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这才生疑了,顿然慌了:“什么?一块铜?”
    “是。”
    当表哥瞪圆了眼看着我时,我一时间联想到了陌蓝墨那老店,这才想到那枚写着“百无禁忌”的大铜币,越发觉得不对劲。
    “原来那块铜是蓝墨家传的,难怪他保存得那么好。”我说。
    表哥又给我作了详细解释:“他们大世家的,都会有规矩。发丘搬山摸金卸岭这些你都听说过罢?百无禁忌便是所有一切都不忌讳,故此蓝墨才有那样能力下墓。下墓时,应该说是适于一切墓,都不例外,要带上这枚祖传的铜币,作为标志,才可以下墓,要不然丢了的话,就相当于金盆洗手,从此不再干了。也有的人,最后不成功或是死在墓里,将这枚铜币一同殉葬,表示对墓主的敬仰和对先人的愧疚。”
    我惊叹“原来是这样。也难怪……”
    蓝墨一直冷冷的,不爱说话,其实他背后却大有来历,但一个大世家究竟是如何沦落到剩下他一个人举目无亲的呢?这倒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青灯厓不管是从山形还是地理位置来看,都是个风水宝地。上接壤的是一条河,下濒临的却是乡镇。不深居内陆,又树林阴翳,葬在这个地方,即使没有其他工具,尸身也不易腐烂。
    我们顺着洞口再次进入青灯厓;此时我们看到的却是另外一副景象——四面八方都是古老的建筑物,有的已经残缺不全了,地面都是古铁做的,还陈列着一些碎掉的破陶瓷,破木椅。这是个空旷的地方,看似密室,又不全是,这个地方许是有几十年没打扫了,一进去,便弥漫着一股白色的烟尘。
    我半捂着鼻子,四处察看。没什么特殊的,墙面也不曾有;但我在一架织布机上发现几丝棕色的头发,地上,也有一些是纯黑色的。周围这个地方应该是法国人活动最频繁的地方,他们用于考察,但不知陈列这些物品,还有织布机是要做什么。
    我还在织布机上找到了掉下的指甲,那指甲不大透明,上头积着一层厚厚的灰色;这进一步说明,这个地方在不久前是有人来过的,而且还是外国人。这样做可差一点点就算勾结外商了,要是被查出来,卞家遭的可不仅是文物界的封杀了。
    我随地撬了一个抽屉的锁,发现几份被烧成一角的纸张,那一角的纸片上还写着一个黑色的“趾”字,设若我猜想不错,应该指的是脚趾头。可这就奇怪了,为什么要写脚趾头?难道只是偶然提到?
    经过这些东西,表哥推定,这个房间最后一次来的必是外国人,而且他们来得极其匆忙,慌乱地把几份重要的资料烧了,却办得不大干净,留下了许多痕迹,说明当时情况很危急,他们也来不及干得圆滑了。
    那么,接下来就得从这脚趾头入手了。只是这地方太过空旷复杂,要找一些精密的机关,花的时间会太多;我一眼扫过去,便发觉地面上的废铁不大对劲,哥用力搬开那废铁,骤然,对面墙“轰”的一声岔开一条笔直且一眼望不穿的道路。
    这么显眼的机关设备也是很少见的,这才是人最意想不到的。
    我的手电筒已经快没电了,表哥也剩不多,所以我们俩只能勉强撑着一点薄弱的光线,穿进这条隧道。
    青灯厓这个地方四面八方都是山包围着,按理说,就算是把山体劈开,也不会分布有像这样的密道。我再往下走,发现这道路已经变得越来越矮了。
    到了尽头,只瞧见一堆黑漆漆的东西,用手电筒照过去——那是一张黑而密的蜘蛛网,一只硕大的蜘蛛,张着细长的大腿,牢牢粘住这个大蜘蛛网。
    “这个是毒蜘蛛,小心,”哥拉着我稍稍后退,战战兢兢地再瞧瞧那蜘蛛网下,又说:“过去这地下是一片积水,当心。”
    “积水?怎么会有积水?”我压低声音说,“看这浑浊的水,也不知道深不深。”
    “嘘!”
    表哥这一嘘声活把我吓了一跳,我弓着腰连连后退,倒吸了口冷气,顺着表哥的视线,看着对面尽头那黑乎乎的东西。
    “那是啥?头发还是蜘蛛网啊?”
    一团黑漆漆成麻的一大片,绕在蜘蛛的身后,细丝,散发出一股尸气。
    “别怕,我打一下。”表哥慢慢地摸出一把手枪,指着那团黑雾,“嘣”的一声巨响,打破了沉寂。
    我的心也随着一跳。那团黑雾迅速散开,浑浊的水面上浮出一张黝黑的脸,两目放直,面色发青,七窍是血。那个脑袋就顺着水流,一直浮在水面,轻轻地荡漾着……我像撞了鬼似的,头皮一阵麻,心就像溜溜球一样乱跳。
    那是个什么东西?这个入口,完全和我们之前所看到的青灯厓是截然不同的。这样多入口且复杂的青灯厓,果真不容易琢磨。要找到陌蓝墨,恐怕也是难上加难了。
    这漂浮的脑袋,浸在那团黑东西后面,可怕至极,而且被毒蜘蛛养着,才会散发着毒气。
    “小尺,你切记,不论如何,都不要碰这里头的一丝一毫,这蜘蛛网,这浊水,都不能碰,知道吗?”
    我傻愣着点点头,望着表哥那深邃的眼睛:“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你在这里等就是了,记住我的话,别离开这儿。”
    表哥一本正经地叮嘱着我,我没想多的,急忙频频点头,他一边盯着我,冷不防“嗖”的一声便穿进那股黑雾之中;我惊恐万状,头皮一阵麻,直勾勾地往那股黑雾看。
    只不过这黑雾似乎很特殊,一点儿也瞧不见是什么东西,连追眼通也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似乎反而还排斥追眼通,我用追眼通观察,眼睛总会感觉一阵剧痛,以前从来不曾这样。
    再看下去,我的双眼已经发热了,热到头昏脑胀,眼前是茫茫一片,模糊渺茫。猝然一双手就从地上长出来,牢牢抓住我的双脚,猛地将我拽下去。
    我已经没有了知觉,好像沉睡般的,被拽下去后发生了什么,我一点也不知情。
    直到后来,我醒来却发现躺在一个地宫里头。一盏昏黄的大灯,像吊坠一样挂在这地宫的顶部。周遭都是亮堂堂的,这个地方我从来没有来过,一切都还很陌生。只是我莫名其妙地来到这地宫中央,确实奇怪。
    我的眼睛到现在还酸痛着,紧眯了一小会儿,还是撑着起来了。环视着这四周,才发现我原来躺在一个硕大的铜棺上。
    我发现时赶忙就跳起来,连连后退,道“失敬失敬”?。
    但我发现这个铜棺有一个特别之处——则是这棺面上镌刻着一只黑色的朱雀。这就很奇怪了,这大大的朱雀绝对不是凤凰,我看得清清楚楚,而朱雀是四大神灵之一,而且还呈黑色。一般棺漆用神灵的,都是比较远古的一些迷信部落,西周战国都有,而且只占少部分。
    朱雀代表着吉祥,而铜棺上的黑色的朱雀又代表着什么,这实在令人难以琢磨。
    我们于家是梼杌为供,这两者之间本就没有什么联系,极大的区别则是神兽与凶兽之分,梼杌在我们看来是守护神,虽是凶兽,但至少就没有做过什么为非作歹的事。
    外公曾那么说过:“有一种老实人,看起来凶恶狠毒,而且常常被誉作凶神恶煞的怪兽。这东西,现在已经不多喽!”
    这句话我记得牢牢的,是一次说书人在讲故事的时候偶然延伸开来的话题,外公从不提于家的事,也是直到他去世后来我才逐渐知道,这里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梼杌这种东西,本就不现实,更连提都不提了。
    我触摸着这铜棺,一阵旋风将我推开,我似乎被什么挤压在地上,整个人都退倒在地。忽然间,那铜棺也似一扇门,自然而然地就被掀开了,我惊奇地瞪圆了眼。
    我不敢靠近,因为我一直牢牢地记着哥的话,但这必须是一样特殊的东西,或许是惊天的秘密。我撑着微小的力气,在地上蜷缩着,一直爬到这冰冷而坚硬的铜棺旁,探起头望棺椁里看——
    一个浑身华丽妖娆的女人睡在这里头。她身着唐装丽衣,手指上戴着一枚扎眼的戒指,与卞大小姐手上的那一枚极为酷肖。脸上蒙着一张粉红色的面纱,我轻轻揭下那面纱,竟看到一只朱雀的圣痕刻在她的脖子旁。
    我的眼球紧紧地望着这棺木看,发现那具女尸的手上还扣着一个玉手镯,手镯上镌刻着八个大字“死人不死睁眼即活”,我直勾勾地盯着这八个字看,似乎察觉那女尸的睫毛动了一下。当我再看她时,女尸已然化作骨灰,那棺盖猛地合上去了。
    我的眼睛就像被大火焚烧过一样,隐隐作痛。我闭着眼,双手紧紧捂着滚烫的眼皮,不敢在睁眼来。我在地上翻来覆去,又可能是因为看见了那奇怪的八个字,我的心绪乱了,彻底地凌乱了。两只眼睛依旧如刀绞,而我竟在不知情和痛苦的挣扎下没有了意识。直直地昏死在地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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