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霭沉沉,清水镇逐渐沉默在夜色里,阿福挑着灯笼远远张望,烛光晕染罗裙出层层暖色。
    终于,路的尽头出现一个漆黑的身影,踏着月色和雪色归来。
    “荆山!”赵阿福只一眼就认出那是她家贺荆山的身影,提灯灯笼与裙摆小跑至他身边。
    贺荆山身上的皮绒大氅上沾满冰霜,密密的凉意席卷而来,阿福将手里的汤婆子塞他手:“快暖着。”
    贺荆山垂眸看她,乌色的睫毛上浸润的冷意逐渐化去,把汤婆子反手推回她手里,拉着她一同回家。
    到院里,赵阿福才发现,贺荆山提着一草绳的猎物,六七只野兔,还有一只野狐。
    这些猎物都很完好,所以一开始她没闻到血腥味就没发觉。
    “今天收成这么多?”她惊喜。
    小矿山上资源不少,但毕竟是雪季,猎物难寻。阿福现在是让贺荆山找一些菌子、果树类,雪化了再大规模发展这些。
    也没想着现在就有什么大量的收成。
    贺荆山瞧见女人惊喜的小模样,嘴角轻翘:“不多,给你补补身子。”
    男人说的不是什么情话,赵阿福听见却心里美滋滋的,把野兔和野狐放灶房里,拉着男人叫他去清洗。
    待洗净,男人身上的热度渐渐回归,两人钻进被窝,熄灭烛火,屋内一片漆黑温暖,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先前朱衙役说小矿山那边还有番邦人暴乱,你再雇两个会武艺的跟你一上山,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阿福侧过身,对着贺荆山。
    从前孔狄在这铁血手段镇压,那些高密和瓦剌的人还真不敢大肆为非作歹,如今大半个冬天过去,番邦已经迎来最难熬的饥荒季,孔狄又被调回京城,这难免会出岔子。
    贺荆山应声:“不怕,过段日子朝廷会调军队来。”
    赵阿福对朝廷上的事,是一问三不知,唯一知道的就是那九皇子被贬至宁古塔,所以她更不会知道什么军事消息。
    闻言,在黑夜里睁大眼睛:“你听谁说的?”
    若是有军队过来驻扎,那当然是好事!
    谁不喜欢太平日子。
    “刑郎君说的。”贺荆山给她说,已经想好说辞。
    刑郎君的确这两日又告诉他这件事,但,贺荆山并非是从他那里得知的消息。
    而是从当年生父的部下贺忠那里。
    他到清水镇,贺忠却往渝州而去,这一别,已有数日未见。
    阿福不知这眨眼间,贺荆山腹忖度万千,她只单纯的开心:“那太好了,清水镇安全咱们也能一直过好日子。”
    贺荆山夜视力出众,在黑夜里,视线描摹着阿福的甜笑。
    “嗯。”
    他压下沉甸甸的思虑,一双黑沉的眼瞳,装潢着压抑不尽的夜色。
    赵阿福一只手摸上他的脸,才摸索出来哪里是嘴,凑上去嘬一口:“好荆山,快睡觉,今天你肯定累了。”
    贺荆山翻身把她压下,满屋春色旖旎。
    天光亮堂,四月的天气终是开始转暖,天色亮得渐早,只冰雪消融的季节,反而更冷,冰雪拼命吸收着空气里的丁点热度。
    赵阿福打个冷颤,从被窝爬,见男人在自己身旁睡着,幸福得冒泡。
    她像从前那般熟稔的处理兔子这种小猎物,兔皮晾晒,兔头洗净剁块。
    红烧兔肉,麻辣兔头,阿福边做边流口水,顺便想到,兔兔那么可爱,她差一点就不忍心吃了。
    做到一半,贺荆山睡醒,出现在她身后,面上还带着倦容,没太睡醒。
    赵阿福回头看见男人头顶一缕没顺下来的呆毛,噗一声笑出声。
    贺荆山顿时清醒,凑到她耳边,声音喑哑:“怎么了?嗯?”
    他声音倒是足够man够爷们,只是配上头顶那屡呆毛怎么看怎么滑稽,阿福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头发没整好。”
    贺荆山就要伸手去摸,门口探头探脑伸出来一个小脑袋:“娘亲,我饿了。”
    阿元来了。
    很快阿元的目光就定格在贺荆山那屡呆毛上。
    “爹爹......”
    小阿元也没忍住,准备笑。
    贺荆山静静看着他。
    阿元赶紧憋住:“爹爹早上好,娘亲早上好。”
    赵阿福掀开锅盖,白乎乎的热气带着面香味儿喷涌而出,她揭一个软绵绵的小白面馒头,指尖两三下捏又放进碗里,最后放双筷子给阿元:“先拿去垫垫肚子。”
    她小时候有段日子也容易饿,每次一睁开眼就喊饿,还不肯床,那时候她妈娇惯她,看她没睁眼都给她塞个馒头让她啃。
    阿元比她懂事,还知道先去刷牙。
    阿元端着自己的小馒头,又偷瞄贺荆山一眼再麻利迈着小短腿往外跑。
    赵阿福终于又忍不住笑,她再笑,贺荆山到她身边,压她半身在铺着净砖的灶台上。
    “阿福。”
    “嗯嗯?”阿福眨眨眼,不不不是吧,这男人大白天的还想在厨房来点什么?
    幸好,贺荆山只是让她帮他顺下头发而已。
    待他退去,赵阿福松口气,一时不知自己心里是高兴还是失落,吐吐舌头赶忙去继续做饭。
    她这边炊烟升,隔壁干娘就知道今日早膳她做了,若是阿福来那边炊烟袅袅,那便是干娘做饭,长期下来两家都不用知会,默契十足。
    昨天赵阿福回来太晚,小鱼都已经睡下,她没办法去看看她怎么样,只能等今天早上。
    见小鱼低着脑袋一声不吭过来,阿福截住她:“小鱼?”
    小鱼像是在想什么事,被赵阿福一叫,惊慌失措抬头。
    赵阿福心里一沉:“来,做。”
    小鱼却脚步僵硬在原地不动,甚至想往后退。
    郑宛和郑有才他们才注意到小鱼的不对劲,纷纷停住手上的动作。
    “小鱼,怎么了?”郑有才几步走到女儿跟前,温声询问。
    赵阿福看向两位长辈:“干娘,舅舅,赵家母女到清水镇上来住了,我回头再跟你们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昨天小鱼被赵小梅欺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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