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陆海一声尖叫。
    一行几人都站了过来。
    这陆海虽不是郑家之人,但在蓟县,只要跟郑家扯上一星半点儿关系,寻常人都不敢招惹。
    陆海在蓟县混了这么久,可从未在一个小茶摊上被人泼了水!
    “你是不是找死?知道陆公子是郑家的门生还敢……敢如此?”
    这同行几人皆是书生,没有一般恶奴那般凶恶。
    见白宋毫无惧色,且气度不凡。
    知道对方与郑家有关,却依旧昂首挺胸,似不以为意。
    加之白宋衣着干净洒脱,仪表也是堂堂正正,看也不似普通人家。
    身边家奴打扮的年轻人一脸凶相,骨子里散发出的戾气分外渗人。
    这二人组合在一起,叫周围几人气势弱了许多,而已只能嘴上吆喝两声。
    周围人都退开两步,看着白宋二人,相互间交头接耳,议论来人是谁?
    牛大凶名在外,却从未离开过邙县。
    蓟县之人或许听过牛大,但却无人见过。
    白宋自不必说,亦如牛大这般,不曾离开过小县城。
    蓟县人来人往,各地商客如流水一般进进出出,谁会认得他们?
    几个公子给到陆海擦脸,却小声问:“他们究竟是什么来路?连陆公子都敢打?”
    “不知……从未见过,看模样和气度,可不像是一般人。”
    “陆公子,你要不要紧?”
    陆海缓过劲儿来,一张小白脸烫得通红,气得不行,推开众人怒道:“一帮废物,闪开!”
    说罢指着白宋:“你们究竟是何人!”
    “蜀中白玉堂!”
    白宋傲然一声,挺起胸脯,将腰上插着的折扇一抖,潇洒地打开,也不顾正值寒冬,自诩风骚地扇了起来。
    那风度,那气质,分明就是个风流潇洒的纨绔少爷。
    更兼一身容貌出众,陆海几人哪能与白宋相比?瞬间成了承托红花的绿叶。
    官道上人行往来,路过一辆不知载着哪家小姐的马车行过,车上的帘子被一只纤纤玉手撩起,里面的姑娘望着白宋一眼就看痴了。
    好久才见那玉树临风的公子也瞧见了自己,脸蛋儿一红,娇羞地咯咯一笑,放下帘子,抛出一张手绢,又被风一吹,飘飘然落在了白宋不远处。
    白宋顺势一指,哼哧一声,淡淡说道:“牛冲天,去给本公子拿来。”
    “牛冲天……”
    牛大听自己这新名字,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
    可来时在车上已说好了,到了蓟县,大家都要换个身份,一切就的看情况行事。
    白宋都出口了,牛大也不好说什么,低着头,将手绢捡来,双手奉上:“公子。”
    众人都看着白宋卖骚,一路将手绢收了,方才看着那陆海。
    陆海一愣,才想起白宋先前报出的家门。
    “蜀中白玉堂?”
    “蜀中……陆公子,是川蜀地区来的少爷吧?”
    “白玉堂?怎从未听过……”
    白宋冷笑一声,打着扇子:“哼,乡野小民,焉知我蜀中白氏。别说你一个小小门生,便是郑家少爷郑行知站在本公子面前,也可要给本公子规规矩矩。本公子今生最恨那些仗势欺人的狗东西,今日只是给你个教训,以后若再仗着世家之名横行于市,本公子浇你的就不再是水,而是油了。”
    说完,白宋将扇子一收:“牛冲天,咱们走。”
    看着白宋二人摇头摆尾,扬长而去。
    一众看官动都有些茫然,只说这公子爷好生潇洒。
    还有那家奴,名字好生牛气冲天,一听就不好惹。
    “陆公子,就……就让他们走了?”
    陆海都没听到有人说话,眼下还在皱眉沉思:“白玉堂……蜀中白氏……到底什么来路?”
    “陆公子……”
    “陆公子……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你们都听好了,今日之事可不能泄露半句,若日后我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定要你们好看。”
    “是是是……”
    “至于这白玉堂,待我回去问问老师。”
    ……
    “白少爷,你就不怕被人拆穿?蜀中白氏……这也能叫人信了?”
    白宋把玩着先前小姐的手绢,笑着回答:“你是知道底细,故而觉得可笑。但局外人却是摸不透的,川地与幽州相隔千里,这幽州之人何曾知晓川蜀之事?只要自己不露怯,别说是白氏,就说是蜀中牛氏,他们也会……不好不好,牛氏……牛屎……”
    两人一路说着,先后入城。
    到了蓟县,白宋方有了一种沉浸在千年古都的感觉。
    青石长街,自城口笔直延伸不知尽头,街道极款,足够十数马并行。
    映入眼帘的古朴阁楼亦是颇具唐风购制,大小家院皆是青砖围面,在城中各座一方,将县城分割得方方正正,一眼望去,不见一道篱笆墙,处处都显着贵气。
    城门最近的三层酒楼更是朱漆染廊,多有装点,或彩绸,或灯笼,都是精雕细琢,装饰得恰到好处。
    也正印出了酒楼的热闹气象,门口客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单看食客的打扮,与邙县相比,当真有种进城的感觉。
    临街两边的小商贩更多,卖的东西也更多,琳琅满目,这一眼瞧都瞧不过来。
    “这才叫古都嘛!”白宋纵览古城,心中顿生豪气,拍拍牛大肩头,说,“来日将郑家灭了,我便把家安在这儿。”
    牛大听了,一阵苦笑,心说还不知此行是福是祸呢。
    入城,先要考虑住的问题。
    白宋出来带了二十两碎银,即便是在蓟县,相信也能挥霍一段时日。
    住客栈,一番打听,均价在一百五十文一晚。
    白宋也不知会在蓟县呆多久,先就在靠近郑家族亲的一家客栈开了两间上房,若来日钱不够了,还能再想办法。
    白宋的计划是让牛大去打通蓟县的道上关系,自己先走街串巷听听郑家的消息,或许就很能从一些不经意的消息中找到灵感。
    要探听郑家消息,自然是要住在靠近郑家的地方。
    但白宋也有担心,若直接守着主家,来日被主家的人认出来了肯定很麻烦。
    所以白宋就住在郑家旁支的一家附近。
    两人在客栈休整半日,吃饱喝足,便分头行事。
    牛大先一步走了,白宋留在房中小憩了一会儿,等到黄昏时分方才出了门。
    说来也巧,白宋刚一出门就瞧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从柜台上拿了些酒菜离开,掌柜的说了声替他给郑老爷问安。
    白宋不动声色凑了过去:“对面郑家的丫鬟?”
    掌柜知这公子要长住,很是客气,笑着说:“是啊。”
    “郑家伙食不好?还要来您店里拿饭菜?”
    提起这,掌柜来了兴致,压低了声音对白宋说:“这郑家乃是旁支,也不知跟郑家老爷是什么七拐八绕的关系。早十年过得苦,回退几年才来蓟县认了亲。在蓟县,但凡跟郑家扯上关系,随后的日子会差吗?这不,宅子多大?
    可这人家毕竟是下贱人出生,过不上贵族生活。尤其是里面的公子小姐,受不了大族规矩。先前那些饭菜,其实就是酱烧的猪肘,乃是里面小姐的最爱。估摸着是小时候吃不上好肉,对这猪肉情有独钟。你想想,郑家人哪能吃猪肉这种东西?
    为了这事儿,小姐已不知被爹娘训了多少次,却还是管不住嘴,天天叫丫鬟来偷买回去。啧啧……你说奇不奇,上等人家的姑娘有好肉不吃,偏偏要来吃咱们下等人的口粮。”
    一听猪肉,白宋的口水也来了。
    他来了大唐就没见过猪肉牛肉,可偏偏这两者都是心头挚爱。
    没曾想这客栈还有猪肉卖,不等掌柜的再说,赶紧道了声:“那酱猪肘给我也来两支。”
    掌柜懵了,看看白宋,心说这公子仪表堂堂,衣着光鲜,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哥,寻常也未曾听过这般人物吃猪肉的。
    一个郑家的小姐都算是开了眼,今儿又来个说是川蜀地区的大公子。
    掌柜揉着脑袋,心说世间稀罕事儿真多。
    白宋改了心思,等着吃猪肘,一想着胶原蛋白的味道就口水横流。
    等了一刻钟,油光锃亮的酱猪肘呈上桌来。
    闻着味道,正是香气扑鼻,厨子的手艺不晓得比邙县的三缘酒家好了多少。
    掌柜的好奇,倒要看看大家少爷吃猪肘是个什么模样,放下柜台上事儿走了来。
    “公子,这猪肘感觉如何?”
    白宋正要吃,忽然眉头一皱,感觉有些不对。
    “怎么?”
    白宋没回答,用筷子沾了一点浓稠的酱汁,放在嘴上一舔。
    “这……这是什么酱?”
    掌柜的神秘一笑:“乃是本家秘制的豆酱,专烧猪肉来压这肉的骚气。”
    白宋又惊又喜,感觉发现了新大陆。
    这豆酱的味道跟酱油极其相似,难不成大唐已经有了酱油,只是史书没有记载?
    不管如何,生活中有意外之喜才是最好的调味剂。
    一瞬间,白宋忘了对未知的茫然,对大唐的世界又有了更深的好奇。
    只可惜现在有事情绊心,若不然,今夜肯定要与这家的厨子把酒畅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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