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会去德育打探情况,对自家在那评分表的名次是了然于胸的,这时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这个月我家排28!”

    “28?那要是你请负责的干事吃一顿饭,能提前几名吗?”

    “那肯定能呀!”老张说,“只要请负责这事的那三个戆头吃一顿好的,我能进前20。但这没用呀,前三名都不一定能分到房……”说到这里,他像被哽住似的停了下来,以前学校一年也空不出三套房子来,而要是建了筒子楼——那可是6层楼,有好几十套房子!

    陶小霜笑着说:“以前大家只盯着前三,那是因为后面的名次就是个搭头——像张师傅你,进校就开始排,排了这么多年都还是28名。”

    老张木愣愣的点头,“62年我排到过18名,可那一年只有两套房子……”

    “以前就是这样的。可是,等学校要建宿舍的消息公布后,那张表上的每一个名次都会很重要——能不能分到房子,能分在筒子楼的哪一层,能不能坐南朝北,家里能有阳台吗,这些可能都得看那表上的名次吧?”

    “你的意思是——”老张咽了口唾沫,“趁着大家还不知道这事,我去德育把名次往上提一提?”

    “对呀”,陶小霜笑着点头,“你连去‘校长’家门口打地铺的勇气都有,还不敢做这事?”

    “我怎么不敢!我是——”老张垂下眼皮,自言自语似的说:“我是好多年没做过这样的大事了!”

    砰砰砰!老干事的心跳得飞快,过了这么多年自比为庸碌的生活,老张已经好久没有过这种既紧张又兴奋的心情了。

    他定神看向眼前的陶小霜。只见这美丽的少女笑容如花,鼓励的看着自己,他吸口气,说道:“小陶,你带钱没有,有的话借我50块,今天下了班,我就请那三个戆头吃饭,让他们把我们两个的名次尽量往上提!”

    “我带了的”,陶小霜说着拿出钱包,数了100块钱,给了老张,又说:“这钱算我出的——你出力,我出钱,刚好。”

    老张把钱放好,很慎重的说:“小陶、不,陶同志,这事要是成了,我们全家都感激你!”他原本是想押宝,图个长远的,哪知道一个月不到,居然就占上陶小霜的光了!

    陶小霜觉得有些怪,老张是40岁出头的年纪,大儿子只比自己小两岁,喊小陶合适,喊同志就感觉太正式了,于是她说,“张师傅,你还是喊我小陶吧!”

    老张摇头说,“这事你都能想着我,我再叫你小陶就倚老卖老了!”陶小霜有消息有主意又有钱,请德育的人吃饭的事她完全可以不找上自己的。

    见老张这么坚持,陶小霜只能说:“可是你突然这么叫我,别人会觉得奇怪的。”

    “那……以后你别叫我张师傅了,就叫我老张。”

    “那好。”陶小霜觉得这个可以接受。

    这天下班后,老张找了个理由请了德育的三个同事在新雅吃饭。饭后,他给陶小霜打了电话,“小陶,幸不辱命——他们答应明天就给我俩改名次,你18,我15。”

    “知道了,老张,你辛苦了。”

    陶小霜挂了电话,对着一旁的孙齐圣举起拳头,“成了!”

    孙齐圣伸出拳头,和陶小霜的碰了一下,“胜利!”

    两人走出公用电话间,出了一旁的弄口,上了洪阳街。接到电话间的传呼时,他俩刚好吃完饭,现在正好顺路去街上散步消食。

    改名次这种走偏门的主意自然是孙齐圣这猴精想出来的,陶小霜边走边打量孙齐圣,觉得他实在是一肚子坏水……值得自己学习。

    “你看什么——看我长得玉树临风?”孙齐圣笑出一口白牙,眉目飞扬,俊朗中带着天生的邪气。

    陶小霜白了他一眼,“坏猴精,我看你是中暑了吧?还玉树临风呢?厚脸皮!”

    孙齐圣一手摸额头,一手在空中挥了几下,嘴里叫道:“我中暑了,中暑了!头晕……”说着话他作势要把头搁在陶小霜的肩上。

    大夏天里,孙齐圣就是个大火炉呀,陶小霜把孙齐圣的头推开,“热死了!”

    孙齐圣站直了身子,叹了口气,“为什么你这么怕热?”

    “我还想问你,为什么这么不怕热呢?”陶小霜理直气壮的说,她就是讨厌天热、讨厌出汗,怎么了!

    孙齐圣说不过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就伸手拉了拉陶小霜右手的小指,“那拉手总可以吧?”

    “嗯……好吧”,陶小霜故意考虑了一下才点了头。

    走了一会,两人在路边的水果店里买了两支奶油雪糕,边走边吃。

    忽然,孙齐圣说:“小霜,我要出车了。”

    出车?陶小霜愣了一下,停住脚步,问道:“一队要派你去哪?”

    虹口区交运公司有两个货车大队。两年前。孙齐圣和朱大友一起分去了被叫做‘一队’的货车第一大队,进了大队的修车班——区交运的规矩是要学开车先学修车。在70年代的中国,司机比医生还少,能分到区交运,朱大友高兴得抱住孙齐圣连喊了三声‘爸爸’,把孙齐圣恶心得够呛。

    孙齐圣回答:“去新疆。”

    “第一次就去新疆?”陶小霜还以为最多出省。

    孙齐圣点点头,“没办法,谁叫那些老爷子发动机只有我能伺候。”夏季是运输高峰,会修发动机的老司机都派出去了,新手里就他一个能修发动机;要走新疆这样的长途,只有他去才行。

    进了交运,孙齐圣才知道中国的汽车工业有多薄弱:引擎、发动机、散热器这些重要配件都无法做到工业化生产,所以配红旗轿车才会是部级待遇的标志;在区交运,很多车只有壳子是新的,其余配件全是解放前的老货。区交运成立后,修车班的人换了几茬,这些配件都还没换,不是老爷子是什么?

    陶小霜又问:“那什么时候出发,要去多久?是组车队还是单车?”

    “明天下午,至少去半个月吧。运的东西不多,所以就两辆货车,司机就我和大朱两个。”

    “明天?”陶小霜转身,往回走,“那还兜什么马路,回家收拾行李去。”

    “不用收拾”,孙齐圣耸耸肩,“背个包就行了,有小屋呢。”

    “那衣服呢?冷了你准备穿制服呀?”

    “开长途哪里要这么讲究,东西多了也放不下。”

    “你就是懒——你是不是准备半个月都不换外面的衣服。”

    说完陶小霜瞪了他一眼。“奶奶可是和我说了,你经常把穿过的袜子翻过来穿。”孙齐圣也就是看起来光鲜——这都要感谢孙奶奶,其实和同龄的男青年一样,在细节处邋遢得很。

    作为青梅竹马,孙齐圣知道陶小霜肯定在心里腹诽自己,怕她翻出更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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