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道不错,外头变天,狂风嘶卷,黄沙漫天,站一刻就要吃一嘴沙子,幸而六人早就钻到客栈里,门板上足了,便少吃一肚子灰。

    几人规矩做全,坐一桌,每人一碗面,一坛酒,吃饱喝不足,要各自去房内歇下。

    唐逢春刚放了筷子,良畴叫住他:“唐大侠请慢。”

    唐逢春便抬眼看他。

    “一会儿我来替你诊诊脉罢,也好施针替你行一行气血内息。”良畴道。

    第九宗一碗面还未吃完,嘴里囫囵道:“无缘无故……”

    良畴便答:“医者父母心,况且几位大侠对我有恩。”

    第九宗将嘴里面条嚼一嚼咽下,道:“对你有恩的不是我么,怎么不替我走脉?”

    良畴便道:“可第九大侠并未有顽症在身啊。”

    第九宗还要说什么,被唐逢春止了。

    “让他试试。”唐逢春道,“便有劳良先生了。”

    “大侠不必客气。”良畴道。

    唐逢春起身回房,良畴匆忙再吃几口,也跟上去。

    第九宗望他两人走了,才道:“姜大哥?”

    姜百里一碗素面吃完,还喝些汤,抬头看他:“怎么?”

    “你说唐大哥和这细皮嫩肉的小郎中孤男寡男共处一室……”第九宗神情肃穆道。

    “你是说我小心给人夺了室了?”姜百里道。

    “是啊,姜大哥千万小心。”第九宗道。

    姜百里便同他一道装相:“那我处境不妙,看来你唐大哥更偏爱那小郎中一些。”

    “那你还不快去阻?”第九宗问。

    “待我喝完这口面汤。”姜百里道,“这便去捉奸。”

    良畴还在提唐逢春诊脉,姜百里便推门进来了。

    唐逢春看他一眼:“连门都不敲?”

    “阿宗何时敲过?也不怕打搅我们。”姜百里道,全然视良畴如无物。

    “你把自己同阿宗比,也不想想我二人交情。”唐逢春道。

    “是,交情比不上你同阿宗。”姜百里耸一耸眉道,“比上不足,比下却有余。”

    唐逢春闭一闭眼不答他了。

    唐逢春既然不赶他,姜百里从未在他这里讲礼数,便在对面坐下,看良畴诊脉施针。

    良畴将唐逢春手松了,唐逢春也不问,待他说。

    这郎中便道:“外内之应,皆有表里……唐大侠一脉有损,加之曾有旧疾不愈,便脉行流注一时逆顺不识,近来是否常有手足不调?”

    唐逢春沉吟片刻道:“是。”

    良畴便笑道:“手之三阴从藏走手,手之三阳从手走头,足之三阳从头走足,足之三阴从足走腹。这病理不难,调理起来也易,只是……”

    “先生但讲。”唐逢春道。

    “只是陈疾,一时三刻也好不了多少,需得连日施针走脉……”

    “要几日?”

    “三日三成,五日五成。”良畴道。

    “那十日可是十成?”姜百里插话道。

    良畴摇一摇头:“没有十成,至多七成,我把握只在五成,剩下二成还要看天意。”

    “五成足矣。”唐逢春道,“劳烦良先生了。”

    “唐大侠不必客气……直唤我名良畴便可。”

    姜百里便凑到:“良畴小兄弟医术高明得很……将来定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医。”

    “不敢当不敢当……这位……”

    “在下姜百里。”姜百里道,“怎么,一路上竟未问我名姓吗?”

    良畴便笑一笑:“是我疏忽……方识得,怕生嘛……还请姜大侠海涵。”

    “小兄弟不是怕生的模样。”姜百里看他双眼道。

    “头回出来行走江湖,总想装得胆大一些。”良畴道。

    “原来如此,装得好啊……”姜百里不看他了,便去看唐逢春。

    唐逢春冷眼旁观他二人你来我往,此时又露出温和笑意来对良畴:“便请小兄弟施针吧。”

    “略有些疼。”良畴道,“对唐大侠来说应是不算什么的。”

    姜百里在一旁看着,良畴也不手抖,针囊哗啦抖开,在桌上一排摊开。

    便取了针给唐逢春走脉。

    姜百里不通岐黄,半点看不懂,却仍盯着瞧,唐逢春脱了上半身衣服,劲瘦结实的后背正对他二人,背后满目伤疤也是清清楚楚。

    良畴行针手快,一晃间六枚银针已扎在唐逢春背脊上。

    唐逢春动也不动。

    待良畴一套针行走气血,将针全收了,唐逢春便将衣服穿好,道:“果真松快许多。”

    “那便好。”良畴笑道。

    “谢良畴小兄弟。”唐逢春再道一句。

    “唐大侠不必言谢……不过这走针不可断,接下来五日还需我再为你施针。”良畴道。

    “我们行路急,不知大漠风沙里可方便?”

    “无什么差别。”良畴笑道。

    “那便好。”唐逢春笑一笑。

    姜百里见二人倒一副一见如故模样,便道:“小兄弟不若也替我诊诊脉?”

    良畴看他道:“不知姜大侠何处有恙?”

    “唔,便是这心口,方才忽然有些不爽利了。”姜百里捧心道。

    良畴便皱眉:“姜大侠……这心病,我可治不了,还需心药治啊。”

    “那不如请大夫开一副心药来。”姜百里道。

    “哪里来的心药……啊!”良畴这才晓得姜百里话里意思。

    “懂了?”姜百里笑道。

    “懂了,那我便……先告辞了,不打搅二位了。”良畴说着便急忙走出门去了。

    “唉……”姜百里见他出去,便叹一口气。

    “怎么?”唐逢春道,“怕被人夺了室?”

    “是啊。”姜百里在桌上一趴,侧头看着唐逢春道,“怕得我胸口气闷。”

    “要我给你通通气么?”唐逢春道。

    “不必了,不如替我揉一揉……也免了。”姜百里见唐逢春笑了,又改口。

    “你看出来了?”唐逢春问道。

    “看出来了。”姜百里道,“只是不知你说的哪一个。”

    “哦?竟是全看出来了么?”唐逢春道。

    “我也不傻……”姜百里道,“这点还是不在话下的。只是我不通医理,方才那良畴替你行针到底是……”

    “是当真在给我通经脉气血。”唐逢春道,“这点倒是未做假,看来也不敢这时害我,另有打算吧。”

    “他不会武,能有什么打算?”姜百里道,“寻了一个郎中,倒也算是赚了一笔。”

    “总之这良畴非是我类……提防总是未错的。”唐逢春喝一口茶道。

    “是。”姜百里也倒一杯茶道,“你总是未错的。”

    良畴出了唐逢春房门,便回自己那间去,将门关了。

    外头天象仍是骇人,风沙呼啸,击得客栈那一扇厚窗都噼啪作响。

    良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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