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从豁然敞开的窗口探出脸来,悄悄窥视屋内。
    若明若暗的银辉中,栗山樱良烧水冲了三杯速溶咖啡,又从书包里拿起圆珠笔在和笔记本,折回到沙发上,自得其乐地翻开刚才看的那本《罪与罚》。
    桌子底下依然放着旅行李箱,白外套搭在椅背上。栖川唯不知什么时候脱掉的鞋子,宛如两只受伤的小动物般静静卧在她的脚下。
    而她本人,依然长时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
    身体仿佛冻僵般一动不动。
    那双澄蓝的眸子紧盯着多崎司,彷佛比之前更透明了。
    教人无处藏躲的透明。
    被这种彷佛探索什么似的凝视着的时候,多崎司觉得又羞愧又难受,一种很古怪的心情。
    或许,大哥这眼神是想要向自己表达某种感觉,但她无法用言语将想要说的东西顺畅地表达出来。
    不!
    应该说在尚未转换成言语之前,她就已经不能在精神上面对这个事实了。
    多崎司好几次都想把事情完完整整说出来。
    但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来。
    着实有些诡异,仿佛被传染了不知如何措词的毛病一样。
    夜色加深,外头月亮逐渐升高,泻进窗口的银辉,把东西的影子拖得长长的,宛如涂了一层淡墨。
    栗山樱良把书合上,端起咖啡喝了口,缓缓咽下。
    温煦的感觉从喉头慢慢下移,继而又从胃向身体的各个角落扩散来。
    喝了第二口,把杯子放回桌面,影子随着她的动作摇曳不定。
    她似乎刚想起来那样,开口问:“是不是室内太亮了,你们两个都说不出话来?”
    “也许吧,”多崎司不确定地答道。
    “那我去关灯。”
    栗山樱良站起来,绕到窗口拉上厚实的窗帘,仅留一丝缝隙。
    接着,她又把室内的灯光全部熄掉。
    房间顿时变得漆黑一片。
    虽说窗帘的缝隙间仍然漏进一缕月光,但这反而起了凸显黑暗的作用。
    “我刚才好像看到有备用蜡烛来着......”栗山樱良摸索着来到客房的梳妆柜前,拉开抽屉,拿出来一枝粗大的备用白蜡烛。
    用里面的火柴点燃蜡烛,三人围着一坐,恍若世界的角落里只剩下了这三个人。
    淡若银辉的月影、摇曳不定的烛光、影子在洁白的墙壁上重叠交映。
    栗山樱良两只脚放在沙发上,下颌搭在膝盖上边,看着多崎司说道:“暖,多崎君,我很想再多知道一些你的事,所以,请开口吧。”
    栖川唯一言未发,只是用澄蓝的眸子继续盯住他。
    “普通人啊。”多崎司说道,“生在普通家庭,长在普通家庭,一张普通的脸,普通的人生,想普通的事情。”
    “呃,菲茨杰拉德好像说过这样一句话:将自己说成普通人的人,是不可信任的。”栗山樱良眨眨眼,调皮似的一笑:“需要我把那本书借给你看吗?”
    “《了不起的盖茨比》?”
    “错误,是《夜色温柔》哟。”
    “你到底看了多少书呀?”多崎司表情无力。
    栗山樱良做了个天女散花的手势:“多到你无法想象。”
    “你们两个扯远了。”栖川唯终于说了一句话,声音嘶哑。
    “嗯,也对。”栗山樱良点点头,咕嘟咕嘟喝了口咖啡,“既然事情已经来到了这个程度,不妨再坦率一点。”
    多崎司陷入思考当中,略微闭起眼睛。
    睁开眼睛时,栖川唯正从桌子对面盯着他看。
    “不要紧?”她问,“你好像很纠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多崎司笑着摇头:“不,没那么难。”
    “那为何不说话?”
    “再思考而已。”
    “思考有必要这么拖拉?”
    “只是在斟酌如何把伤害降低到最小。”
    “说吧,”栖川唯叹口气,一只手在桌面上不停地摆弄着剩余的两颗橘子,“大概会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我多少猜到了一点。本来没想着非要弄清楚不可的,但你今晚的话让我彻底死心了,既然这样,那不妨一次性地把所有东西都全盘接收然后再慢慢消化。”
    “死了。”
    “嗯?”
    “我说,”多崎司双手合拢在桌面,注视良久,“多崎司他,已经死了。”
    “怎么个死法?”栖川唯问。
    “应该是从心理学上来讲,你熟悉的那个多崎司已经死了。”
    “为什么现在还在我面前?”
    “大概,你太漂亮了?”多崎司不确定地答道。
    “莫名其妙......”栖川唯用空漠的眼神看着他的脸,轻轻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栗山樱良握着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接着说,别吊人胃口。”
    “和小唯表白后,他就失去了对生活的信心。”多崎司说着,越来越觉得口干舌燥,他拿起自己那杯咖啡喝了几口,对着两人继续说道:“整个世界对他而言,都只是为了衬托他自身存在的猥琐与凄惶。”
    栖川唯尖叫道:“他那话叫表白吗!!!”
    此时的她,脸色惨白,嘴唇非常干涩。
    栗山樱良用圆珠笔一下一下戳着手心,不带疑问地问道:“然后,他自杀了?”
    “对的,”多崎司点点头,“安眠药。很多很多的安眠药一下子吃进去,折磨了好久好久,然后才顺利地离开。”
    【离开】
    栗山樱良在纸上写下这两个字,随后又擦掉。
    “是消失吧。”她说道。
    多崎司注意到,栖川唯的瞳孔有些模糊了,彷佛覆着一层不透明的薄膜。
    “什么词都不重要了吧。”他哑然一笑,“经历了几个小时的折磨,只要能解脱,哪个词都无所谓对不。”
    “你是怎么来的?”栗山樱良追着问。
    “诞生于灰烬之中。”多崎司低头看着杯里的咖啡,避开她刺眼的目光,“准确点来说,他的死造就了现在的我。他的人生、感情、所遭遇的困难,都犹如立在海滩上的标牌那样,一阵风过后被吹得了无踪迹。留下来的,只有知道他全部人生、感情、所遭遇的困难,但却是带着另一个人格的我。”
    栗山樱良目光闪烁了下。
    她没说话,颇感兴趣地静静倾听。
    “差不多是四月二十号吧。”多崎司说道,“我在灰烬里重生,像只出现在东京湾的企鹅那样,清理完他挣扎的痕迹,我带着‘活下去’的念头,开始搬家、打工、上学、适应东京这座巨大的城市。不久后就被星野老师逼着找社团,然后就到了atf部。哦对了,四月夜晚的东京真冷,记得三十号那晚我淋了一场雨,结果发烧了好几天......”
    “等一下!”栖川唯喉咙滚动了下,声音提高了好几个调子:“他还能回来不,告诉我,你能不能......”
    多崎司回过头,她似乎还想再往下说,但却已经接不下去了。
    某种东西已经不见了。
    或许是他刚说的话传到她的脑海里后,经过一段时间消化,她才终于理解。
    这样一来,使她继续说话的力量也就因此消失了。
    “多崎,不......”
    金发少女微张着唇,茫然地注视着眼前的人,整个人就像是一部突然被拔掉电源的机器。
    “撒谎也许会更好一点,”多崎司在一阵虚脱感的包围之中,叹息一声:“只是已经迟了,没法再回来。而且......”
    略微停顿十来秒钟。
    他接着说道:“而且你也有所察觉对不?”
    栖川唯无言地点头。
    “很抱歉,这非我本意......”多崎司慢慢朝她挪过去。
    栖川唯恶狠狠地瞪着他:“肮脏的窃贼!”
    泪水从那双蓝眸里溢出来,滑过脸庞,落在沙发套上,无声无息。
    第一滴眼泪夺眶而出时,就注定了会是不可收拾的。
    金发少女弓着身子,两手死死抓着沙发套,连续干呕了几声。
    眼前一片天旋地转,时光回流。
    濒临奔溃的思绪里,跑马灯似的回闪过许多画面。
    在无数个可以追溯起来的记忆片段中,她看着那个小男孩一点点长大,一点点疏远。最终的画面,定格在长成少年的他,咬紧牙关忍受痛苦的画面……
    那时的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栖川唯张开嘴:“哈,啊——”
    想要用力吐出什么来,身体在烛光中战栗不止。
    多崎司靠过来,用头撑住她的肩膀,她的肩微微地颤抖不停。
    “你把他,把他......还,还给我啊~”
    撕心裂肺的哽咽声响起,金发少女近乎呕吐似的哭了起来。
    多崎司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哭得如此悲伤。
    几乎无意识地,他把头埋在栖川唯的怀里,她的身体一边颤抖着,一边哭泣。
    泪水和温热的鼻息打湿了她身上的洁白衣裙,十只纤细的手指彷佛在回忆什么曾经有过的极其宝贵的东西那般,深深插进多崎司的头发里,死死按着他的脑袋。
    多崎司一直保持这个姿势。
    静候她停止哭泣,但她却始终不曾停过。
    栗山樱良握着笔写了一会,歪头看过去,暖黄的烛光,空气中漂浮着尘埃。金发少女难以控制地哭泣着,隐隐约约的柔光照着她的脸颊,使得泪水莹莹闪光。
    每当泪水无声地划落,仿佛有光晕在她脸上剥离出来。碎落在世界另一侧的时间线上……有着难言的凄美。
    “那一场表白,只是说错了话......”多崎司靠着她的身体,断断续续地说,“他的本意,只是希望能变得和你一样优秀,兑现小时候的诺言。可长久以来都缺乏交流的经验,加之对自身的自卑,让他连在你面前连好好说话都做不到,所以才会说出那么拙劣的话来。不过,他是真的很喜欢你,把你当成了人生唯一的一束光的那种喜欢......”
    哭泣声持续很久,才逐渐转为哽咽。
    从小到大,栖川唯哭的次数本就屈指可数,更别说哭得难以抑制的程度。思绪逐渐晃了过来,但哽咽和眼泪暂时还无法止住,她只能一边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水,一边看着多崎司的头发。
    栗山樱良困了似的揉揉眉眼。
    脸上露出一个不知是何种意义地笑,勉强而感慨,她将手伸过去,轻轻拍了拍栖川唯的后背。
    “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也许我这么说会伤害到你也不一定,如果真是这样,我向你致歉。”
    多崎司抬起头,凄凉而无奈地笑着,看着她红彤彤的眼睛:“我只是想告诉你,这非我本意,不是在开脱,但他真的已经回不来了。另外,我没想着当窃贼,没想着利用他和你的关系,来窃取你的感情。如果我的行为让你觉得是那样的话,我只能说真的很对不起,他消失的这件事,我无能为力......”
    栖川唯通红的眼睛望着他,摇了摇头,想要说些什么。言语最后却是被哽咽声淹没在喉咙里,她伸手去拿桌面上的杯子,但没拿稳,杯子落到地上,打了几个滚,咖啡洒在地板上。
    栗山樱良弯腰拾起杯子,放回桌面。
    “我和他从五岁住在同一个宅子......”栖川唯机械般地摇着头,啜泣着说道:“我们时常一起玩,一起说这说那,互相了解对方,就这样一同长大。”
    “在这一点上,我感同身受。”多崎司仰脸看着她,“如果他可以再坚强一点的话,也许他和你之间会有很美好的未来,这样也就不会有我的出现了。说真的,那样的结果也很不错,我也会回到我该去的地方。”
    栗山樱良莫名觉得有些不舒服。
    她瞥了眼多崎司,冷冷道:“也对,人家本来就是少爷。少爷配小姐多天经地义,哪轮得到你这局外人横插一脚进来。”
    “这种时候能不能别挑我的刺......”多崎司头疼且无奈地回答她。
    就是挑你刺不行吗?
    部长大人鼓着脸颊,一声不吭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小声逼逼:“谁稀罕以前那个多崎司,你要不来的话,我找谁说话去......”
    幸好。
    这话的声音很小,她只是说给自己听的。
    栖川唯轻轻咬住下唇,目光微微探向烛光找不到的漆黑深处:“他对我很重要,所以,我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你有喜欢过他吗?”多崎司问。
    栖川唯沉默了半天。
    身体突然颤抖起来,接着又开始啜泣。她把身体弓成一团,双手捂脸,上气不接下气地抽咽。
    多崎司站起来,背对着栗山樱良:“钥匙。”
    部长大人歪头看了看栖川唯,才不情不愿地翻出钥匙,解开他的手铐。
    “差不多得了啊,”她充满威胁意味地警告道,“我还在看着的,别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多崎司活动了下酸痛的手臂,伸出手:“钱!”
    “什么?”
    “看了那么久,给点表演费不委屈你吧?”
    “给我去死啊!”栗山樱良抄起抱枕就往他身上砸过去。
    多崎司双手接过抱枕,挨着栖川唯坐下:“我坦诚地把我和他划分开来,只是想让你不要带着过去的滤镜看我。”
    “......我们不要再见面了。”金发少女哽咽着说道。
    “如果你是这么要求的话,没问题的。”多崎司丢开抱枕,双手轻轻拥抱着她:“如果你觉得已经到头了的话,可以不再见面的。我们之间的关系,说实话我还是理不清楚,我也正在努力地想理清楚,现在的我不能对你承诺些什么,也不能要求什么,更不能说甜言蜜语。但这需要时间,给我一点时间......”
    栖川唯摇了摇头。
    十只手指在他的后背游移,仿佛在回味什么。
    栗山樱良扭头看向窗外,窗帘缝隙看到的月亮比刚才更大了。
    风吹进来,烛光摇曳,窗帘与窗台互相碰撞着。
    不一会,烛光熄灭。
    栖川唯闭上眼睛,暂时将自己委身于黑暗中。
    蜡烛留下的光轨依旧在眼皮上滞留不去,彷佛无处可归的游魂似的,不停地徘徊。
    黑暗中,她几次想伸出手,那道亮光就在指尖快要碰到的地方,却再也触碰不到。她收回手,静止不动地凝视着那微小的光亮。
    犹如风中残烛的灵魂的最后忽闪,不久将要消失不见。
    风比刚才更大了。
    呜咽呜咽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瘆人,深秋的夜晚又暗又冷。
    多崎司依旧搂着她的身体,轻轻地抚摸她的后背。
    这是大哥啊。
    她对自己的好感是不可能作假的。
    自己抱着她的时候,她的神情那般的恍惚,嘴唇那般的颤抖,喘息那般短促。
    问题在于,这份好感是基于自己这个个体,还是基于和“多崎司”有着共同经历才会产生的?
    又或者说,前后两个可能性是一体的?
    “小唯,可告诉我吗?”多崎司出声问道。
    “我不想说这个......”栖川唯摇了摇头,发丝与他的衣服摩擦,产生轻微的声响。
    “需要时间来整理和归纳,”多崎司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只管按照自己内心的想法来走就好,即使那样互相有所伤害,但从长远来看才是正确的选择。”
    “为什么要我接受这些......”
    “可能的话,我也不愿说这种事,我原本是打算把这事永远埋在自己心底。但没有办法啊,不能不说。”
    多崎司叹了一口气,摸摸她的头:“既然你都有所察觉了,我又怎么好意思厚着脸皮继续下去。说这些事,我无意让你感到伤心,只是本着让你更清楚我是个怎样的人,好更清晰地判断将来的路怎么走。在别人面前倒是无所谓,在你不同,你是了解多崎司这个人的,我不想在你面前套着一层皮来做人。”
    “我虽然不喜欢他,但他对我真的很重要......”
    栖川唯把脸深深埋在他的肩膀上,身体不时颤栗一下。
    过了一会,栗山樱良站起来,伸着懒腰:“该睡觉了。多崎司你赶紧回自己房间,别在这碍眼。”
    她钻进自己的被窝里,盖上被子。
    黑暗中。
    另外两人依然抱在一起。
    怎么还不松手?
    渣男!
    he~tui。
    又过了五分钟。
    两人还是没松开!
    部长大人猛地掀开被子,直接爬起来。
    “热死人了!”
    多崎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现在气温只有十来度呢,哪里会热?”
    “闭嘴!”栗山樱良呵斥了他一声,直接打开房里的灯,“既然人死了,就别在这哭哭啼啼的了,我们来给他办个葬礼如何?”
    “蛤?”多崎司非常傻眼。
    栖川唯抬起头,非常认真地看着她:“办一个漂漂亮亮的葬礼。”
    说干就干。
    栗山樱良跑出房间,从旅馆前台要来了鲜花、果篮、几根白蜡烛、一大瓶汽水。一溜烟跑回屋内,她又硬拽着多崎司出门,晃荡到半夜才找到一个拍大头贴的机器,让多崎司拍了张半身黑白照。
    再次回到旅馆房间,栖川唯已经用鲜花编成了几个花圈。
    两位少女一个把玻璃杯拿出来,一个往里面斟满汽水,摆在花圈和果篮中间。然后两人分别跪坐在两侧,眼神勾勾地盯着多崎司。
    “......?”
    多崎司一脸怪异地把自己的黑白照放在花圈中间,想了好久,都没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陪这两人发疯。
    “麻烦点燃蜡烛。”栗山樱良提醒道。
    “能不能让我捋一下。”多崎司使劲摇了下脑袋,指着自己的脸,“这是我对吧?”
    “是的。”两位少女点了点头。
    多崎司又指向花圈中间的黑白照:“那个也是我对吧?”
    “是的。”
    “现在我是给我自己办葬礼?”
    “别啰嗦!”两位少女恶狠狠地瞪着他。
    “......”多崎司点燃蜡烛,插在自己的照片前。
    栖川唯把果篮当成供品,放在花圈前。
    栗山樱良关掉灯。
    在拉上窗帘的黑暗房间里,多崎司朝着自己的照片,缓缓一拜。
    这样也不赖。
    多崎司心想,终于在大哥面前说出了这件事,在她面前终于不用再感到心虚了。
    祭拜完成。
    他站起来舒缓了一下身子。
    坐下,打算吃点水果供品填填肚子。
    “砰!”
    肩膀被栗山樱良重重踹了一脚,多崎渣男仰面躺倒在地板上。
    紧接着。
    黑丝踩上左边脸颊,白丝踩上又边脸颊。
    黑白无常二人俯视着渣男变形的脸部肌肉,同时阴沉地说道:“刚才的账还没算完哟,你该不会以为自己蒙混过去了吧?”
    “欸?”
    “等等......”
    “轻点,轻点,要出人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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