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们是来对地方了。我和蓝墨互相看了一眼,同步跨进这南平王府,突然间,四面八方几堵大墙飞似的冲我们撞来,包围住我们,我们被堵个措手不及,于是彼此用力推着石墙。
    不知什么时候,我手掌下压着的某一块石砖头忽然凹陷下去,倏忽间,四面八方的墙已经静止,右手边的这座墙,变成石门洞开。我伸头朝里边一看,心说好像是一间密室。
    我和陌蓝墨面面相觑,小心翼翼地跨进这个漆黑一片的密室。
    能用空心的大墙做成一间密室,也算是南平的一番本事。这密室一个影子也没有,四处黑黑的,我们后脚刚跟进来,石门就紧紧地合上了。我心骂着又来这一招,但没办法,还是得静观其变了。
    水珍沉木是什么东西,怎么可能藏在这种地方,而且地上都是硬硬的石路,看来我们推断错了,这应该是间墓室。但矛盾的是,墓室也不应该如此,要有墓道,墓碑,棺椁之类的,可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一个,除了我们,就只剩黑黑的一大片了。
    手电筒的光在这漆黑的墓室里,是极微弱的,甚至可以说,只看得清彼此的脸。远处有一副黑木棺椁,这木,还是柘木。我靠近那个棺材,才知道我们已经走到了尽头了。
    蓝墨开始研究着这棺材。左看右看,才发现这墙壁上有镂刻的壁画,是一个妇女,在纺织布匹,地上还坐着一个小孩。小孩没有耳朵,手上还玩着丝纱。
    “你看这是什么?”我指着壁画问。
    蓝墨眼神游离,冷不丁抬头注视着。他的面色白皙,看起来异常骇人。我轻轻抚摸着墙面的画,这画居中,妇女的姿势,还有机杼,小孩在地上摊着,连起来刚好是蟠龙的样子。
    没耳朵的孩童,这还是一个疑念。
    “你听。”蓝墨突然间说。
    我遽然回头,停下手中的活动,看着这个诡异的棺椁,竖起耳朵细细聆听。
    远远只传来歌剧声,重鼻音,空灵凄异。像是什么东西的嘶叫声,鬼哭狼嚎的,听之毛骨悚然。
    如果我猜不错,这应该是南平死士所唱的歌剧;每逢南平国征战,所有死士都会唱这首哀凉的歌剧示威,妇女在家也是如此,于是,征战之际,全城遍地皆是哀歌的声音。
    我一惊恐,身子倾向壁画,不知触发了什么机关,前头的棺盖自动掀开。
    尸身已经腐烂的只剩下青骨和一层霉皮,但其眼睛还是凸出的,惊奇的是,尸体的喉咙骨在动。
    如此可断定此人生前必是干瘦干瘦的,手已经折断了,用破布包着。嘴巴是畸形的,估计是下椁的时候草草了事。
    “他在动。”我惊叫说:“歌不会……是他唱的?”
    “不错。”蓝墨点了点头,随身掏出一把匕首,正正戳中尸身的胸骨部,但是尸身是没反应的,蓝墨又将匕首扎进尸身的喉咙。
    一声“呃”短暂地发出,绛紫色的血从尸身的嘴角一点点渗出。
    随即青天里一声巨响打破了良久的沉寂,对面的壁画忽然间破开,沙石飞奔,墙体破裂。
    我心里无声地想着:果然是机关。
    但不可思议的是,墙壁破开之后,我们竟然会看到一个宽广的地宫,正中央整齐地摆着用石土制的千军兵马,士兵们同仇敌忾,战成几列,一望去,我和蓝墨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秦始皇兵马俑。
    这些兵士形象各异,旁边都是沙坑石堆,烛台上还点着一支硕大的蜡烛。
    “这怎么可能?”我频频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蓝墨说:“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兵马俑。”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南平果真不简单。”
    “可就算是仿制秦始皇兵马俑,这小小南平国,也不可能有这样的辉煌艺术成品,更可能存到今天都完好无损。但这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我心里头很着急,就像是什么东西挠着心头似的,恨不得一下子弄清楚这一切。可不论要我怎么镇静,始终也无法像蓝墨一样,做什么事都那么有把握。
    待我慢慢静下来回想这一切的时候,我才觉得我方才所说是毫无疑问的。蓝墨已然静下心来,研究这一切了,不过我既然想到了,那么蓝墨脑海里,必定也已有一个答案。这一切,全是假象。
    假象是无疑的,但问题就来了,姑且不谈南平人是如何做到的;就说我们的处境,要怎么样我们才能走出这个假象呢?
    看这东西南北四座烛台,每个上,都有一把巨大的蜡烛,火极逼真,看起来熊熊燃烧,没有什么异样。但这火又是怎么来的,谁点上的,就算火是从我们刚刚进入地宫的那一刻开始燃烧的,那么到现在都差不多快上一刻钟了,烛台上应有燃后的蜡,但你仔细观察这些火,他们貌似永远也烧不尽,也就是说,火是假的。
    我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念头。反正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轻轻吹了吹蜡烛,但发现火是死的,吹不灭,看地上有一些沙土,我一手将烛台推到在地。
    “轰”的一声柱身裂开了。火灭了后,我清楚地注意到,身后的这些兵马俑像石灰似的散了,碎在一地后,滚滚白烟迷住了我的双眼。
    当我抹着泪渣睁开眼时,地上只剩下残骸和白骨。
    陌蓝墨骤然站起身来,指着方才那个被我毁掉的大烛台。
    我这才意识到,眼前一切都是用来蛊惑人心的。包括这烛台。
    “火。水珍沉木。”我自言自语道。
    蓝墨即刻为我解惑:“不错。这种火,叫冥火,它正是从水珍沉木里提炼出来的。冥火可以制造出许许多多的假象,而这些东西,在人的眼里,这一切都是真的。或许也只有追眼通……”
    我刚好与蓝墨对视了一下。
    这水珍沉木的能量远远是超乎我们的想象的,比任何石油天然气要珍贵好几百倍,也不愧是文物界争夺的东西,但要是能上缴给国家,也不知是何等的文物专利了。
    南平国是个短命的小政权,但沉木究竟从何而来这还是个谜,我可以断定的是,沉木绝对不是人做出来的;反而我觉得,这水珍沉木会像古楼兰一样,从外界所得。
    这个地宫里的一切都可能是假的,冥火已经被我们熄灭了,可疑的就是高墙上的几句棺椁。但这些棺椁一般人可动不得,这个道理就譬如,梼杌的眼睛,你不能去看它。
    地上的残骸看起来已经很久了,但是骸骨却没有任何痕迹。
    “这儿有一道石门。”陌蓝墨指着一座装饰品说。
    我蹜蹜跟了过去,只见他轻轻将一个汉白玉做成的古玩转了过去;顷刻间,右侧的石门自然地转成一面竖着的墙,留下两边空空的通道。
    我们各沿着石门敞开的路走进去,只看见一座巨大的大力鬼王的石像。
    大力鬼王是鬼族三大鬼王之一,至于如何被供奉在南平北千王的地宫中,这恐怕不难想象;因为南平国的人都奉鬼神,就连农民的服饰都在效仿这个大力鬼王,因为他们希望,能像大力鬼王一样击退敌军。但越是如此,情况却倒不乐观,持续不到一百年,南平就灭亡了。
    我一接近这石像,突然左右各二箭飞来,我急忙倾下身闪过,不料却踩中一个颅骨,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不知从哪儿吊了下来。
    我捏了把冷汗,蓝墨上前一步,直勾勾地看着那具尸体。尸身是男的,面部紫灰,嘴唇暗黑,两只眼凸凸地翻着,似乎已经只剩下一点极小的黑眼球,眼睑下面挂着两道已经干了的血,嘴巴不自然地张开着。
    陌蓝墨沉着地上下打量这具尸体,猝然伸出手指戳进其腰部,取出一块刻有“南平”二字的令牌。
    令牌被取出来之后,尸身即刻腐烂,变成一堆似巢非巢的东西。
    这块令牌看来也有保尸身不腐的能力,但是保持的时间与效果是远远不比其他的,是古代中所有能让尸身不腐的最低级的办法之一。
    偶然间我似乎听见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而且一转眼,眼角总能注意到有什么黑色的东西窜来窜去,我以为是老鼠,但又觉得老鼠没有这么大个儿,而且也没办法在墓里生存下去。
    陌蓝墨似乎也有所察觉,拔出枪支来,在石像周围打了几发,那玩意儿终于躲不住了,从石像后面跳出身来;不可思议的,竟是一只毛茸茸的黑猫。黑猫的眼睛是绿色的,圆溜溜的,生得有些胖,爪子都是红色的,而且身上还有一股怪味儿。
    我以为这味道,是因为在墓里待久了的,不曾想到蓝墨却冷冷地说:“这黑猫是在墓里头喝血长大的,它专喝尸体的血。所以说每一位盗墓贼都有可能成为其之盘中餐。”
    我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又仔细瞧瞧这只黑猫,从方才觉得的可爱瞬间变成了恶心和厌恶。
    “我们跟着这黑猫走,一定可以找到主墓室。”
    我点了点头,心说这墓肯定是极血腥的,黑猫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可能会我们躲过部分机关。
    刚提脚要走,一声巨响令我不由止住了脚步。
    “有人。”蓝墨示意我先停着。
    看来是月夫人他们了,不久后,他们便会进入这个地宫的。
    “现在怎么办?”
    蓝墨似乎亦毫无头绪,静静无言。
    但若是再这么下去,我们两个必将失败。黑猫已经跳出这个通道了,我示意蓝墨先走,蓝墨坚决摇头。
    不知怎的,我此时的头脑有些发热,甚至晕眩了起来,但这个紧要关头我可不敢掉链子,我催着蓝墨赶紧跟上这只黑猫;蓝墨在无可奈何之下,也只好悄然走出通道。
    我安静地在这诡异的石像前等待,那一波人在陌蓝墨走后不久出现,打破了这里的一切。在我十分犯困的同时,我隐隐看到,装饰品上的汉白玉古董已经被砸碎,石门已经牢牢地紧闭着,而我,却仍是头昏脑胀地倒在大力鬼王的石腿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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