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中州天山,镜花天域洞府内部。
    三楼,主人卧房。
    “~”
    一道邪艳诱惑的美丽身影,正哼着小曲儿,看上去心情极为不错地闪移到门前。
    熟练地于一瞬间将表情调整至平淡高冷,而后,她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
    “姐姐,我回来了。”
    凭依悄悄走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房间,反手将门给摁紧。
    ——咔嚓。
    “心情好些了吗?”
    一步步走向深处,只见房中央的圆床上,花铃缩在原本属于主人的柔软被子里,背对着门口的方向,将身体裹得异常严实。
    “……看来还是没能缓解啊。”
    嗅着令人心醉的夕颜花香,凭依无奈地绕过床沿,坐到了她的身边。
    自打姐妹二人从秦国大佛寺归来以后,花铃就一直把自己锁在屋中,谁也不见。
    现在,两天时间过去了,凭依知道,放任姐姐一个人去治愈心底的伤痛,是不现实的。
    这次出行,本以为能轻易地寻到那妖魔的踪迹、并将之彻底抹除,奈何对方好似早有预料,竟提前逃离了寺庙,没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在凭依眼里,那家伙逃不逃倒是小事,最棘手的,是姐姐的“心病”。
    究其原由,完全可以归结为“姐姐对自身的要求过于苛刻了”。
    身为妹妹,与花铃相处近万年,凭依对她的性格再清楚不过——
    她不想让自身存在任何“污点”。
    有着重度精神洁癖的姐姐,想将最好的、最纯瑕的、最完美的自己,全部奉献给主人。
    也正因如此,她才会对区区“妖魔”的线索产生如此大的反应。
    只有凭依知道,那并非简单的“妖魔”。
    它们并非源自天苍,它们让花铃回想起了自身的来历,并为此感到深深的无奈与自卑。
    要知道,时间,虽然可以冲散苦痛、可以模糊回忆,却永远也改变不了生来就已注定的事——
    比如种族与血统。
    即使已经与某些存在断却了联系,即使已经彻底更改了阵营,命运的因果也总会带来一些意料之外的繁杂琐事,不断不断地去侵扰早已如钟摆般平井无波的心境。
    似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凭依忽然开口说道:
    “前晚,我去见了拉齐娜。”
    她用余光观察着姐姐的一举一动。
    只见花铃缩于被子中的身体轻微动了动,但没有什么更多的回应。
    凭依继续道:
    “她跟我说了关于‘魔剑’的事。”
    “……”
    “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吧?魔剑的真实身份。”
    “嗯。”
    被问及此事,花铃从被子中露出那略显憔悴的绝美面庞,目光幽幽望向一脸关切之色的妹妹。
    “然后呢。”
    她面无表情地追问了句。
    见她感兴趣,凭依毫不犹豫地继续讲道:
    “然后啊,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想要抓走慕青。不过最后被拉齐娜阻止了。”
    “是吗。”
    “嗯,那招魇神法引出的异象,就是拉齐娜认真动手过的证明。”
    凭依认真道。
    “嗯。”
    花铃默默直起柔弱无骨的身子,轻靠在了灵木材质的床背上,“知道了。”
    “……”
    见她依然阴沉着脸,凭依将身体凑近了一些,劝道:
    “姐姐呀,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何必太在意呢?
    你看,你、我,甚至拉齐娜,现在不都还好好的生活在这里么?
    主人他对我们都很好吧?
    只要我们守口如瓶,他就永远不会知道你担心的那些事。当然,我和拉齐娜也都不可能说出去的。所以啊……”
    “凭依,能告诉我,你今天到底为何这么开心么。”
    话到一半,却突然被花铃冷冷打断。
    “?!”
    凭依眼角一跳,心里咯噔一声。
    不过她反应很快,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地强作镇定:
    “啊?没有啊,我哪儿开心了……?姐姐,你一定是看错了吧?”
    “。”
    花铃安静地听着她的狡辩,眼神却似冰冷得足以穿心。
    “……好吧,姐姐。其实也没什么的,嗯……我只不过是见了主人一面。”
    凭依无奈地说道。
    她心知自己的表情很可能在进入房间之前就被姐姐的神识扫了个遍,要想瞒过去,非常的不现实,还不如从实招来。
    “所以你昨晚没回来,是一直和他在一起么。”
    花铃本就冰冷的声音似又再下降了几度。
    “……”
    原来姐姐在意的是这个啊。
    看来她已经从先前那些事里调整过来了。
    凭依心疾念闪,果断打了个哈哈:
    “哎呀,姐姐,你别担心!上次我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所以这回我很注意的!
    我保证,昨晚绝对没有跟主人做任何不能做的事!绝对没有犯原则性问题!也绝对没有对不起姐姐!不信的话,你可以亲自去问主人!他现在就在楼下准备召开灵使会议。”
    她信誓旦旦,一脸“正”色。
    乍一看,不似说谎。
    “算了吧,凭依。”
    花铃面露倦色地轻叹一声,仿佛早已猜到答案:
    “没做‘不能做’的,但把所有能做的全都做了个遍,是这样吧。”
    “……?!”
    “你我从小就在一个胎里长大,你的心思我闭着眼便可猜中。”
    “我、我只是……”
    后半句话凭依没法说出口,毕竟“搂抱亲吻、抚摸耳语”什么的,在她眼里虽不算“原则问题”,但对姐姐来说,早就严重越界了。
    盯着瞬间蔫儿了下来的妹妹,花铃眼里闪过一丝抉择之色,低声说道:
    “罢了。今后,你若想得到喂养,就直接去找他吧。我不会再阻止你了。”
    “哎?!姐姐??”
    凭依闻言大惊,以为她是动了真怒,哪里敢真的接受?
    遂赶紧连连摆手婉拒:
    “不不不,我真的不会再犯那样的错误了。主人是你的,以后我乖乖在你眼皮底下活动就是……”
    她弱弱地瞟了花铃一眼,心中忐忑万分。
    数千年来,姐姐一直在退让,总是作为承受苦痛的那一方,尽全力维系着与主人之间的脆弱关系,久而久之,已经是被各种顾忌逼迫得少言寡语。
    这让凭依甚感心疼。
    她不想再亏欠姐姐更多了。
    见花铃依旧是那般看不出表情的神色,凭依一咬牙,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突然从灵戒“红尘”当中摸出了一个红色小瓶儿,并将之轻轻放置在掌心处,对着她展示了下——
    “这个是主人昨晚送我的‘红药水’。呃,名字是他起的,虽然有点奇怪,不过这满满一瓶,本质上是他的精血……”
    她顿了顿,在花铃注视着的目光中,解释道:
    “像这样的精血,他给了我十瓶。说是要我尽可能地像你和拉齐娜一样享受‘自由’,所以,我才感到开心。”
    她毫无隐瞒地将主人的礼物对花铃展示了出来。
    “原来如此。”
    听完凭依的讲述,花铃微微颔首,并不觉得意外。
    只是淡淡道:
    “此前他曾找我谈及过这个想法,没想到这么快就落实了。”
    对于主人这般“把灵使们的事放在首位,自己即使猝死也没关系”的偏激思维模式,她早已习以为常,并无力去扭转什么。
    不过,妹妹能得到主人的关爱,于她而言,既是应该高兴的事,也是令人心情复杂的事。
    凭依读出了她的情绪,主动开口道:
    “嘿嘿,姐姐,别不开心啦,我和他之间真的很清白!对了,我的时间快到了!来,让我进去吧~”
    她趁着花铃还愿意和自己交流,立刻把握住机会,果断地俯身上前,将姐姐一把搂住。
    “?离我远点。”
    花铃柳眉一凝,却没有第一时间将她推开。只是象征性地缩了下身子,随后便抬手指着妹妹手中那红色血瓶,有些不解地问了句:
    “你不喝那个吗?”
    “哈??”
    凭依闻言一怔,果断道:
    “当然不!”
    只见她直接将“红药水”收进了灵戒,并非常肯定地连连摇首:
    “这可是主人给我的定情信物!怎么能轻易就喝了?虽然有十瓶之多,但也要在最重要的时候使用才行。”
    “……”
    “哦对,姐姐,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分你一瓶~”
    凭依大方地表达着自己的诚意。
    “……不,你留着吧。”
    花铃对血液的兴趣不大,更不想去从妹妹那里索取什么。只是淡淡道:
    “记得别存过期了就好。”
    “噗,不会的不会的。”
    “那我就施法了。”
    “嗯嗯!”
    凭依邪邪一笑,且不怕死地用自己那邪艳绝美的脸蛋儿在花铃的胸前蹭了蹭。
    这种撒娇行为若换成其她灵使,可能人就直接无了。不过凭依却并不在意,并且似乎以不断试探姐姐的底线为乐。
    花铃无奈地看着她满脸洋溢着的开心模样,不知为何,即使心中酸楚,却也打心底为她重获一定量的“自由”而感到欣慰。
    「幻月灵法·魂体合一」。
    呼——
    无名的星银色灵能将胸前的她包裹住,只见凭依于一瞬间化为一道透明魂魄,如煞魂般从体外被注入到了自己体内。
    “姐姐,要开心些哦。
    哦对,别忘了去参加灵使会议!主人他其实很想你的!
    我先睡啦。”
    妹妹的声音回响在耳畔,施法完毕后,花铃于黑暗的室内调整了下呼吸,并默默地对着空气点了点头——
    “嗯,晚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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