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熏熏欲醉。

    她好像又回到了梦里。

    “飞起来啦!”

    她们从斜坡上冲下去,刘云向前伸直双腿,自行车踏板失去约束,像风车一样疯狂旋转。

    泉源伸手捂住她的耳朵:“你冷不冷?”

    “感觉一辈子都不会再觉得冷了!还不害怕?!”她猛地又松开双手,仿佛伸展开矫健又骄傲的翅膀。她大声喊叫着,对看过来的人喊:“新年快乐!新年快乐!新年快乐啊!”

    她这样疯狂。

    这个瞬间这样疯狂。

    这个夜晚这样疯狂!

    在这样的疯狂里,泉源觉得自己就像那个孤独无助的小外星人,被它的男孩用自行车送回太空。

    那个无助的、卑微的、怨恨的、忏悔的……找不到家的她,也正在被她的女孩载向未来。

    “刘云。”

    车子的速度已经慢下来,慢悠悠仿佛一只在春水中游荡的小船。

    “在。”

    “你小时候好看吗?”

    “嗯?好看好看!方圆十里我最好看!”

    泉源说:“变小吧,现在太老了。”

    刘云不知道泉源脑海里想的是e.t.和,她说:“把手套脱掉啊。”

    泉源摘掉一只手套,仍旧放回她脸旁,刘云侧头蹭了蹭:“滑不滑?喜不喜欢?”

    泉源问:“小狗不长猫吗?”

    “摸头顶,摸头顶。”

    泉源揉了揉她的发顶,然后跳下车。

    下坡已经走完,道路倾斜向上,刘云说:“别下车啊,我年富力强,很生猛的。”

    泉源说:“你带我去哪里?”

    刘云说:“我们家。”

    有一百句俏皮话从泉源的喉底划过,但又悄然溜走。

    泉源轻轻叹了口气。

    那是种很奇怪的情绪,没有办法描述。

    贺晨曦喜欢小王子的故事,并且也曾要她一起看过相关的影视作品。她记得故事里有一只皮毛火红的狐狸。它如此自由如风,美丽又优雅,然而却被王子驯服,从今往后王子是它的唯一。

    ——你有金黄发色,看见金黄色的麦田就要忍不住想起你,因为你,我甚至会爱上麦浪翻滚的声音,从今以后我将再也体会不到自由滋味,除非你在我身边……当狐狸说出这番话来时,它会不会也是这样心情?会不会也觉得复杂难言,怅然又喜悦?

    泉源说:“有时人真是奇怪。”

    刘云说:“老总你刚才还说不装逼的。”

    泉源伸手把刘云棉外套上的帽子拉起来,罩住她红彤彤的耳朵:“家在哪里?”

    刘云在泉源家附近有个租屋,但看她骑行的方向显然“家”指的是另外的地方。看起来家也不在刘阿姨所在的那个老街旧城。

    这时候两个人已经走到了上坡路的顶端。这里已经不是主干道了,属于这个城市蛛网般支路的一条。

    “跟我走就好啦。”

    刘云握了握泉源的手又松开,笑嘻嘻地。

    “把手套戴起来吧,冷呢。或者插我的口袋里来?”

    泉源索性把另外一只手套也摘下来递给刘云戴,自己则一只插在自己口袋里,另外一只戳进刘云口袋。刘云的手也伸进来与她交握。

    这又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与被贺晨曦或者华蓉挽着手臂都格外不同。

    泉源觉得自己的手有点僵硬又有点无力,她不敢动了。

    两个人就这样肩并肩一起过马路。过去之后刘云把自行车又朝来的方向一转:“上车,带你飞啊。”

    “……”泉源似乎有点明白了,觉得无语。

    刘云嘿嘿傻笑说:“只有走这边才有爽爽的上下坡嘛。”

    泉源在后座坐好,然后在刘云口袋里搂住刘云的腰。

    “所以还是去你租屋?”

    刘云说:“那倒不是,一个方向嘛。”

    然后她又一边呼啸一边原路返回了。回去的时候仍旧还遇见一群群行人。其中有几个一路唱歌一路走的学生看见她们了,几个学生回应过刘云大喊的新年快乐,现在就又都朝她们伸手。刘云就又对他们喊一次新年快乐,一边炫技地双手脱把。学生们笑着掏出手机来拍照:“骑慢点啊美女!”

    刘云忙挥挥手,加快速度骑过去了。

    刘云说:“都不知道有什么好拍的。以后翻开相册都是不认识的老女人。”

    泉源因为她的话笑了笑。

    只是在这样人流渐多的道路上她还有些放不开,于是便把额头抵在刘云的背上。

    刘云说:“拍不到的。你把帽子围巾都围好。世界上的人那么多,陌生人根本没有功夫记住你。”

    刘云是在帮她开解身陷人群的紧张以及害怕被人关注的心情。

    这些话却并没有让泉源放松一些,她反而更加僵硬起来了。

    泉源游移不定:“我以前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了?”

    刘云嗯了一声:“你生气吗?我们回家说。”

    泉源没说话。

    刘云的话让泉源想起了那个几乎可以算是恳求刘云给自己一个承诺的微醺夜晚……一种毛毛躁躁的羞耻感涌上来。像是被冒犯,又有点想发火。

    她没办法向刘云直说自己的感觉。

    过去的事情对她来说是禁事。有些东西曾经夜夜在噩梦里出现,到后来好不容易不再梦到她也就强迫自己把它们丢去角落。自己不想也不对别人提。

    久而久之那东西就长了刺。

    长了刺,动一动就疼。

    自己动疼,别人动也疼。

    就这么变成了谁也不能提起谁也不能说的东西了。

    那些流动的沃土,发光的蒲公英,温暖蓬松的毛线手套,别人的口袋,飞一样滑翔的感觉,e.t.和它的小男孩……全部全部都无法抵消过去涌上时带给她的疼痛。

    过去是泉源心底的潘多拉魔盒。

    刘云却将它打开了。

    埃庇米修斯放出了盒中诸恶的种子,刘云释放了泉源的羞怒与愤恨。

    泉源想要说点话,或者刘云说点话也行。刘云却突然失去了善解人意的优点。

    泉源无法开口,刘云也没有说话。

    过于安静。

    安静仿佛温床,让那些绝不称得上愉快的情绪疯狂生长起来。

    泉源告诉自己刘云绝不会因为知道了过去的事情不理自己,但她却克制不住心底产生这样病态的念头。

    越是她亲近的人对她的影响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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