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那几天,安郡王的两个兄弟全家老小也过来团聚了一回。
    一年里头安郡王府如此热闹,也就只有这么一回。
    与去年相比,多了阿青和王氏,少了郡王妃陆氏。
    可是有意思的事情就是这一点,没有一个人对陆氏的事穷究不舍。也就一开始的时候三叔问了一句:“大嫂身子还好吧?”
    安郡王也就淡淡的回了一句:“还用着药。”
    就这么简单。
    任谁都知道其有问题,但是没有谁会多问一句。
    阿青身子沉,压根儿没到前头去,旁人也很能体谅,毕竟她生产的日子就在这些天了。前天太医来把过脉,菊苑里头早早的开始预备了,连太医都留在府里头没放回去。
    二婶和三婶两人联袂前来看她,三婶儿话不多,问了两句情形就不出声了。二婶儿为人和善,胖胖的一张圆脸上好象时时都挂着笑,拉着阿青的手亲热的问她现在身子沉不沉啊,晚上睡的好不好,产房预备好没有?零零碎碎的问的那的那叫一个详细。
    其实要照郭妈妈来看,她是不乐意这会儿来客人的,只是这二夫人和三夫人是长辈,不能如旁人一样拒之门外。三夫人从嫁过来,还青春年少的时候就是@ 个不苟言笑的人,哪怕对三爷、对着自己亲生的儿女都没多少笑模样,倒不是有意对自家夫人冷淡,这个郭妈妈还是分得清的。
    至于二夫人。虽然她一惯和善热情,郭妈妈反倒不乐意她和自家夫人接近。
    因为二老爷是个药罐子啊,一年一年的病歪歪的,天冷了就不成,天热了也不成,春天的时候风大不敢出屋,一年里头能出门的时候只有初秋那几天。二夫人要是把病气传了带给自家夫人可怎么办?这种时候哪怕一丁点儿风险也不能够有啊。
    阿青也不乐意招待客人,只是这两位的身份推托不掉罢了。她一早来就不怎么太舒服,早饭只喝了小半碗粥就什么都吃不下去了。
    问题不是出在粥上,而是她自己的胃口变坏了。熬的又香又稠的米粥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喝到嘴里有股怪味。
    有点腥。
    说不上来那是一股什么腥味。是砂锅、铁锅的腥气还是象鸡蛋壳那股腥气?
    再说她现在不施脂粉,衣裳穿的也宽松,看来蓬头垢面,着实不是个见客的样子。
    三夫人陪着坐了一会儿。就招呼二夫人一告辞。郭夫人和桃叶一边一个扶着阿青站身来。二夫人连忙摆手:“你别来。快坐下快坐下,不用你送我们,外头冷。当心着了凉。”
    郭妈妈替阿青出去送客。
    阿青长长的松了口气。
    总算是走了,再不走的话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耐着性子再撑下去。她本来今天就乏,坐在这儿也感到累。更何况过年的时候人们比平时更加讲究穿戴打扮,也不知道二夫人那头上脸上擦了多少头油香脂,头梳的倒是锃亮的,脸也涂的粉白粉白的,可是那股香味儿在阿青闻来怪怪的,总觉得那香气太钻,甚至越闻越觉得那是一种不新鲜的臭气。
    这会儿虽然人走了,但是她的味道还留在屋里头一时散不了。阿青摆摆手示意自己不用人扶,让桃叶去把窗子开开,让风吹进来好散散屋里的味儿。
    桃叶为难的说:“今天天冷,这一开窗,怕您受凉。”
    “我没那么容易受凉。”阿青想想:“你扶我到西侧间去坐坐,那边应该没有气味,你和珊瑚在这里收拾一下吧。”
    桃叶心说这办法还成。
    她扶着阿青进了西侧间坐下,回头把珊瑚叫了来,两个人把门帷掀来一条缝,开始往外扇赶那股气味了。
    这时节扇子当然早就收来了,珊瑚拿着件短袄,手抓着两袖权把安当成扇子使了。
    桃叶说她:“你倒找个趁手的家什来,在这儿抖擞你那袄子,回头把灰和布毛都抖在屋里了。”
    珊瑚应了一声,琥珀去茶房寻了把小蒲扇来给她用:“就这个了,先凑和使吧。”
    她的鼻子灵,又是刚从外头进来,屋里头暖和,那股味儿也显得混浊。
    “这什么味儿?”
    “刚才二夫人三夫人来坐了坐,她们身上肯定用了香油香脂膏子,夫人说闻着不自在。”
    琥珀点点头,再用力闻闻,这会儿屋里的味儿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阿青坐着那儿总觉得胸口有些憋闷,心跳的有点快。
    肚子好象变的更沉了。
    这两天孩子都动的少,不管是太医还是郭妈妈这等有经验的人,都告诉她,这是孩子即将出生的征兆。
    外屋里味儿散的差不多,门帷重新放下来,不过屋里也不象刚才那么暖和了。
    应该端个炭盆过来再焐一焐,就是夫人现在这鼻子啊,灵的不得了,哪怕是用上好的银霜炭,也怕她会说有炭气。
    她掀开帘子进了西侧间,阿青眯着眼睛靠在贵妃榻上,腰后颈后都垫着靠枕。
    有的妇人妊娠期间会一下子胖来,象个球一样。自家夫人自己身上倒没长多少肉,都长在肚子上了。看她那么靠着,确实让人有些心疼。
    桃叶凑近了些问:“夫人可是困了?是歇一会儿还是想吃口茶?”
    阿青扶着她的手想坐来:“不吃茶……”
    她的动作忽然僵住了,头慢慢的低下去看。
    “夫人?”
    桃叶能感觉到夫人抓着自己的那只手突然一紧。她可不敢乱动,就保持着半躬身抬着手臂的姿势一动不敢动。
    “去叫郭妈妈。去请子,请沈医正也过来。”阿青声音听来依旧很镇定,只是如果听的仔细,可以分辨出她的尾音在颤:“我可能要生了。”
    桃叶愣了一下,她本能的顺着阿青的视线也低头看。
    阿青的裙子已经被液体浸湿了,那湿迹还在缓缓的不断扩散。
    桃叶象被猫抓了一样,尖叫喊了来。
    李思谌坐在安郡王身旁,他人是坐在这儿,心可没在这儿。
    皇后重病。
    这次是真病。
    承恩公也病了,只是他这个病没有太医治得了。顾忌着要过年。所以才让他暂时“病着”。等过了这个年一开春。他就会“病逝”了。
    皇后撑了这么久,听说整个人早就煎熬的只剩一把骨头了。现在一得了娘家事败的消息,精神顿时就垮了,现在全是靠着人一天三顿把药汤和粥羹硬喂下去吊着命。
    过年想这些有点膈应。
    他的心思又飞回到菊苑去了。
    阿青早就没有精神。早饭也没有吃。
    她害怕。李思谌明白。头一回。怎么能不怕?
    而且听人说头一胎最艰难。
    女人生孩子实在太凶险了,谁都不能说能保证万无一失。
    等过了初五,就把大妞小山接过来吧。有娘家人陪着。想必能壮壮阿青的胆气。再说大妞是学医的,有她在,比稳婆让人放心,比太医更多了方便。
    他一点儿都不想坐在这儿陪着安郡王和二叔三叔他们,又没有什么正经事情谈,纯属瞎耽误工夫。
    三叔李甫归笑呵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什么呢?”
    “哦,没事。”李思谌回过神来:“听说三叔写了个本子排了出新戏?”
    他这位三叔顶着风流才子之名,行事也是不拘一格。家里养了一班小戏不说,自己兴致来了还会勾了脸缠了头下场子唱两出,每回唱都得让全家上下老小一来看戏。
    李思谌听说他找了几个清客,一块儿写了出戏本子,叫《借命记》,一听这名字就走的奇诡路子,肯定和时下常听的那些戏不一样。
    李甫归笑呵呵的说:“天这么冷,又不能出去跑马游湖,天天喝酒做诗也没意思,有多少诗才也经不这么耗啊。索性寻点能消磨日子的事情来做,无非是打发打发辰光。你这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因为侄儿媳妇快要临盆了?”
    李思谌点了点头。
    这位三叔是个聪明人,不聪明的人,日子过不了这么优游自在。
    过年那几天,安郡王的两个兄弟全家老小也过来团聚了一回。
    一年里头安郡王府如此热闹,也就只有这么一回。
    与去年相比,多了阿青和王氏,少了郡王妃陆氏。
    可是有意思的事情就是这一点,没有一个人对陆氏的事穷究不舍。也就一开始的时候三叔问了一句:“大嫂身子还好吧?”
    安郡王也就淡淡的回了一句:“还用着药。”
    就这么简单。
    任谁都知道其有问题,但是没有谁会多问一句。
    阿青身子沉,压根儿没到前头去,旁人也很能体谅,毕竟她生产的日子就在这些天了。前天太医来把过脉,菊苑里头早早的开始预备了,连太医都留在府里头没放回去。
    二婶和三婶两人联袂前来看她,三婶儿话不多,问了两句情形就不出声了。二婶儿为人和善,胖胖的一张圆脸上好象时时都挂着笑,拉着阿青的手亲热的问她现在身子沉不沉啊,晚上睡的好不好,产房预备好没有?零零碎碎的问的那的那叫一个详细。
    其实要照郭妈妈来看,她是不乐意这会儿来客人的,只是这二夫人和三夫人是长辈,不能如旁人一样拒之门外。三夫人从嫁过来,还青春年少的时候就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哪怕对三爷、对着自己亲生的儿女都没多少笑模样,倒不是有意对自家夫人冷淡,这个郭妈妈还是分得清的。
    至于二夫人,虽然她一惯和善热情,郭妈妈反倒不乐意她和自家夫人接近。
    因为二老爷是个药罐子啊,一年一年的病歪歪的,天冷了就不成,天热了也不成,春天的时候风大不敢出屋,一年里头能出门的时候只有初秋那几天。二夫人要是把病气传了带给自家夫人可怎么办?这种时候哪怕一丁点儿风险也不能够有啊。
    阿青也不乐意招待客人,只是这两位的身份推托不掉罢了。她一早来就不怎么太舒服,早饭只喝了小半碗粥就什么都吃不下去了。
    问题不是出在粥上,而是她自己的胃口变坏了。熬的又香又稠的米粥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喝到嘴里有股怪味。
    有点腥。
    说不上来那是一股什么腥味,是砂锅、铁锅的腥气还是象鸡蛋壳那股腥气?
    再说她现在不施脂粉,衣裳穿的也宽松,看来蓬头垢面,着实不是个见客的样子。
    三夫人陪着坐了一会儿,就招呼二夫人一告辞。郭夫人和桃叶一边一个扶着阿青站身来,二夫人连忙摆手:“你别来,快坐下快坐下,不用你送我们,外头冷,当心着了凉。”
    郭妈妈替阿青出去送客。
    阿青长长的松了口气。
    总算是走了,再不走的话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耐着性子再撑下去。她本来今天就乏,坐在这儿也感到累。更何况过年的时候人们比平时更加讲究穿戴打扮,也不知道二夫人那头上脸上擦了多少头油香脂,头梳的倒是锃亮的,脸也涂的粉白粉白的,可是那股香味儿在阿青闻来怪怪的,总觉得那香气太钻,甚至越闻越觉得那是一种不新鲜的臭气。
    这会儿虽然人走了,但是她的味道还留在屋里头一时散不了。阿青摆摆手示意自己不用人扶,让桃叶去把窗子开开,让风吹进来好散散屋里的味儿。
    桃叶为难的说:“今天天冷,这一开窗,怕您受凉。”
    “我没那么容易受凉。”阿青想想:“你扶我到西侧间去坐坐,那边应该没有气味,你和珊瑚在这里收拾一下吧。”
    桃叶心说这办法还成。
    她扶着阿青进了西侧间坐下,回头把珊瑚叫了来,两个人把门帷掀来一条缝,开始往外扇赶那股气味了。
    这时节扇子当然早就收来了,珊瑚拿着件短袄,手抓着两袖权把安当成扇子使了。
    桃叶说她:“你倒找个趁手的家什来,在这儿抖擞你那袄子,回头把灰和布毛都抖在屋里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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