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形如“九”字,只不过是倒着放过来的,所谓九头鸟的吸血之处,就在“九”字的最后一笔上,但中心都是一些年龄大的祭童在干活儿,又有分舵及把守的,我根本就过不去;不过除不掉他们,就把他们先引开。
    我抽身向右拐,再走出去,看到有不少枯枝烂叶堆在山的最右边,那个地方没人,我顺手抱起这些枯枝烂叶,就往蛮山的主舵走。
    我清楚地知道,主舵是那些总管舵头住的地方,蛮山的主舵是相连的,旁边又是些重要的资源,这些刀啊资料啊对他们来说都很重要。几个站岗儿的纹丝不动地守在主舵的门前,我想了想,便先放下这些枯枝烂叶,大摇大摆地像是路过主舵。
    “喂!干什么的!还不滚回去干活儿!”果不其然,一个守门儿的叫住了我。
    我往里头望了一眼说:“你们头儿找我办点事。”
    几个守门儿的面面相觑,点了点头示意我过去。但我想到,一般头儿找人来,都是有明令的。不料我刚跨进门里一步,离我不远的一个把守就叫住了我“喂慢着!你说我们头儿叫你来,那证据呢?”说着,他便伸出手来。
    我想了想,“隔墙有耳。”
    然后我便把他们几个示意靠过来,我刚要说出点什么,便左手两下用枪打晕了其中两个,另外两个追上来拔刀就打,我急忙开枪打倒他们。
    方才果真是太吓人了,我在他们身上拿到了钥匙,并且还有地图。钥匙或许是关祭童的,地图可能是作法的那个地方。
    我再把枯枝烂叶都堆在主舵门前,轻轻点燃了一片叶子。
    当我往回走的时候,我已经看到了后头滚滚的黑烟;我急匆匆地跑进人多复杂的分舵,那个总管便抓住我问“匆匆地,又是干什么!”
    我抖着手指着主舵那边:“主舵着火了!”
    总管顺着我的手势看过去,果然也看到了腾腾黑烟,怒斥:“怎么回事!”
    “不知。我经过的时候便撞见了黑烟,估计……估计里头……”
    我话还没说完,总管便挥着手命令所有的人都去主舵救火;我点点头,刚要回去的时候,总管迟疑了:“等等。”
    我缓缓地拗过头来,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你去那边干活。”
    我连声答应,搞起铲子便掘开那一层土,可是那总管倒休闲地坐下来喝茶扇风;我起了一个念头。总管身上铁定有关于作法的信息,既然从他嘴里说出来不可能,还不如放手一搏找找。
    我停下了手中的活儿,路过时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茶杯,突然间“嘭”的一声茶杯碎在一地。
    那总管大火:“你干什么!瞎了么!还不快拣起来!”
    我轻轻拾起碎片,也看得清楚那总管气得面庞膨胀、七窍生烟的样子;我再伸伸腰站起来,本着反身走回去,趁他不注意我顿然回头,紧握手中的碎片就往他身上扎去。
    尖锐的碎片飞似的扎过去,突然间总管震惊回眸,瞪大了眼,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反手一个耳光打在我的脸上。
    我被打退在地,总管暴跳如雷:“好啊!反了是吧?”他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拔起随身带着的宰羊大刀,“我现在就杀了你!”
    我的心跳如石头般,一下一下地响落在心头,仿佛就快要离开人世;我吃惊地望着他那凶狠的样子,在地上蜷缩着,一点点地后退。
    当凶神恶煞的总管挥起大刀冲我砍来的时候,他似乎被什么定住了,浓浓的红血从他宽大的嘴中吐出来,我不断地喘气,及至他那厚大黎黑的身膀倒下去。
    我看见离珠直挺挺地站在后面,手里头握着一把染着血的刀子,表情冷峻,几丝落发微微卷起,总管的血喷洒在她简单的披风上面。
    她扶我起来后,我便在总管身上找到了图纸,上面记载着蛮鬼屯一直以来的发生的事情,以及巫婆作法的流程和详细情况。看到总管的血,我才坚定,祭童是死在他手上的。
    离珠说,蛮鬼屯是她的旧居,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过这儿了,也竟想不到今日的蛮鬼屯会是如此落败迷信,以前的月贵屯从不是这样子;也打探到我和篮墨还在这儿,只不过途中进入蛮山,到方才遇上了我。我感觉她很特别,而且不是一般人所能比的,或许比起戚玲,她要更棒许多。
    但不论如何,我确信离珠的身份不会仅此而已,她一定大有来头,也许就和刘爷一样,是有大世家有故事的人。
    我们顺着图纸兵分两路,离珠就先拿着钥匙救出那些祭童,而我,就去那个作法的地方,我倒要看看,这个方衷洺屠害无辜究竟是有何阴谋。
    一具残骸倒落在墙角的一旁,我慢慢蹲下来观察这具残骸。骸骨上有很明显的污渍,而且刚刚好靠在墙的一边,安置的方向也特别特殊,倒不像是随意放落的。但看上去也有一段时间了,照理,这些残骸应该早就被搬运出去了,不会再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这只能说明,尸骸是在不久留下的。
    但又有什么东西能让人死后在短时间内化作一具陈旧的残骸呢?这恐怕和作法有关系了。这些不可能的巧合,让我慢慢陷入疑惑之中,甚至怀疑,这九头鸟是否存在过。
    天大的巫术也无法做到如此周密,接下来肯定会更危险。这也就是方才上山搬柴的老者所说的,蛮山的血祭。这不仅是风水大忌还是各种人所推托的地方,我对这血祭并没有很深的了解,都巫婆作法也必须是在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在蛮山九字的末尾,连接蛮鬼屯的最后一户人家,那户人家是赵婆和掮客所住的地方,平常是少有人去的,一来,是有些远,二来,就是大家都知道的,那地儿不能去。
    我于是顺着分舵的山路走去,一路上不少的白纱布铺着,而且不止一条,甚至有破碎的碗碟,血迹更是清楚可见,所以我可以断定这是最近才留下的。
    走出这片山谷,熙熙攘攘的野草长满两丛,几棵矮小枯黄的小树挨在两旁;黄昏过后的夕阳已经像地上的血一样,一点点红色的光透过树缝落在我的手上。我极不自然地伸出两只手认真地检查了一遍。
    蓦然我觉到一丝动静,便猛然回头——几个面色煞白,白发飘飘的人伸着手直直地朝我奔来。
    我吓了一跳。他们眼睛都是红色的,嘴巴也是朱红的。这些难道是祭童所化,想到巫师,我立即联想到方才在分舵通道看到的残骸,我浑身震悚,登时撒腿就跑。
    那几个白人疯狂地追杀过来,我慌忙的一边跑着,一边回头开枪,寂静的山林之中,响亮而频繁的枪声环环回荡。我这既是对后面的人的对付,也是一种信号,希望蓝墨可以看见。
    一直跑着跑着,就到了尽头,我踩过那些红线区域,突然间从空中飞下一个竹笼,将我牢牢地套住了。
    我被封在这密集的竹笼里,那几个白化人跑到红色区域画的圈子里,顿然也停住了脚步,两手放直,眼珠子凸凸的,不到五秒便纷纷倒地,嘴中咳出了血。
    随即,那几个倒伏在地的白化人,瞬间褪去皮肤和肉体,成为一具残骸;就和我方才看到的一模一样。
    原来这些残骸是白化人留下的,但这些白化人又是祭童变成的,那么,方衷洺这样做的动机又是什么呢?难道说,这附近真的有什么大墓要摸么,可我已经来到蛮山最尾的地方了,并不见有什么古墓。
    我静下心来,屏息凝神地望着土地上的红线,纵横交错,错落有致,网网相间。红色区域可以杀害这些白化人,并瞬间将其烧化作一堆白骨……我默念道:鬼车血阵。
    以前听长辈们说,九头鸟又名鬼车,是因它的叫声就像夜里的车辆行动;据说它第十个脑袋被周公旦射下,不断留血,一出现会吸走孩子的魂气,那个孩子就会浑身石白,变成白化人。
    我从不信这个世界上有九头鸟这种怪物,但鬼车血阵我在书上看见过,和地上的红线斑斓极其相似,而且方才白化人的那一幕我也看见到了。这鬼车血阵的破解方法,我至今都不明白,二山胖对这个有了解,他一定懂得些。
    重重叠叠的竹杆纵横杂在我的面前,包围得极为严实,几丝悲凉的风透过缝口刮进来。残阳如血的光芒照射在地上,我回首一望,却已然看不见夕阳。
    周公旦是什么人?是西周的四大家,民间又有周公解梦等的美誉,历史上的辉煌人物的陵墓也不可能建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但既然牵涉到鬼车血阵和古墓了,就必然和这周公旦脱不了干系。
    正处我不知所措之时,我胸前的勾玉又闪闪亮了起来,就仿佛有什么征兆,飞快紧急地闪动,我也跟着慌忙了起来。
    忽然灰白的天空中划过一只硕大的无足鸟,一声凄厉悲凉的嘶叫,长鸣后留下的回音尖锐得似乎可以划破天穹。这一声声属引凄异的叫声,使我似乎听见了哭声。
    土家女人每逢出嫁都是以哭的形式的,而且不准五服之内通婚,配偶必须为同姓,否为大逆。这个规矩是在张家界有的,但在这个地方我也微微觉到了,鬼车血阵,就和血祭般,祭童都是拿来这个红色区域变作白化人,然后为墓所用,所以这个古墓就是这个红色区域。
    我放声连念:普天之下皆为白,哭声连连即为谶。
    原来这便是血祭的根本,勾玉已经不再亮了,我身旁密封的竹子“轰”的一声炸开了。
    如果不是这只可怜的无足鸟,我怕是不会联想到这么多;无足鸟是世界上最悲哀的鸟,因为它只能够一直不停地翱翔,不能歇息,一刻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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