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从常人中爬起来的,便是某家的出身也并非贵族——弟兄们既然将性命前程交托到我们手上,我们就要对得起这份信任才行。你们下去好生想想。”
    鹿梧说完,右手掌心向下,五指下垂朝外摆了摆,让众将退下。
    众将只得行礼,退出中军大帐。
    “大将军原来也不是贵族出身?”等出了大帐,校尉朱鑫低声问道。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位大将军居然并非贵族出身,难怪定下的各种军规法纪,都是为士兵着想。
    以前朱鑫觉得这是大将军为了尽快收揽军心,做出的姿态,现在这么一说,只怕大将军是真的热血未冷,真正把士兵当成人看。
    “我们老爷是吴国商人,大将军是老爷的第五子,前些日子立下大功,老爷和大将军一起被封为大夫。”鹿诚听到有人问起这话,便得意洋洋的说道。
    “那大将军怎么不在吴国当大夫,却跑到楚国来了?”朱鑫连忙又问道
    “听说是——呜呜呜——鹿忠你干什么?”鹿诚挣脱鹿忠捂住他嘴巴的手,怒道。
    “没事少嚼少爷的舌头!”鹿忠比他还生气。
    两人都是鹿家的三代家生子——若不是真正可信的人手,鹿金河怎么会派他们出来找鹿梧?
    “额,这位小兄弟,此事却是某家的不是,某家给两位赔礼了。”朱鑫脑子一转顿时出了一头冷汗,连忙道歉道。
    能被提拔成校尉,最起码也是底层士兵选出来的队正,朱鑫既然能被这么多士兵推崇选出,武艺如何暂且不说,起码在做人上面是没问题的。
    这两位都是鹿梧家人出身,和鹿梧关系不同,万一回头和鹿梧说一句:校尉朱鑫向我们打听您的来历。
    虽然大将军未必会将此事放在心上,但自己却不能不小心。
    便是不说,若是被大将军知道鹿诚向自己透露消息,对鹿诚也不是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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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军大帐。
    众将退出,大帐中除了秋桐等人身份不同,便只有一名男子徘徊不去。
    “江尘,你有什么事?”鹿梧问道。
    江尘是江兴德的第二个孙子,目前担任鹿梧亲兵副队长。
    “禀告大将军,”江尘行礼,说道:“此战亲兵营阵亡五人,另有三人重伤,二十一人轻伤。”
    “嗯,怎么了?”鹿梧问道,他并不是非常在意这些伤亡。
    而且五千人人马伤亡七百,亲兵营有四百余人,这点的伤亡也没超过平均线。
    其他将军的亲兵都是心腹中的心腹,而鹿梧的亲兵营,除了几个出身鹿府家将的家生子勉强可信外,大概就只有亲兵营的营正玉兰是可信的了。
    其他人,要么是被鹿梧罢免军职的军官,要么是南河府各家大户送来的次子、次孙,主要职业是人质,当亲兵只好算是兼职。
    “在下冒犯说一句,大将军处事不公!”江尘一咬牙,大声说道。
    “怎么说?”
    “我等都是大将军麾下,冲锋陷阵也不落人后,大将军厚待士卒我们并无意见,但大将军也该公平对待我等。”江尘也豁出去了。
    这些被免职的军官中,与江家有关系的至少有百余人,其他人若是多绕两个弯子,也能和江家搭上关系。
    各家大户送来当人质的次子(庶子还不配当人质,除非是庶长子),多半也以江家马首是瞻,平日里也就罢了,这次死伤这么多,江尘再不出来说话,江家的面子往哪里搁。
    “公平?怎么公平,难道某家让你们回去当各军统领,继续喝兵血,吃兵肉?”鹿梧冷笑一声,刚想说下去,突然心中一动,把话锋一转。
    “不过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既然为某家卖命,自然应该有卖命的报酬。”
    “各部军职已满,而且我打算从今往后任何军职升迁,都必须从士卒做起,逐级上升,彻底改变某些军官不把军兵当人的习惯——让他们回去统领军队是不行的,但是我可以在其他方面补偿。”鹿梧说道。
    “在下斗胆,敢问大将军如何补偿?”江尘硬着头皮问道。
    死掉了那些人先不说,亲兵营里其他人还等着江尘带消息回去。
    “为鹿某力战而死者,若身后有血脉留存,该血脉列为第一继承人!”
    “为鹿某力战重伤致残,不得不退役者,与第一继承人拥有同等继承权!”
    “为鹿某服役满二十年,期满退役者,同样拥有家中财产一半继承权——历战勇士,自该有这般待遇!”
    “到时候各家若有不服,自有鹿某麾下士兵去和他们讲道理。”
    “另:亲兵家中无产业者,同样授田亩,給金银,按同等级军职升一级待遇。”
    “其他银钱财物方面,亲兵营从此战开始,与全军士兵军官等同拥有分红权力。”
    鹿梧思索片刻,说出一条规矩;再思索片刻,又说出一条规矩,足足说了五条军规出来,才问江尘道:“江副统领,你看这样,公平了吗?”
    听了鹿梧逐一说出的几条新规,江尘的脸就像是万花筒一般,一会儿红、一会儿青,一会儿又白了起来。
    嘴巴更是微微开合,就像是离的水的鱼一般,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既然没什么意见,那明日某家便将这军规公告全军——就这样定了,你下去吧。”
    江尘只得行礼,倒着退出了中军大帐。
    步步后退的同时,江尘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冷。
    若是让南河府的各大家族知道此事由自己引出,只怕自己要死无葬身之地。
    当时江家有人说什么来着?
    说这位鹿梧将军不过是一介莽夫,这次反客为主掌握南河府军队也不过是巧合。
    至于驱逐原本军官?
    那更是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暴躁冲动的决定——军中失去这批承上启下的骨干军官,就好像人体失去骨骼,必然大幅削减南河府军队战力,等到他吃上一场败仗,还得把这些人重新请出来。
    如今看来,失去大批军官,的确让军队内部协调能力有所下降,但军心士气却变得高昂,弥补这部分战力损失绰绰有余。
    更何况这五条军规一出,各家大户都要自相矛盾。
    只要能执行下去,不出三年,整个南河府都找不到可以与大将军抗衡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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