遽然相撞,唐逢春收手反退一步站稳。

    姜百里怕他伤处有异,站起来要扶他,唐逢春摆一摆手,自己在一旁坐下了。

    “如今你的内力……”唐逢春道,“与我们头回见面已不可同日而语。”

    姜百里便晓得他是在说那日客栈里搭肩一回。

    “知道你当时亦藏几分,可今日进境……不过才月余罢?”唐逢春悠然倒一杯茶,抬头看一眼姜百里,“坐下说话,站着干什么。”

    姜百里便又坐下,心知唐逢春看穿他那点欺瞒伎俩,又急于解释不得。

    “姜少侠可知什么一日千里的好练法?”唐逢春道。

    “饶了我吧,逢春。”姜百里求饶道,“我不是有意瞒你,只是……”

    “情势所迫,我不知为好。”唐逢春笑笑道,“我看起来不如你明事理么?还是我看来不如你聪明?”

    “向来是你聪明些。”姜百里道。

    “不绕圈子了。”唐逢春道,“开门见山罢,我问,你答。”

    “好。”姜百里点点头。

    “悲问抄根本就在你手上,从头至尾?”唐逢春问道。

    “是。”姜百里答,“只是还缺了下部,来救你前也寻到了。”

    “邢麓山么?”

    “他的独子。”姜百里道,“我让阿宗带回江南去了。”

    唐逢春点一点头,再问道:“上下部俱在你手……可是确有绝世武学,可改筋易脉,起死回生?”

    “可不可改筋易脉起死回生我不知道。”姜百里道。

    “那么绝世武学是有的?”唐逢春道。

    “有。”

    “练了?”

    “练了。”

    “有功便有过。”唐逢春道,“过呢?”

    “三阴三阳,逆脉而走,共九层,一旦起首便不可止,到第五层起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功力大增却神智……全失,如行尸走肉,六亲不认。”姜百里道。

    唐逢春再倒一杯茶:“你如今第几层了?”

    “来救你前起的首。”姜百里道,“第三层了。”

    “莫说来救我。”唐逢春道,“当不起。”

    “我……”

    唐逢春右手五指忽然根根收起,化掌为拳,一击重打在姜百里面上。

    姜百里不躲不闪,正中面门,推了茶凳倒退两步,被这一拳打得鼻里咸腥,流下两道血来。

    姜百里站起来,鼻底用手抹一抹,看向唐逢春问道:“解气没有?”

    唐逢春却笑了:“我再问一句吧。”

    姜百里仍是答一句好。

    “那么你来大漠,并非为了什么悲问抄……”唐逢春道,“你引他们来,是因为你知道当年围杀你爹、害死你娘的那些人听到你的消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要在你娘梓里替你爹娘报仇雪恨。”

    姜百里便笑答:“是,竟全猜得准。”

    方才是他打的,唐逢春起身去看看姜百里口鼻,看来无碍便再打一拳。

    这一拳打得更重,姜百里被打得坐在地上以手捂鼻,口里嘶地出声,听着便痛。

    唐逢春再将绑手卸了,道:“也好,再差不过是你走火入魔亲手杀我。”

    说罢将绑手往榻上随手一甩,走到姜百里面前蹲下,拍一拍他的脸道:“只是姜百里,你须得看得好些,莫让我先死在别人手里了。”

    ☆、三十八

    唐逢春与姜百里赶路不误养伤,还要先去五合子沙镇里客栈,虽说同第九宗说好了等不到人便回去,到底还是要去看一看,第九宗性子总归也不是易断的。

    姜百里挨过唐逢春两拳,鼻梁骨痛了好些天,这几日方好些了。

    悲问抄里功夫既不可止,照唐逢春说法便是早死早超生,叫姜百里加紧修习,若未有碍便是他运气好,若走火入魔,唐逢春就替他了断。

    姜百里笑道:“你下得去手?”

    唐逢春问道:“我下不下得去手你不清楚么?”

    姜百里便不多说话了。

    实则唐逢春究竟下不下得去手,他确是说不准的。

    可姜百里此时若是再问,却怕唐逢春再打他鼻梁,只好闭了嘴行路。

    二人沙里走数日,夜里寻小宿客栈,或是将就露宿,几日便到了。

    姜百里去向掌柜的询问,不多时转回来。

    “走了?”唐逢春问道。

    “走了。”姜百里道,“你断得未错,这回阿宗确是……”

    “怕是要哭鼻子。”唐逢春道,“是当我死了吧。”

    “她会哭鼻子?”姜百里诧道。

    “怎么不会。”唐逢春道。

    “我当她骁勇,是将相之材。”姜百里道。

    “将相之材便不落泪么?”唐逢春笑看他一眼,便走到房里去了。

    姜百里便跟上。

    到房里,虽是日头高照,却已是戌时,姜百里与唐逢春一人一间房,小栈里床铺小,省得压了伤处。

    行路长了,唐逢春面色疲累,姜百里劝他早休息,唐逢春也不辞,便真去睡了。

    近几日来虽是伤处好了不少,每日换药时姜百里都会细看,是一日好过一日,唐逢春精神却不佳,反倒是有些日渐萎靡,想一想也情有可原,路途劳累,又有伤在身,看来疲乏也有理。

    想着改日寻些吃食给他补一补,怕是血流得多了。

    唐逢春睡得发冷,小栈里被褥也顾不上脏,便裹着睡。

    近半月来未做梦,不说睡得安稳,却算是心安,今日却又模糊在梦里听见卫辞声音,还是唤应哥。

    唐逢春转头看,卫辞站在一叶小舟上,衣袂飘飘,夜深露重,似鬼魅又似神女,江南悠荡长桨拍水声入耳,正是一场不知何起的故梦。

    “应哥?”卫辞叫他。

    唐逢春便笑,笑意里温柔十分,小舟触岸,他伸一只手去扶她,卫辞如一只小雀,轻巧搭一下他手掌,便轻轻跳到他身边,鞋面上细绢绣花,唐逢春认得出山节子,阿辞喜欢,鞋面上亦是她亲手绣的。

    “阿辞。”唐逢春叹一句,将卫辞拥进怀里。

    卫辞不语,只笑,双手轻抚他背脊,道:“应哥。”

    “嗯。”唐逢春只应她。

    “应哥,江南水冷,我跟你去蜀中。”卫辞道。

    “好。”唐逢春答。

    “蜀中可有含笑?”卫辞问道,“没有也罢,我跟你去,多绣几朵谢不了的。”

    “好。”唐逢春仍答。

    “你的师兄弟呢?”卫辞问,“他们见了我,会不会……”

    “唐门又不是人人铁石心肠,我得此鸿妻,他们怎会为难你。”唐逢春将她拥得紧,把自己当日话语逐字逐句再重说一回。

    “那姜百里呢?”卫辞问道。

    唐逢春一惊,再低头看,却是秦佩面孔:“应哥。”

    便睁眼,醒了。

    醒来叹一口气,口干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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