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苍雪殿外。
    日辉消逝,白昼无光,寒风刺骨,骤雨将至。
    空气中的氛围逐渐危险到极致,山间的群妖们早已被这异象骇得噤若寒蝉,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了。
    半空之上,洛琳身周的圣光已随着日食的出现全然消失,手中那原本是郁金色的神杖此刻也已经变得通体黑红、散发出丝丝诡异妖气。
    蓝雨柔大为警觉地盯视着她身上的变化,不知她接下来要使出何种手段。而陆灵秋,也已经决定只要见状不妙就立刻出手帮忙了。
    “天一水蛇,你知道吗。”
    洛琳的声音轻缓且夹杂着复杂的情感,她抬首看向黑色白昼,似在远望回忆。
    “曾经的我,也有强大如你这般的姐妹们。”
    蓝雨柔闻言目光一凝,灵使裙袖中早已备好的法决微微一滞。
    身后的陆灵秋,也在注目倾听。
    他想知道,妖神少女对自己的痛恨到底从何而来。倘若这份仇怨仅仅来自于远古的族类相争,那是绝不至于如此的。
    只听洛琳似在倾诉,亦似在重新品尝着某种剧烈的遗憾:
    “她们保护着我、照顾着我、陪伴着我,看着我一点点长大——”
    她顿了顿:
    “可最后,却全部都遭到了‘邪魔’的染指。”
    听得此言,陆灵秋眉头微皱。其实他刚刚就对此感到很是疑惑了。
    他知道,见过“邪魔”的存在,要么经历过六神在世的上古时期,要么就是存在于始魔降临那段时间的太古时期。
    少女既为妖神,那么寿元至少得有五千年以上,很可能是上古时期以前就诞世的存在,只是不知她的本体到底是什么。
    毕竟,有些特殊妖兽的寿元是远超常规界限的,活过万年也并非不可能,比如小夜的‘九命’天赋,就完全可以做到。
    未及多想,只见少女的情绪愈发激动:
    “如果不是人类的欲望将这片土地摧残得伤痕累累、灵气稀薄,她们就不会飞往四方、护佑山海、在最恶劣的环境下忍受孤寂——
    如果不是人类的贪婪将这片天空彻底打碎、联通外域,‘原初始魔’便不会降世、更不会带着极烈的‘恶’席卷天苍、陆续将她们收服、封印!!”
    “你……你说什么?!”
    这番话不禁让陆灵秋震惊当场,就连蓝雨柔也恍惚了一瞬。
    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只见洛琳忽然将神杖高举,黑红色的未知灵压于顶端“圣耀石”处汹涌汇聚——
    她边释放着恐怖的灵能边继续低语着:
    “在最后一个姐妹被封印之前,她冒死用部分神魂发出一道万里传讯,通知我赶快逃离中州、前往极地躲避起来,否则早晚会被‘始魔’找到,到那时下场定会和她们一样。”
    “我虽想为她们报仇,但却明白,即使修至妖神,也依然不是‘始魔’的对手。”
    “所以,我独自一人来到极北,在人类修士和鬼灵大军的夹缝中努力生存着、拼了命地修行着。”
    她的声音逐渐开始发颤:
    “修行孤寂,千年如一日。对家人的思念,连年剧增。”
    “为了祭奠再也见不到的她们,为了还能记得她们的样子,我创下‘圣法’,将那最后的一缕残魂——”
    “还原回了最初的模样。”
    这一霎,空气中那黑红色的灵能场已经攀升到了极点。
    洛琳诡异地抬起头来,凄笑着看向由于接收了巨大信息量而有些陷入迷茫的陆灵秋二人,下一秒,将视线温柔地转向身前不远处的天空之上,仿佛要对他人展示自己最珍贵的收藏——
    苍云顶的云雾开始翻腾奔涌,似有什么东西即将打破这令人不安的沉寂苏醒而来。
    少女的施法进入尾声——
    “天一水蛇。能让我认真起来,说明你已经得到了妖神的认可。但今天,你们谁都逃不掉的。”
    “就让你看看,我的真正实力吧。”
    少女双目微闭,将神杖指向苍天,以祈祷之姿凝声道:
    “圣法·晖光造影。”
    噌——!!!
    刹那间,只听一声熟悉的雀鸣响彻整个大雪山脉!
    暗色的天空下,一道刺目红芒蓦然穿破苍空,带着无比炙热的气息从天而降——
    此时此刻,空气中那些原本的水汽竟在一瞬间被蒸发得不见影踪,而结界外部的乌云也尽皆散去,那强悍无解的水葬结界术,居然在这式祈唤圣法下被破掉了!
    陆灵秋和蓝雨柔凝目一看,登时惊在原地。
    “朱雀……?!”
    “这到底……”
    却见那被洛琳施放圣法召唤降世的“圣兽”不是其她,而正是二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
    炎夜的本体——
    “不死鸟”朱雀。
    只不过眼前这只朱雀和小夜有所不同——
    小夜的本体身形巨大、通体火红,羽翼之上常燃“朱雀火”,飞行之时如似流虹;
    眼前这只“朱雀”形似小夜,但身周燃烧着的火焰是漆黑的,双目瞳孔和洛琳一样是黑红之色,而非小夜的真赭色。再者,其身上的火焰离得很远便能给人带来炙热灼痛之感,而非小夜那温暖得甚至让人觉得有些温柔的红莲状圣火。
    这一霎,陆灵秋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少女,大概率是珍稀古籍《天苍神妖录》中未曾提及过的、与“四相圣兽”的关系极为密切的同等级存在。
    通读过此篇的他依稀记得,作者天晓真君在“青龙显现”、“朱雀飞天”、“白虎露头”、“玄武上升”的末尾页脚处,还极其隐晦地标注了一句——“四相有五”。
    不难结合妖神少女以及《天苍神妖录》提供的信息得知,除了小夜以外,其余的三相早已惨遭“原初始魔”捕猎、降服,目前生死未卜。
    而在被封印之前,冒死发出讯息的那位“姐妹”,则正是身为朱雀的小夜。
    “你……你到底是……”
    事关重大,陆灵秋想要问清楚她的来历,却见那“黑色朱雀”扬首张喙,一团恐怖如黑色太阳般的火球已然在它口中凝聚,很明显是要发起致命一击了。
    此刻,蓝雨柔心中虽然同样疑惑甚多,不过她的思维却很是清晰——
    保护主人才是她的首要任务,无论那妖神少女的真正身份到底是什么,也都和她无关。
    “主人,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只见她背对着陆灵秋柔声道了这样一句,下一息,在他惊滞的目光中,忽然将所有外放而出的“雨灵力”反向汇聚于自身体内!
    一道海蓝色耀芒以她的身体为圆心向四周暴射而去,她的声音回荡在陆灵秋的耳边——
    “妖化·完全体·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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