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厚既得奉驾,遂趋还锦官城。。。。然田氏秽沟得脱,招衙中党羽田凤恩、陈从勋率众往攻行在;内禁使周宝兵寡不能抵挡,乃出奔西岭门。。”
    “仁厚遂为阻于城下,虽请(圣)主晓谕当面,城头亦不得闻而攒还以弩箭;仁厚部仅余数日粮,又乏器械,乃奉圣驾解俘获辎重,引还汉州就食。。”
    “田氏大诛禁中诸人,唯膳局小儿黄二数人得免。又具列刀斧安室殿令诸臣班往朝之,称主有诏馈令睦王(李)倚暂摄朝班。。”
    “有御史大夫(柳)玭,散骑常侍(高)宦、舍人(林)景十数人拒不奉纳,乃解衣拖出锤杀,众所侧目噤声。。遂制书问仁厚罪,夺还位赐,往令三川共讨之。。”
    “主乃表仁厚为梁国公,尚书左仆射,总管三川都节度使,內使梁处厚为观军容使,以讨还行在。。未待开春,两川战事再兴。。”
    《剑川兴乱纪》,郑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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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长安奔逃出来之后的太平大都督府全权代表高郁一行,沿着冰面已经开始碎裂和消融的灞水一路放船南下,除了遭遇两次较大碎冰撞击和进水意外之后,就在也没有遇上像样的阻碍和拦截了。
    虽然冰雪已经开始消融,但是冬末的关中大地上依旧是一片荒芜凋零的萧寂色调。路上的行人几乎绝迹,偶然往来的也都是奔驰而过的传讯军马,或是慢腾腾跋涉在雪水泥泞中的押送队。
    至于沿途的城邑、市镇和村落,也多是死气沉沉的少有人烟和痕迹,毫无作为天下繁华腹地、京畿左近的气象和格局;又像是与夜夜笙歌、走马章台的长安城内,仿若隔世的两个不同人间一般。
    其中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或多或少堆放在城门外,任由郊野上野狗和鸦群尽情享用的冻毙、饿死的尸体,而发出一阵又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鸣声。
    只是高郁心中犹有许多遗憾和叹息。他倒不是心疼那些留在行馆里,价值不菲的财货和钱单,也不是担忧回去后可能遭到的责难和追究;大都督从一开始就说的很明白了,一切行事以保全自身安危为优先。
    只是作为出身淮扬茶商的他,难得获得这么一个可以长袖善舞,尽情发挥生平所长的上好舞台和机会;却未尽全功,仅仅完成大半数的布局和牵线,就被迫奔逃回来了。
    虽然他隐约知道,太平军在城中肯定还有其他的暗线和棋子,但是都已然与他无关了。他眼下唯一的任务,就是带着这些日子收集的账簿和名册,安全的回归到山南境内去。
    毕竟,虽然只有一年半多的时光,但已经足以他在私下里发展出相应的渠道和人脉来了。这既不同于明面上与刘塘为首亲善派义军高层的深入接洽活动,也不像是其他义军实力派以利益交换为主的往来。
    而是他通过自己所掌握的珠宝香药、脂粉颜料、锦绣丝帛、酒水蜜糖等中高端奢侈品,在这些太平军眷属当中所打开的秘密渠道和各种消息来源。
    毕竟这些大齐高层和义军实力派们,一进长安之后就抢着查抄富贵官宦之家,而广占豪邸美宅;接下来为了匹配这些场所和新身份,又多多收纳美姬妾侍,蓄养更多的奴婢、仆人以为服侍。
    而这些大齐新贵所追逐和攀比的排场,还有他们眷属衣食住行所需的各种日常器物和容妆用度,都少不了来自远及广州、江西、淮南之地所提供的各色物产。
    因此,这些大齐贵人和实力派军将们,固然会对同僚和上官有所提防和戒惧;但却鲜有能够对于近在咫尺的亲眷乃至枕边人,时时刻刻都能藏得住口风的。
    很多事情的端倪就藏在这只言片语的无数零碎当中;然后又经由那些奔走往来的奴婢们,慢慢的汇聚到高郁所掌握的几处东市据点当中。
    毕竟,相比那些豪门世代蓄养的家生子和老仆,这些人等显然更容易被小恩小惠所打动和收买的。而那些自愿或是被迫“委身于贼”的伎妾们,同样也不乏暗自谋取好处和功利性的动机。
    所以在这些时间下来,他虽然还没能把手伸到政事堂五相这个层面上,但也在大齐新朝中取得了不少成果;其中级别最高的存在,就包括御史大夫郑汉章须臾不离的贴身小厮,内观军容使林言的平康新宠。。。
    因此,他可以在一些指定性的任务和协作事项上,有更多就地发挥的余地和机会所在。比如,为出逃的士子提供某种协力,或是适当的调剂某种互易项目;只可惜这一切都要暂时中断了。
    脸色蜡黄而胡须拉扎的高郁正在如此思量着,突然行船就在接二连三的震动中停了下来;然后有名年轻随从走进来道:“东主,前方的水面都被淤塞的冰棱给堵住,怕是没法过去要改上岸走了。。”
    “也无妨了,我们怕事已经到了蓝田县的地界了,也不差这段陆路了。。”
    高郁当机立断道。
    随后他们就在一处依旧冻结的浅滩处,踩着脆生生作响的冰面而慢慢的推动着装载物件的爬犁,给缓缓的犒赏岸边的坡地去。
    至少身为大齐宰相之一的能量,足以让他们在船上准备足够的干粮酒水和保暖物件。因此,在这里他们就变成了一行风尘仆仆辛苦往来的行脚商人。
    然而就在他们绕过蓝田县城的时候,却在附近的蓝溪驿中滞留和积压的人群中,听到一个意外的消息,蓝田关被人被封锁了起来;很多客商试图过去交涉和打点,就被扣押再也没有回来了。
    高郁不由的心中霍然一惊,难道是长安城中的那些人已然追索到这里来了么;然后继续打听下去却早已经是五天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他还尚未来得及决定与刘塘会宴呢。
    而在蓝田峪的另一端宽敞谷地中的上洛县城。
    太平军别遣都尉王行空也在硕果仅存的城门楼上,与潮水般涌来的敌人奋战中;谁能想到作为中转贸易点的上洛城中,所发生的纠纷和冲突事件,居然是针对自己的埋伏和陷阱。
    而在不久之前,更有一支马队绕过了县城,而径直朝着南面谷道中的武关方向而去了。这不由让他愈发的心急如焚起来。然而此时此刻,他也只能保持明面上的镇定,而努力维持住自己的位置和阵线。
    然后又反过来安慰,带着一众亲众部属与自己并肩作战的本城义军押生将周孟南。对方生得一副昂康身材和浓密络腮胡子,长相上明显带有塞外胡人的血统;只是难掩满脸愁容而舞动双刀念念叨叨道:
    “俺这下可是亏得大了,兴许日后无处可去,日后还还得仰仗您关照一二。。”
    “周兄弟尽管放心进肚里,我太平军素来不会亏待任何有功之人的。”
    王行空一边挥刀拨打飞一支流矢,又将迎面攀上来的敌卒撞倒回去,一边真心实意的说道。
    这些敌人实在是太过于胆大妄为了,竟然敢犯天下之大不韪而公然打破,太平军于关内义军一贯维持下来的默契和信赖的良好氛围,连夜控制了本地义军,做出这种偷袭和埋伏的勾当来。
    若不是这位最早就于太平军有所接触,又长时间参与押送、接运往来的老相识周孟南;突然护送着本地代表张归厚,冲破阻碍和封锁过来报信和示警。
    再加上自己带来的人手中,有一个装备了火器用以威慑和弹压局面的加强团,当即投弹放火开路;只怕真的要陷没其中而不可收拾了。尽管如此,王行空还是被变相困在了这处城楼上了。
    而原本商州境内所属的义军,也是发生了严重的分裂和对立,只有一小部分跟随周孟南站在了太平军这边;而其他大部分都被外来的敌人给强行收并,并驱使攻杀在前了。
    而在对面的城楼上,一个王行空有些熟悉的身形也在有条不紊的指挥着:
    “还是没能攻上去么,那就再驱使本地的士卒加紧攻打,若有逶迤不前的当场杀无赦。。只消把对方的火器消耗殆尽,便就好收拾了。。”
    “还有,千万不要拦截出逃求援的信使,我还指望能够把更多人从武关里调出来呢,这样就省得我辈还得打造器械,硬悍坚城高墙的功夫了。。”
    而在长安城中,作为辖管商州防区的左威卫大将军,南面讨击使季逵;也带着扈从从围剿太白山群盗的大营,一路气冲冲的回到了长安城中,又马不停蹄的从朱雀大街横冲直撞而过。
    一路风风火火的直趋到丹凤门前,才被重甲执槊紫色罩袍的拱寰军拦下来。随即就有匆匆赶来的皇城点检使。左金吾卫大将军白日升,站在门楼上大声呵斥道:
    “蛇眼儿,你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了,竟然想要冲撞宫禁么。。”
    “你也莫要拦我,我只想问皇上讨个说法。。凭什么使人无故夺我的防要。杀我的部曲。。”
    季逵不甘示弱的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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