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无涯下车的那一刻,简灵早已咽了气,原先‘雌雄同体’的状态也随之改变,她的星眸依旧是睁着的,只不过那里再也没有往日的光泽,她更不会一脸坏笑地捉弄他人了,死亡最终带走了她全部的活力跟朝气。
    龙无涯脸色惨白如纸,他跌跌撞撞地来到简灵车边,当他看清车内的情况时,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高大的身躯更是止不住地痉挛,手掌撑在已经有了裂纹的车玻璃上,哽咽得无法自已,巨大的悲伤如潮水般瞬间淹没了龙无涯,龙无涯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被彻底霍开了一个洞,而那个洞恐怕余生都没办法愈合了。
    “小灵子,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再等等我?为什么?”
    龙无涯眸光猩红地看着车内早就没有了任何生命体征的简灵,低声呢喃道。
    其实此刻,龙无涯都有些怨简灵,一大早,他不是没要求简灵跟他同车,但简灵死活不愿意,非要坚持自己开车,再跟他汇合,龙无涯忍不住回想,倘若简灵不曾执拗,这场车祸是不是就能完美地避开了呢?当然龙无涯更加无法原谅的还是他自己,他觉得是因为自己不够‘坚决’,不够‘体贴’,这才让简灵死在了生辰当日。
    越是这样想,龙无涯越发觉得自己就是‘罪魁祸首’,他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嘴里不断重复地就是那句‘对不起,小灵子,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的话。
    龙无涯甚至不敢看车内简灵的惨状,他没办法接受简灵是以这样的方式离开的,简灵当时究竟承受了何种痛苦,龙无涯不敢想,也不愿想,但却又禁不住回想。
    等连亦修跟着救护车赶到的时候,龙无涯就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似的,一动不动地跪在那辆火红色,且已伤痕累累的跑车旁,脑袋耷拉着,连亦修看到此情此景时,脸色当即就白了,心里也咯噔了一下,一抹不祥的预感顺势弥漫心间,连亦修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连亦修最初也没办法接受,他怔楞了好半晌,直到身边的救护人员说了一句‘赶紧看看伤者还有没有救’的话,连亦修才醒过神来,他强忍着内心那铺天盖地的悲伤,拔脚就朝着龙无涯跟他家可怜艺人的红色跑车跑去。
    “龙无涯,小灵子她……”,还没等连亦修把话说完,他一眼就瞥见了车内简灵那惨烈的死状,连亦修周身的力量就像瞬间被抽光似的,当即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脸上的血色更是当场就褪散得干干净净,连亦修目光惊惧地看着车内的简灵,心里突然就涌现出一种难以用言语解释的恐惧感。
    虽说简灵早已成为了一个血人,左胸下侧还插着一根钢管,伤处血肉模糊,额头也磕破了,鲜血淋漓,但她那双睁着的眼睛却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以简灵这样的死法,其实她死相应该是凄苦,乃至扭曲的才对,可她给人的感觉却是平静,从容,仿佛她所面对的并不是死亡,并不是终结,而是稀松平常的小插曲罢了。
    连亦修强忍着内心的各种困惑跟恐惧,下意识舔了舔嘴唇,也刻意避开简灵的视线,而后伸手轻轻拍了拍龙无涯的肩膀,小心翼翼都开口道,“龙无涯,你别这样,小灵子,小灵子她已经走了,你节哀,我想她肯定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的,逝者已逝,生者更要坚强,你别让她走得不安心。”
    常人都会这样安慰生者,这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尽管连亦修知道简灵的死,会让龙无涯备受打击跟煎熬,但他还是希望龙无涯可以从悲恸中走出来,虽然连亦修也知道,这事需要的是时间……
    就在连亦修思绪万千之际,身边的龙无涯突然机械地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连亦修,目光略显空洞道,“不,她在怨我,她怨我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离开,她怨我来得不及时,她不会原谅我的。”
    说到最后,龙无涯表情也很是凄苦,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泪水从指缝流出,连亦修一看龙无涯这样,整颗心也跟着揪了起来,连亦修突然越发担心起龙无涯来,他生怕龙无涯会就此抑郁,甚至会……选择自#@sha#。
    一想到这样的可能,连亦修脸色越发苍白,他皱着眉头看着痛苦得不能自已的龙无涯,再度轻声细语都安抚起龙无涯来,“龙无涯,你别胡思乱想,小灵子其实是个豁达的人,她怎么可能会怪你,她不会的,你一定要好好的,她死前唯一的心愿肯定是希望你可以从这件事情的阴影中走出来……”
    如今连亦修都有些顾不上琢磨简灵的死了,更加没空为自家艺人难过,对他来说,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先安抚好龙无涯,以免龙无涯一个想不开就跟着简灵去了。
    这个念头也让连亦修心有惴惴,毕竟眼下龙无涯的精神状况看上去让人更担心。
    连亦修的确是一门好心,但此刻龙无涯根本就听不进任何人的善意劝告,他依旧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中,无法走出,龙无涯胡乱地擦了一下自己的双眼,面如金纸地看着车内的爱人,语带哽咽道,“小灵子,我会救你的,我一定可以救你。”
    说这话的时候,龙无涯眸光很是坚定,可连亦修却越发担心起龙无涯来,他眉头深锁地看着自己身旁,精神状况已经明显不正常的龙无涯,想了想,最终还是银牙一咬,再度提醒起龙无涯来,“你清醒点,她已经死了,死了,不管你接不接受,她都不可能回来了。”
    连亦修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继续往龙无涯的伤口上撒盐,但他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龙无涯为了简灵‘疯魔’,连亦修俊脸表情极度紧绷,眸光满是忧色地看着龙无涯。
    但龙无涯早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连亦修毫无反应,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红色跑车里面的简灵,而后闭上眼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出,待再度睁开双眸的时候,龙无涯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曾经那铺天盖地的悲伤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掌抹去了,他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看也没看身旁的连亦修一眼,而后就缓缓地朝着自己的银色迈巴赫走去……
    连亦修一看龙无涯这样,整个人都不好了,眉头更是快要打成死结了,连亦修赶忙追上龙无涯,一边跑,一边冲龙无涯吼道,“你现在要去哪里?就那么撇下小灵子吗?她的遗体……”
    还没等连亦修说完,快他两步的龙无涯只是目光坚定地说了一句,“她没死。”
    言罢,龙无涯就快速打开迈巴赫车门,坐在驾驶位上,他目光幽幽地看了一眼已经在简灵跑车前忙活的救护队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就发动引擎,一脚油门,飞也似地离开了。
    连亦修没想到龙无涯真的如此‘绝情’,说走就走,他追了好一会儿龙无涯的车子,但还是没能撵上某人,连亦修气得直跺脚,甚至都爆了一句粗口。
    尽管连亦修心里恼火,但终究还是放心不下龙无涯,所以他赶忙掏出手机,立刻打了一通电话给龙无涯的经纪人,再三提醒某人,赶紧派人联络龙无涯,找到人后,就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地守着龙无涯,以防龙无涯再出点什么事。
    当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其实简灵也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不过她又变成了一个‘旁观者’,死亡的那一刻,简灵就跟先前那个‘雌雄同体的自己’分开了,旁人无法看到她,也无法感应到她的存在。
    简灵是亲眼看着那个死者是如何再度变成她的容貌的,而龙无涯又因为她的死陷入了多大的悲恸,简灵觉得自己内心很是压抑,这种感觉都快要将她给逼疯了。
    简灵很想从这个诡异的场景中抽身,但她却无法做到,简灵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跟龙无涯谈的恋爱,这段记忆对简灵来说貌似就是空白的,可内心的悲伤却快要将简灵给淹没,她的感知在提醒她,这段经历也是切切实实存在过的,至于为什么,她会毫无印象,简灵此刻也琢磨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简灵神情麻木地看着救护人员将已经死绝的‘她’带走,连亦修当然也跟着救护车一起走了,简灵依旧站在原地,心绪不宁地注视着那辆载着‘自己’的救护车,可对简灵来说,此刻那辆原本是用来救死扶伤的车似乎顷刻间就成了灵……车。
    这个念头让简灵经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一股凉气更是直接从脚底板蹿起,涌向四肢百骸。
    简灵秀眉狠狠地皱了皱,她突然有些抗拒今日的经历,就在简灵情绪不免有些低落的时候,身边突然多出了一个人,那人长身玉立,面容冷峻,不是龙无涯,又是谁呢?
    龙无涯跟简灵并肩而站,明明此刻艳阳高照,可太阳的温度却无法照射到两人身上,他跟她都像是被时间遗忘的存在。
    “当年你就是这样离开的,我终究没能赶上,我始终记得你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你说‘我终究还是没能等到你’……”
    龙无涯突然开了口,可他说的话却让简灵心里有些毛毛的,简灵自己都解释不清,她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感觉,之前简灵虽然跟龙无涯同车过,但那个时候,龙无涯却只是将她视为空气,不曾跟她有过任何交流,更别提表示出任何温情了。
    此刻的龙无涯却显得如此这般的忧伤,事到如今他还在为‘简灵的离世’难过。
    简灵表情很是复杂都看着气质清冷的龙无涯,想了想,最终还是张了嘴。
    “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别这样,我~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你也好好的……”
    简灵总觉得自己跟龙无涯之间有一道巨大的天堑,哪怕此刻两人明明近在咫尺,却让她顿生一种咫尺就是天涯的错觉,她不是很想看到龙无涯看着她的目光,这才‘应景’地说了一句‘不咸不淡’的话,旨在希望龙无涯可以放下当年的事情。
    简灵这话一出,他身旁的龙无涯目光幽深得如古井寒潭一般,只是静静地看着简灵,什么都没说,简灵却觉得有些后背生寒,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两步,丝毫没掩饰自己对龙无涯的抗拒。
    龙无涯自然也将简灵的动作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他神色依旧从容,并没有流露出任何类似失望,或者难过的表情来,只是嗓音清冷道,“不,事情还没有结束,你依旧不完整,而我也依旧不完整,自你第一次‘死亡’后,我前后尝试了七次,可七次都没能救到你,你还是遗憾地离开了,加上这次的话就是第八次了,简灵,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们一直都在一个死循环里面来回打转,如果不能找到‘出口’,我们永远都只能在此沉沦,周而复始,永无尽头……”
    龙无涯口中那句‘周而复始,永无尽头’让简灵脸色越发惨白,娇躯更是抑制不住地颤抖,无论如何简灵都没有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的。
    她一脸惊惧地看着神情悲悯的龙无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出,而后再度挑眉追问起龙无涯来,“你的意思是说,我一直在经历‘死亡’,而你也在一直‘纠正’,就是希望可以赶在车祸发生前救下我,可你连续尝试了八次,八次都失败了,对吗?”
    简灵心情很是沉重,她当着龙无涯的面说出了自己所理解的部分,而后静静地等着龙无涯替她释疑解惑。
    简灵话音一落,龙无涯深深地瞥了简灵一眼,而后点头道,“就是这样。”
    龙无涯的话语很是简洁,原本简灵以为龙无涯会再跟她解释什么,但她却没等来任何解释,相反却因龙无涯的出现而陷入更大且更深的谜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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