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晔再次惊讶,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喝多了,比自己还能吹,假意作色道:“休要信口雌黄。”
    他可以忽悠别人,却不喜欢别人忽悠自己。
    “臣绝非信口雌黄,金商疲敝,无以养军,无以立足,冯行袭颇有才略,不会认不清自己处境,前后左右,皆是强藩,朝廷若是一直衰弱倒也罢了,但现今陛下振作,一举吞并镇国军,朝廷大有作为,而金商在陛下兵锋之下,冯行袭不会看不到,臣观冯行袭此人,有大将之才,无王霸之志,且其受朝廷重恩,岂敢与朝廷刀兵相见?陛下只需遣一军佯攻商州,冯行袭必会纳首请降!”
    冯行袭阻击杨守亮后,唐廷封其为昭信节度使,的确是有恩。
    李晔在屋中来回踱步,李巨川的分析还是非常靠谱的。
    自己代表朝廷大义,而这时代,大唐的影响力仍在。
    屋中陷入了沉静,李巨川目光灼灼的看着李晔。
    李晔重新坐回软榻,这个李巨川肚子里有真货,放在华州屈才了,想着等春耕之后,把他调往长安。
    “若冯行袭归降,朕记你首功!”
    “谢陛下。”李巨川满脸红光。
    这次巡视,收获最大的还是在华州,李巨川和李筠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不过此时宜静不宜动,华州平定时间尚短,还需要他们两个得力之人坐镇。
    李晔心情大好,胃口也跟着好起来,跟李巨川推杯换盏,不知不觉就熟络起来。
    一顿饭吃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李巨川苦留李晔在华州过夜,不过长安的使者也来了,说张承业有大事请陛下回宫。
    李晔一愣,能被张承业说成大事,一定不简单,难不成又有谁搞兵变?
    长安如今彻底在李晔的掌控下,唯一不稳定因素就是朝堂上的几个二五仔。
    不过张承业说的是大事,没说坏事,李晔稍稍安心,召回辛四郎,又向李巨川要了一百多匹战马,率一百多名亲卫先行赶回长安。
    回到长安,已近拂晓,天地还是一片黑暗,城门还未开启,薛广衡亮了天子信物,才喊开城门。
    张承业在天心阁等候一晚,见了李晔抖擞精神行礼。
    “到底什么事?”李晔没心思在这些虚礼上。
    “冯行袭秘密把老母和两子一女送到长安。”
    “什么?”李晔先是惊讶,后是惊喜。
    古人最重忠孝二字,忠的水分很大,但孝是绝对的。
    冯行袭把老母都送进长安了,已经表明了他的心意。
    没想到自己昨天还在和李巨川谈论冯行袭的事,今天他就归顺了。
    不过另外一层意思就得琢磨一下。
    既然是秘密遣送,说明冯行袭不想伸张。
    “冯行袭此举何意?”李晔问道。
    张承业肯定琢磨过这件事,“臣料想冯行袭此举原因有二,一是想继续掌控金商二州,二是怕引起王建和李茂贞警觉。”
    投个降还这么多心思,李晔心中的喜悦被冲淡了很多。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好事,拿下金商,一是为了稳固关中,二是打通荆襄税赋之路,战略意图已经完成,至于地盘,冯行袭想留就留着吧。
    他若真大张旗鼓的投归朝廷,周围的李茂贞和王建必然警觉,不会再玩命的互相攻伐。
    想通这些,李晔也就释然了。
    又问了一下冯行袭家人如何安置,张承业做事无可挑剔,选京中最好最幽静宅院,派亲卫军得力人手暗中照看。
    李晔点点头,又册封冯家老夫人为二品诰命,不过他的两个儿子,李晔一个送进了太学,一个送进了武营,都派了人暗中照料。
    金商的归附让李晔心中大定。
    从刚穿越而来的惶惶不可终日,到如今的站稳脚跟,也算迈出复兴大唐的第一步。
    接下来,只要继续招纳流民,兴修水利,屯田垦荒,训练士卒,不出五年,李茂贞之流不足为惧。
    春耕结束,韩偓才从河东归来,买到一百头耕牛,一千五百匹战马。
    上次查抄的钱用了大半。
    这年头耕牛和战马都不是普通东西,李克用肯卖,已经给了很大面子。
    战马李晔分了一千匹同州,加上之前的一千匹和同州的本地战马,凑出一支三千人的骑兵应该不难。
    有了这支骑兵就能跟党项人的马匪过过招了。
    战争永远是最有效的练兵手段。
    李晔对骑兵所知不多,只能让周云翼通过骑兵之战学习骑兵了。
    剩下的分给阿史那真延,斥候部队也是重中之重,没有斥候,就等于没有耳目。
    骑兵在冷兵器战争中是绝对的主宰。
    虽然后世有不少以步克骑的经典战例,但都无法改写骑兵的巨大优势。
    毕竟骑兵的机动能力太强,是进攻兵种,打不过可以跑。
    但步兵碰到骑兵,打不过,就很难跑掉。
    盛唐之时,大唐的步兵都配有战马。
    可惜关中没有养马地,最近的养马地在河套,鞭长莫及,不是目前李晔的实力能觊觎的。
    有了耕牛,李晔仿照后世农村合作社,在皇庄里成立了农坊,派专人管理耕牛和铁犁。
    其实这两样东西可有可无,眼下关中多的是流民,劳动力充沛。
    农忙一结束,留下少部分人看守田地,李晔把大部分庄民调往渭北同州一线,协助元景成兴修水利。
    忙这些,已是四月末。
    河中的一份紧急奏章送入朝廷。
    河中节度使王重盈病逝,其养子王珂上书朝廷,请求升任节度使之位。
    河中镇下辖河中府、隰州、沁州、绛州、蒲州、晋州,加上陕州、虢州,七州一府,是当年的元和四十八镇之一。
    而王家也不简单,是七姓世家中的太原王氏,在河中经营多年,与李克用关系密切。
    唐廷此时已无力约束天下,各地藩镇即位,都只是给朝廷打个招呼,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都无所谓。
    朝廷一般都会给面子,毕竟面子是互相给的,反对也没用。
    不过上书请求朝廷册封的有两份,一份是王珂,另一份是王重盈正牌的儿子王珙。
    王珙的地盘在陕虢二州,潼关之东,势力远不如王珂,联合兄弟绛州刺史王瑶,上书唐廷,说王珂不过是王家养子,小字虫儿,在王家没有地位,不配统领河中。
    王珂虽是王家养子,却是正正经经的王家人,父王重简,早年过继给王重荣,资历深厚,绝非没有地位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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