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要比女孩子漂亮,一抹刘海,刀削似的脸,鼻若琼瑶,两道秀眉颇有神韵,唇如桃绽,有着宸宁之貌。我见过许许多多像这样威风凛凛的人,但我觉得在气质上,他就足以压倒任何人。
    他勾唇一笑,用及其轻柔的语调说道:“孩子,你终于来了。”
    不管是从他的外表,还是声音,行为举止上看,他都不像一个年过一百的老人。我想,不过是因为他服了残虹甲,才有这样的奇迹存在吧。
    眼前的这个人,看似低调平凡,实际上却大有作为,受人敬仰。他便是我外公的小舅,归海月的师祖,于司宸。
    之前听刘爷描述,他当时就告诉我:“于叔叔是个很和蔼,又很聪明勇敢的人,不仅是在当时,要搁现在,他也算是英雄。算是咱们考古界的翘楚,这话,我可以没敢瞎说的。”
    可是我却怎么也不肯相信,这世上会存在如此一个近乎完美的人。这个人,牵着我的过去,又将把我引向未知的远方。
    见到他,我便不由想起曾经他的决绝,还派严普来暗算我这一系列并非巧合的事情。可他看起来果真像传言般温文尔雅,我怎么也不肯信之前的那些事实。
    “孩子,你既是来了,便注定要经历这一切。”他慢慢地开口。
    我愣愣地盯着他,归海月便道:“师祖,人我已经带来了,至于您的下一步计划,我会立即安排。”话罢,他便望向我,继续说道:“小尺兴许是受了些惊吓,所以可能……”
    “我知道,你先下去吧。”于司宸摆摆手以示让他回避。然后,他便刻不容缓地走近我,道:“其实,原本在你出生的那一刻,你就应该被永远地封锁在这座妖楼里。好在严普没有杀掉你,要不然,于家可能将度万劫不复。你是追眼通的最后一个传人,更是骷髅玉的归宿人,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自己生在一个什么样的家族背景里,你也应当知道,于家的信仰是什么。”
    我像半截木头戳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冷汗直冒。就像忽然有一个沉重的担子压在了我的肩上,压得我想抬眸看一看前方的路都不能。
    于家的使命就是守护当年那个以一个神秘的方式存在的男孩,并随着时代的变化,历史的变迁,不断地追寻这个男孩给人们带来的未知的世界。
    而我恰好与这个男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很多时候,我想从这尘世中挣脱,结果只会被缚得越紧。
    于司宸转身将书桌上的那几封信拾起来,说道:“你既然已经找回了曾经的记忆,那么,你就得知道关于于家的所有。于家,世代靠摸金为生,所谓摸金和倒斗,说的都是一个理,但是,于家每年所发掘出来的各种明器会交由文物界保管,除非部分物件是不适合放在文物界里的。但是,这并不代表于家就是生意上的小白鼠,我们还是会根据各种方式对文玩进行管理。虽然这些年于家的的确确没落了,但是当家人的权利依然还在。而于、陌以及归海三个大门阀的祖上曾经共撰有一本古书,名为《四荒经》,这本书一共有四卷,两卷被你外公存着,一卷在陌家,另一卷则在归海家。这本古书记录了各种与地下相关的信息,有很多记录都是考古界历来秘密封存的,不为外人所知。这本古书虽然年代久远,但是它对于考古这一方面却有很大的帮助。”
    他这么说,我倒不由想起我家二楼的那卷古书。他说的一点儿也不错,我每次下墓前一般都会翻查这两卷古书,老晁墩的信息就是在那里找出来的。也难怪,之前我在陌蓝墨的老店里也曾看到过那其他一卷古书,只不过当时我不曾多加了解罢了。
    “这座于家的祖墓只有这三个姓氏的正统血脉才能自由进入,而至于那个男孩被放在哪里,现在还不必说。不过这个男孩被我们家族的镇墓之灵梼杌兽守护着,不会出事。梼杌是于家的标志,它负责看护于家人的这些墓群。你也知道,你脖子上的那枚勾玉,正是梼杌兽的一颗门牙,”他微微提嘴一笑,满面春风地将他手里的那些书信递给我,用极其柔和的语调对我说,“孩子,你现在是于家的当家人,你的一举一动都关乎着于家的一切。这些信上白纸黑字说得很清楚,又有盖章,你把信上的文玩明器一件件地从别的家族要回来,一件也不能落下。知道吗?”
    我看着他,又疑惑地看看手中的那些泛黄的信,点了点头连连称是。我前脚刚迈出大门的时候,身后便传来于司宸的声音:“设若你能达到我的目的,我便告诉你,关于骷髅玉的所有事情。”
    一提到骷髅玉,我便不由睁圆了眼。近来我被这邪玉可折腾得不轻,自始至终,我为的正是这块玉。设若没有骷髅玉,也不会有现在的我。
    一玉一命,一人一生。
    太阳都快要下山了,林木叠翠的四周泛着金色的流光,横亘千里的大山前面是一片金浪般的芦苇地。芦花轻荡,残阳若血,我搔首望向身后那苔痕斑驳的岩壁,不由轻叹一声。
    云淡风轻,我迈上轻盈的步伐,正准备拨开眼前碍眼的芦苇,可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于是乎,我便弯下腰,用食指和中指轻轻勾了些黄泥,抹在两颊上。
    我终于知道自己的身世,虽然我不曾看过我的父母,但是我却知道,他们一定是在办一件很伟大的事情,而这件事情让他们很繁忙,以至于他们只能抛下我,然后不渝地去完成这件事情。这样想,我便不怪他们。
    眼前茫茫的芦花海,我实在不知道要朝哪个方向走。于是我便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小的指南针,刚掏出指南针,我还没来得及看,就又把它放回去了。我想,这种地方应该是用不了这指南针的。
    忽然,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别忙活了,这黄泥地下的物质对磁场有极强的干扰作用,即使地球不出现‘磁暴’现象,你这指南针罗盘什么的也是用不了的。”
    原来是归海月。
    我戏谑地笑道:“我知道。”
    话罢,他正撸起袖子,扎起裤脚而来,我便道:“提醒你一下,要涂黄泥于两颊,不然小心这嗜血八爪鱼把你的血吸干哦。”
    “我知道。”说着,他便也弄了些黄泥涂在了脸上。
    等到上车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我感觉我身边的归海月果真很不一样,以前的他,倒没这么爱笑,现在的他却看起来很乐观。尽管多年未见,他还是老样子,“老”谋深算的。
    以前,兴许是因为我根本没见到过复姓之人,以至于有一段时间我还傻傻地以为他姓归,然后那时我便傻乎乎地叫他“海月,海月”,因为我觉得,名字里嵌了个“海”字,听起来才会像个男孩子。直到后来,我才发现他们家里的人名字里都有一个海字,男女老少皆是如此,我才发觉不大对劲。最后,在外公的解释下,我才明白了,原来他是复姓,姓归海,名月。想来,当时的我还真是可笑至极。
    归海月走了之后,我很孤独。因为,打小村里的人就不是很喜欢我,他们都认为我招邪,甚至觉得我只有外公和哥哥这两个亲人,全是因为我这个祸害给造成的。破月出生的我,似乎每一场灾难都与我有关,不论是天灾还是人祸。因此,我没有什么朋友,更谈不上知己。尽管月儿年龄比我大很多,但是我觉得他人挺好的,是值得交的朋友。
    在没有表哥,没有我外公的那些部下在我身旁的情况下,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他也是我七岁以来除外公和表哥外唯一一个看得起我的人。尽管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是现在的我已经记起了曾经的时光,我相信时间不会冲淡友情。
    在车上,他便问道:“师祖同你讲了什么?现在你,不会很伤心了吧?”
    “还行。舅曾祖父是个内向的人,你想知道什么,尽管去问他,就不必在这里套我的话了。我也知道,你是有重任在身的;当然,我也一样。你知道吗?找回这些破碎的记忆之后,我是很崩溃,但是,只要与骷髅玉有关,那么,再苦再累我都愿意受,再大的风雨,我都不怕。”我斩钉截铁地道。
    “骷髅玉,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
    “不错,没有它,就没有冰三尺。但是,我也不想被它毁灭。”说到后半句,我便怔住了。
    当真如此,没有这块所谓疑点重重的邪玉,我就不可能了解到于家的故事,也没有当初那些惊悚而又难忘的探险经历。我也说不清这种感觉,总之,正邪难辨,即使这块具有毁灭性的邪玉残害着我,但我总觉得它的出现,改变了我所认知的世界。
    但与此同时,我并不希望和它一同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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