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仨在街上逛的十分尽兴,小石头有精神折腾的时候,吴婶和阿青必须舍命陪顽童。可等大家都累了,这小子直接两手一伸往人怀里一扑,一秒钟就开始呼呼大睡。
    吴婶看阿青抱着熟睡的儿子,心知道这孩子份量不轻,抱上一会儿胳膊就得麻。
    “不要紧,我想抱着他。”
    阿青说的是心里话。醒的时候是小恶魔,可是睡着的时候的的确确就是个小天使。那么可爱,那么天真。看他眼皮动了动,还以为他要醒了,但是他咂巴咂巴嘴,又接着睡了。
    吴婶说:“大概是做梦了。”
    “不知道他梦见什么了。”阿青把他换到另一边胳膊上抱着,幸好路途不远。带着的斗篷这会儿倒是可以派上用场了,下车之前吴婶把小石头接过去抱着,把斗篷给他囫囵一盖,唐妈妈和桃枝一左一右扶着她们娘俩下车。
    门上的人迎上来:“夫人回来了,老爷刚才也到家了。”
    “真的?”吴婶真是喜出望外,抱着孩子快步进了门,阿青连忙跟上,在一边儿护着小石头,怕盖在他身上的斗篷滑下来。
    吴婶走的急,没注意到在院门、廊下的那些丫鬟仆妇神态举止都有些异样,一个个缩头鹌鹑似的,大气都不敢喘。
    吴婶在门前停了一下,玉铃正带着小丫头把地上的碎瓷片儿捡来,脚下的青石地上还有未开的水渍和茶叶渣。吴叔坐在屋里正对着门的椅子上,披着一件外衫,头发还湿漉漉的在往下滴水。
    “你怎么不擦了水?”吴婶把小石头交给阿青抱着,寻了布巾来给吴叔擦头发。
    吴叔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挲:“你们去哪儿了?”
    “去布庄了,眼看着要换季了。”
    阿青看着他们夫妻之间那样亲昵,自己也不进去做电灯泡,把小石头交给乳娘,自己回屋去洗脸换衣裳。
    珊瑚站在一旁服侍,替阿青挽袖子捧水盆。等阿青坐下来,她又先把阿青惯用的茉莉膏 拿出来打开盖子,阿青用小指挑了一点香膏在脸上涂开。
    “刚才老爷回来之后,赵妈妈吩咐端水进去。玉玫服侍不周,惹得老爷发火,茶盅都摔了。”
    阿青一怔:“玉玫?”
    吴婶身边的新来的两个丫头,要论长相,玉玫比玉玲标致,她自己也很明白这一点,平时总是打扮的格外精心。两个丫头并排站一,玉玲就是丫头样子,玉玫倒象个小姐似的。
    不用珊瑚多说,这件事情也没有什么悬念。只不过珊瑚说的含蓄,在姑娘的面前,当然不能毫无遮掩的说,玉玫早就有往上爬的心了。可是她有那个心,却一直没逮着机会。吴叔平常一点儿闲功夫也没有,吴婶对家里把持的又严。可今天算是让玉玫碰着巧了,吴婶母子三人一出了门,唐妈妈和桃枝也跟了去,等于正屋就空了。
    而偏偏好些日子没回家的吴叔今儿回来了,在外头煎熬了好几天,头发、身上都快有馊味了,吴叔一进屋就要洗澡换衣裳,伺候的人就是玉玲和玉玫。玉玲被玉玫哄了几句支使她去找替换衣服,玉玫自己则端着茶进了屋。
    结果就是玉玫被吴叔从屋里轰了出来,茶盅也砸了。
    这样的事情并不新鲜,在这偌大的京城里,许多人家里都有玉玫这样的女子,生的比别人漂亮,不甘心一辈子这样埋没,想努力挣扎出头。玉玫走的是一条最便捷的路,可惜在吴家,这条路走不通。
    吴叔不是那样的人,他和吴婶的夫妻情分也不是一个年轻漂亮的丫头能够破坏的。
    这整个府里,阿青最清楚这对夫妻。
    因为她就是吴叔吴婶恩爱的见证。
    要说在吴叔心里头有一个人最要紧,那个人不会是别人,只会是吴婶,连儿女都得往后靠。他爱护更尊重妻子,就算时光匆匆,十几年恍然而过,吴婶不复当初的年轻貌美,两个人成亲的时候那白头到老绝不相负的话,吴婶没忘记,吴叔更没忘记。
    忘了是哪一年,阿青年纪还小,吴叔晚归,吴婶一直在灯下做针线等他。等他终于回来,吴婶忙着给他热菜热饭,端水替他洗脚。那天吴叔受了伤,因为天冷,在外头也没来得及包扎,血粘着衣裳都快冻上了,吴婶用热手巾一点一点把伤处粘的衣裳捂化捂软才替他揭下来,一边流着泪一边替他上药包扎。
    那时候窗外大风呼啸,屋里一灯如豆。吴叔那样拼,为的也是妻儿的温饱。而吴婶也毫无保留用的用柔情温暖丈夫,两个人在灯下就那么坐在一,并没有说什么海誓山盟至死不渝的话。
    那些话都在心里,不用说。
    “那玉玫现在人呢?”
    珊瑚轻声说:“赵妈妈让人把她带后面去了,她一开始还哭哭啼啼的,赵妈妈只能让人把她嘴堵住。”
    玉玫的下场阿青已经可以预见到。果然唐妈妈没多时就领了人来,从后门把玉玫带走了。
    家里当然不可能再留着这个丫头了。
    玉玫一去,空出来的位置就由针线做的不错的玉纹顶上。玉纹生得干瘦,到了吴家之后吃的饱穿的暖,虽然比一来的时候好多了,可是现在看着还是瘦巴巴的模样。她针线做的不错,原来分派给她的差事多半都是针线活计。现在玉玫走了了,玉纹凭她平时的细心谨慎周到,顺顺当当的进了正屋当差。
    这桩小小的意外没有人提,不过晚上吃过饭,大妞跑来了。
    “姐,听说白天家里出了事儿,打发了一个丫头?”
    “你听谁说的?”
    “人都换了一个我还能不知道。”大妞靠着阿青坐下:“我早就看那个丫头太安生,说不定她一直等着今天这样的好机会呢。我是没碰上,要不然我非得给她几下子,让她知道厉害。”
    “你跟她置什么气啊。”
    就象吴婶,她知道了这件事也没说要把那丫头打一顿出气啊,甚至都没有把她叫过来骂几句,直接就让唐妈妈把人打发掉了。
    吴叔把这件事全权交给了妻子处置,自己并没有多说多问。
    “真是富贵动人心。”大妞摇摇头:“咱们在老家的时候,过的都是一般人家的日子,也没有什么丫头婆子的,也没有这些麻烦事。现在吴叔富贵腾达了,什么人都往上凑。你说玉玫她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吴叔的年纪当她爹都有富余了,她看上什么了?不就是觉得吴叔做了官,婶儿平时为人又和气吗?要是婶子平时凶一点多给她她立立规矩,她也不敢这么大胆。”
    桃叶端了茶进来,她在门外面就听见二姑娘说的话了。玉玫这件事情虽然没有张扬,可是现在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已经没人不知道了。桃叶心里有数,这府里象玉玫一样心思的不是一个两个,都看着富贵迷了眼,想着爹妈给了一副好皮相不能白白辜负,一朝翻身做主子,那后半辈子荣华富贵就享之不尽了。
    都是一群缺心眼儿的。
    虽然丑事出在别人身上,可是桃叶觉得整个府里的丫头都被玉玫闹的这一出陪着一丢脸了。经过今天这事儿,夫人是不是看着她们这些年轻的丫头来来去去都别扭?会不会想着从此对她们多防着多打压?
    桃叶放下茶,知道两位姑娘说话自己在跟前不方便,又轻手蹑脚退了出来。
    大妞端茶喝了一大口:“青姐,你们回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吧?”
    “没有,我们回来的时候只看见地上的碎茶盅,她人已经不在跟前了。”
    大妞压低声音说:“我可听说啦,她就趁着叔洗澡的时候摸进屋里去的,被轰出来的时候身上只穿着小衣,连裙子都脱了。”
    阿青诧异的看着她:“你还打听这些?”
    大妞捂着嘴笑:“当时看见的人不是一个嘛,肯定会有人会说的。她胆子还真大!”
    这个细节阿青倒是不清楚。
    “晚上你还回去睡吗?要不打发人和桃叶说一声,你就在这儿睡吧。”
    “我还是回去吧。”大妞不情不愿的来:“明儿我得早,我爹说要去药市。要是我得晚了,他肯定不带我去了。”
    “药市?”
    “我也只是听说,每个月好象西市那边都开药市,很多外地来的药草被运到那儿,货特别全,想买什么都能买到,可热闹了。前几天有人给我爹送了贴子来,我问了半天他才跟我说了几句。”
    如果象大妞说的这样,那去这个药市一定能增长见识,拓展人脉,同南来北往的同行交流。就算不为了买药进货,这药市也很值得去啊。
    “那你还不早点儿回去睡,在这儿跟我胡说八道。快回去吧,我可不留你了。”
    大妞笑着说:“知道,那青姐你也早点睡。”
    她都走到门口了,又想件事儿来:“啊,我都忘了,光顾说话了。”她从荷包里掏出个小瓶子:“这是我配的药,这几天天干风又大,你想咳嗽的时候就含一颗,肯定有效果。”
    “多谢你还费心想着我。”
    “我不想着你还能想着谁啊。”
    第二天阿青比平常的晚了一些,大妞已经跟着张伯一路出去了,扬威和振武两个也跟去了,药铺今天只好暂时歇业不能做生意了。阿青用过早饭,去跟张尚宫上课。
    天气已经转冷,张尚宫却还穿的很单薄。阿青以为是做的冬衣没送来,张尚宫微笑着说:“我不怕冷,不下雪我从来都不穿厚袄的。冬衣早就送来的,可没有人怠慢我。昨儿上街玩的开心吗?”
    “挺好的,买了一堆的东西。”要论购物欲,女人从古到今都一样。
    阿青的婚期更近了,张尚宫也只在吴家留到年底,就要告别吴家重新回宫了。阿青和她师徒相得,平时很聊得来,现在不免有点为她担心。
    不担心别的,而是张尚宫回去之后的位置处境。
    宫里头最不缺什么?人啊。
    张尚宫原来在宫里必定也是有一份固定稳当的差事,可是她出宫来教导阿青,在吴家一待就是近乎一年的时间。那她原来的职差必定是另外有人在做。
    等张尚宫再回去,只怕人家已经把位置坐稳了,她反而成了闲人。
    这不是阿青札人忧天,而是她以前就见过这样的事。当然不是这辈子,是上一。那时候有个女同事怀孕生孩子,一共请了快半年的假。她是请假了,可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她的活儿公司当然要另外安排人去做。等她生完孩子回来,公司把她安排到了另一个位置上,工作辛苦不说,挣的也不如原来多。
    张尚宫自己却好象并不在乎,阿青练了一会儿字,两人在一又说了一阵宫掌故。
    大妞笑着说:“知道,那青姐你也早点睡。”
    她都走到门口了,又想件事儿来:“啊,我都忘了,光顾说话了。”她从荷包里掏出个小瓶子:“这是我配的药,这几天天干风又大,你想咳嗽的时候就含一颗,肯定有效果。”
    “多谢你还费心想着我。”
    “我不想着你还能想着谁啊。”
    第二天阿青比平常的晚了一些,大妞已经跟着张伯一路出去了,扬威和振武两个也跟去了,药铺今天只好暂时歇业不能做生意了。阿青用过早饭,去跟张尚宫上课。
    天气已经转冷,张尚宫却还穿的很单薄。阿青以为是做的冬衣没送来,张尚宫微笑着说:“我不怕冷,不下雪我从来都不穿厚袄的。冬衣早就送来的,可没有人怠慢我。昨儿上街玩的开心吗?”
    “挺好的,买了一堆的东西。”要论购物欲,女人从古到今都一样。
    阿青的婚期更近了,张尚宫也只在吴家留到年底,就要告别吴家重新回宫了。阿青和她师徒相得,平时很聊得来,现在不免有点为她担心。
    不担心别的,而是张尚宫回去之后的位置处境。
    宫里头最不缺什么?人啊。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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