经伸出了右手,贴在了他的眉心处,伴随着手掌上一股玄奥的界源神力涌动,法则之力瞬间笼罩了郑石桥的整具法相,空间在塌陷,他的法相在被寸寸磨灭,最后那百里血海也瞬间就被玉鼎真君的法则之力给摧毁殆尽。
    死亡的速度很快,却又仿佛是个漫长的过程,郑石桥和玉鼎真君对视的一瞬间,两人心里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师兄,你安心的走吧!”
    玉鼎仅用了两人能够听到的音量,轻声开口,明明称呼是师兄,他却表情冷淡,眼神里没有一丝情感波动。
    “不愧是天都师弟啊!我早知自己夺舍郑石桥,肯定是瞒不住你的,不过……师弟居然能忍到现在才出手,以你这具分身的实力,早出手神骥妖圣早就复活了,何必要等到现在呢!”
    两人如此亲昵的互称师兄弟,外人若是听到,恐怕还以为两人感情深厚,哪里能看出来一方正在送另一方归西。
    从郑石桥嘴里听到师兄纪通天的声音,玉鼎真君先是面露一丝自信,可察觉到师兄纪通天语气里的镇定,全然没有一丝临死前的恐慌,顿时面色有阴郁了起来,沉声道:“天妖皇若是不出现,就代表他还能守住妖冥海,大鼎神庭的人过不来,神骥妖圣自然就没有必要复活,可天妖皇来了,那我就不得不出手了!”
    纪通天全然没有理会自己正在逐渐凋零的法相,淡定的点了点头,似乎在说临终遗言一般,开口询问道:“师兄我一直有个疑惑,不知师弟,能否在临死前为我解惑!”
    听到这句话,玉鼎真君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才像个将死之人的话,爽朗一笑道:“师兄是想问师尊的下落,没错吧?”
    “不错,我实在不能理解,师尊一向视我为亲子,早早便把东极仙宗少宗主之位传给了我,你天赋奇高深受师尊喜爱不假这不假,可他却也亲口对我说过,你年少失国,复国于你已成执念,纵是一时得意,你迟早会因这股执念祭道,因此他从未想过将宗主之位传给你,我怎么也想不通,两千多年前,师尊离开玄源界之前,为何会将宗主传给你!”
    听到那句“你迟早会应这股执念祭道”,玉鼎真君那张脸露出了一刹那的扭曲神色,紧接着向前一步,嘴角露出一丝阴森的寒意,对纪通天低声轻语道:“你真以为,他是破界寻道去了?”
    本来表情淡定的纪通天,听到这句话,顿时瞳孔一缩,一股滔天恨意透出眼神,近乎要凝成实质,只可惜眼下的他已是强弩之末,只能继续听玉鼎真君阴森的话语。
    “这句话,那个老东西不止跟你说过了,也对我说过!
    那个老不死为了不将东极仙宗衣钵传给我,编出这么一条判言乱我心志,我早就把他给宰了,老东西身上的功法我也全都夺来了,你以为蒋怒舟为什么知道鸿海血印的解法,还有他身上的鸿海死印是谁帮他解的?
    我不妨再告诉你一点事,那个老东西,确实是想把宗主之位传给你的,他临死前,我折磨了他一个多月,逼着他修改法令,他都宁死不从,你说他待你如亲子,这一点,确实没错!”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洛天都,师尊待你不薄,你怎么敢这样……你这个畜生,你这个畜生……畜生,本尊不杀你,誓不为人……誓不为人……”
    听完这一切的纪通天已经陷入了疯狂,可他的法相已经一大半都落入到下面神骥妖圣的口中,只能伸出手,死死的指着玉鼎真君,浓烈的恨意让他疯狂不已,可四周的空间都被玉鼎给封闭,外面的人根本就听不到他的嘶吼。
    “我知师兄与师尊感情深厚,如今送师兄下去跟他老人家团聚,师兄应感谢师弟才对,何来如此恨意!”
    郑石桥只剩下一个头颅露在外面,眼珠子死死盯着还在继续嘲讽的玉鼎真君,神骥妖圣躯体吞了他之后,正在渐渐复苏,其腹中的牵引力量也越来越强,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尽管心中恨意滔天,可他没有选择继续发泄了,只是最后在被吞进去的一刻,纪通天用尽最后的力气,留下了一句话。
    “洛天都,你高兴的太早了,你高兴的太早了,你等着吧,等着我来杀你,我一定会为师尊报仇的,一定……”
    话音结束,杨眉法相彻底消失,躯体中蕴藏的巨大力量,便是神骥妖圣一口也无法全部吞下,生机断绝之前,纪通天在其体内猛然爆开,强大的能量撑开了神骥妖圣的嘴,一小滴血液顿时从中飞溅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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