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5章 超越不敢说,不嫌弃便好
    江千越的这番话,可谓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前有潘瑞的紫金宣毫被爆出伪造,此刻又将质疑指向丹琼烟霞图。
    这一次,众人纷纷惊诧的同时,也多了几分质疑。
    这种质疑,既有对江千越的质疑,也开始有对乌早光的质疑。
    毕竟刚才紫金宣毫事件,给予了众人很大的思想冲击。
    面对乌早光的冷眼注视,江千越毫不胆怯:“江某向来不说第二遍,但也不影响此图乃是假货!”
    好一个假货,江千越直接用通俗的乡土词汇。
    “你!”
    乌早光冷眉一拧,不悦道,“小辈,哗众取宠可要不得,此丹青乃是老夫从一名故人手中重金购得,经由多位丹青名家鉴定,一致认为此画乃是真品,你一个无名小辈,莫非自命鉴赏能力超越诸位名家?”
    “超越不敢说,但也自负颇有几分见识。”
    “几分见识?
    真是不知所畏!”
    乌早光一拂衣袖,流露一丝不屑,“难道说,齐先生会看不出此物真伪?”
    此话一出,江千越心说好家伙,姜还是老的辣啊。
    乌早光的说话技巧与心思,就是比那个潘瑞二世祖有水准。
    先不与他争论真伪,而是先找一个人挡在前面背书。
    到时候即便真被一语言中,那也会将齐宏坤的颜面尽皆折损。
    齐宏坤毕竟也是老人精了,自然明白乌早光的心思,于是呵呵笑了笑:“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即便老朽在此道颇有造诣,也难有失准的时候,这倒也没有什么,小友不妨坦言说一说。”
    “齐先生?”
    齐宏坤的这番话,可是把乌早光意外地不轻。
    他万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齐宏坤不顾自身颜面力挺江千越。
    从齐宏坤的语态神情中,乌早光知道这说的不是反话。
    齐宏坤摆了摆手,十分郑重道:“诶,有过改之,乃是我辈准则,岂能以身份自居?”
    随后看向江千越,颇有深意询问:“此画老朽虽看不出伪赝,但也有种莫名异样感觉,小友若有见解,不妨在此说与众人。”
    “老寿星过谦了,其实此画伪赝极为巧妙,应是有心人故意为之,乌大人应该颇为了解。”
    江千越话音刚落,乌早光便驳斥道:“笑话!且不说这丹青真伪,尚不能因你之言而定论,即便如你所说,老夫也是被蒙在鼓里,岂能尽知这画中玄机?”
    “没错,你一口认定此丹青乃是伪赝,就要拿出十足地证据来。”
    乌魁山言辞犀利,怒气腾腾,“否则今日之事,你休想善终!”
    父子二人此刻言之凿凿,其实内心深处也是有了一丝松动。
    无他,皆因有先例在前。
    “可否将此图让江某一观?”
    “这……”
    江千越这个要求,让在场众人面色古怪起来。
    方才一幕幕,此刻还犹在眼前。
    齐宏坤摆了摆手,秋万拂这才将画卷交于江千越。
    江千越接过画卷,先是打量了一番后,随后开口道:“既然在座诸位都是饱学之士,当知晓此图乃是前朝画圣李琼晚年所绘。”
    “这是自然,还需要你来多言?”
    潘瑞冷冷瞥了一眼,心中怨气仍旧未消。
    江千越也不在意,继续道:“画圣李琼这幅丹青,是他晚年的封笔之作,也是他的生活写照。”
    乌早光表示质疑:“哦?
    何以见得?”
    “有诗为证!”
    江千越缓缓走了几步,随后继续轻吟,“志在烟霞慕隐沦,功成归看五湖春。
    一叶舟中吟复醉,此时方识自由身。
    花岛为邻鸥作侣,经年不见市朝人。
    已得希夷微妙旨,荷衣蕙带绝纤尘。”
    缓缓念出诗句,在场众人默默品味,显然这首诗十分陌生。
    “此诗是画圣所作?”
    “当然!”
    江千越一本正经道,“此诗名就叫《丹琼烟霞》!”
    “这……”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将目光聚焦那幅画上。
    “嘶!果真如此,你看这画卷所绘之景,竟然与此诗极为映衬!”
    “烟霞、湖海、扁舟、岛屿、沙鸥……真是处处相应啊!”
    “咦?
    不对,诗中有‘花岛’一词,然而这丹青之中却是荒岩枯岛,似乎……似乎有些出处!”
    众人以诗比对丹青过程中,终于有人发现了不对应的问题。
    见众人察觉了异样,江千越这才开口:“想必大家也看出了端倪,若是这幅丹青是真,那么诗中所写‘花岛’又在何处?”
    这番解释,让人开始有些信服。
    就在这时,潘瑞嗤之以鼻道:“问题就在于这首诗,我等众人闻所未闻,全凭你一人定论,又有何人去论证真伪?
    也可能是你私心张冠李戴,强行伪证这幅丹青为赝品!”
    “哦?
    潘兄如此怀疑,也不无道理,那么请问一句,江某是借何人诗作,还请告知!”
    “这……潘某怎知……”
    “既然不知,你又如何断定这诗乃是引用他人?”
    江千越冷笑连连,“如今所在之地乃是瑶沁书院,院中精通诗词掌故者众多,还请诸位讲师夫子指正一下,此诗是引用了何人之作?”
    参会的几名儒者一个个窃窃私语,似乎是在搜肠刮肚,但又不知这诗究竟源于何处。
    眼见此情此景,江千越朝孟谦易拱手道:“孟夫子,你乃此道大家,不如为潘公子解惑如何?”
    “这……”
    孟谦易脸色阴晴不定,嘴唇不停蠕动,最后却缓缓道:“老夫不曾听闻此诗,不过……”
    “不过什么?”
    江千越紧追不放,声声紧逼。
    “没什么!”
    孟谦易语气阴沉,不再多说什么。
    到嘴边的话,孟谦易还是咽了回去,不过彼此也都心知肚明。
    以孟谦易通晓名家诗词的造诣,记忆中都没有任何印象的话,所以要么真是过于生僻不传,要么就是有今人依画而作。
    很显然,孟谦易没说完的话,就是怀疑这诗是江千越所作。
    他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经历了汐湖诗会后,他对江千越确实另眼相看。
    正因如此,他才会有这个想法。
    然而这个想法,他又觉得过于荒谬。
    因为这首诗意境深远,难道江千越真能临场见画作诗?
    若不是,那诗从何来?
    若是,那这份才华实在让人嫉妒。
    孟谦易很想说出自己想法,但是又不愿众人为之惊叹。
    出于这份嫉妒而生的私心,让他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江千越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会编织这种大胆谎言。
    这首诗,的确是他临时加上的。
    反正是前朝的事情,很多也都无从考证,加上李琼晚年都在隐居,很多作品与轶事也不那么清晰。
    抓住这一点,江千越开起了忽悠套路。
    李琼虽然是画圣,但在诗词文章上并不专精,因此不需要什么千古绝句。
    如今连孟谦易都没了声音,其他人自然也就不再多言,不过私下里质疑声还是存在。
    而在这时,齐宏坤轻咳一声,颤声道:“经小友这一提醒,老朽倒是想起来了,画圣李琼确实有此诗流传于世,只是归隐远离尘嚣,此诗不为外人所知罢了。”
    “哦?
    李先生知晓此诗?”
    乌早光带着疑惑询问,有种不相信的样子。
    齐宏坤点了点头:“是啊,老朽年少时曾游历诸国,所见所闻甚多,确实听闻过这首诗,只是时隔多年,一时半会记不起了,多亏小友今日提醒,惭愧!”
    “老寿星见外了。”
    江千越表面上是镇定非常,心中却是震惊不已。
    他万没想到,齐宏坤此刻会配合他唱双簧。
    齐宏坤一锤定音,坐实了诗的来源,那么在此之上的质疑,也就变得合情合理了。
    这一下,乌家父子尴尬了。
    此时此刻,乌早光虽然是心中有疑,但是也没法提出质疑。
    看着眼前这一切,江千越又道:“珍品已随画圣李琼长眠墓穴之中,也可以旁证此物乃是赝品,不过此等笔法勾绘丹青,也算是一幅难得佳作。”
    “是啊!”
    齐宏坤接过话茬,“乌大人,俗话说礼轻情意重,况且这礼可不轻,老朽就在此多谢了!”
    “哈哈哈!齐先生客套了。”
    乌早光爽朗一笑,丝毫不觉得尴尬,“只要先生不嫌弃便好!”
    “老朽定会珍视之!”
    齐宏坤说话的同时,江千越已经将画卷送还秋万拂。
    一场寿宴,两个重量级人物的寿礼,在众人的私议中灰溜溜收场。
    一段插曲结束,祝寿献礼依旧继续。
    孟新宇与澹台芸澜都代表家中长辈,送来了价值各异的寿礼。
    其余众人也纷纷参与,唯独江千越如他先前说的那样,真的没有准备贺寿之礼。
    他不是没想过,可是实在不知道该送什么。
    一般的东西,显得太俗。
    不一般东西,他又没有。
    最后思来想去,还是光洁溜溜来吃寿宴得了。
    寿宴上的酒菜很对他胃口,因为都是黎云亲自操办的食谱。
    就在众人欢宴一堂时,突然棚内传来一声惊呼。
    江千越抬头看去,居中席位的齐宏坤此刻口吐白沫。
    这一突发事件,众人纷纷涌了上去。
    “恩师!您醒醒!”
    秋万拂焦急万分,不停地呼唤齐宏坤。
    然而齐宏坤早已经双目泛白,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
    “齐先生这是……中了殊魂香之毒!”
    乌早光检查后,给出了震惊众人的论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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