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真人在崛起,但不是每个女真人都在这种崛起中获益。有成功者,必然就有失败者。而看着成功者的炫耀,失败者又怎能甘心?只要被他们找到机会,那是必然要用更暴力的手段来抹平这种心理的落差。”
    走出沈阳城的队伍中,吴将似乎在述说着什么久远的事。
    快新年了,他们必须得回去。
    冷僧机不是很高兴。
    他被莽古尔泰抽了一顿鞭子,白白净净的面皮上多了几条血痕,也不知道能不能消除。
    他就是靠着姣好的面容和机灵乖巧的能力,在敖汉部得到了许多蒙古贵人喜欢的。
    如今破了相,日后还能不能有这种机遇难以预知。
    可这顿鞭子必须得挨,不然的话,后续的手段无法展开。
    “你有事情瞒着我?”
    冷僧机很聪明,否则也不敢做这样的大事。
    就是吴将神神秘秘的,让他很是不爽。
    “对呀。”
    他的质问,换来的却是吴将轻飘飘的回应。
    冷僧机火冒三丈。
    “你瞒着我,就是瞒着主子。”
    吴将笑了。
    “你不会以为我和你们是一伙的吧?我们只是合作者。只因为我们有黄台吉这个共同的敌人,所以我们才能够合作。”
    冷僧机怒哼连连,可不知道为什么,对吴将的坦白又爱又恨。
    在他们的背后,高高的城墙上,恭阿也在凝视着这支北去的队伍。
    恭阿的身边,那个身材魁梧的仆人全身都裹的严严的。即使脸上也扣着面罩,似乎在抵御风寒,也似乎在阻挡着什么。
    孤零零的小院里,张春难得活动起来。
    他虽然是文官出身,可毕竟多次领军作战,也精通了一些拳脚。
    天寒地冻的,活动活动身手,能让身子热乎一些。
    吴将和冷僧机的队伍出了沈阳,一路北上,要返回敖汉部的驻地。
    敖汉部如今在开原。
    沿路早已冰雪封山,道路难行,各地之间的联络也因为恶劣的天气中断。
    唯独吴将这个南人,很享受这冰天雪地的环境。一路走着,一路观赏着满地琼玉的奇观。
    间或深山老林了不期然闪过的红色,让他的笑意更浓。
    “三贝勒最近早出晚归,每日都出城打猎,收获颇丰。”
    这个情况,让黄台吉凝眉不止。
    “那药为何没用?”
    阴影里的人忙跪倒。
    “奴才不知。或许……或许每次用的量少了,三贝勒身子强健,才……”
    黄台吉摆手,不想在这种细枝末节上纠缠。
    “他出城都见了谁?去了什么地方?”
    “三贝勒谁也没见,身边只跟了屯布禄和爱巴礼,随从不过二、三十人,就在东北面的老林子里打转。奴才们看的真真的,就只是打猎。”
    对手底下的能力,黄台吉还是信得过的。可正因为如此,他也有点迷糊了。
    “我这个五哥,难道真的自暴自弃了?”
    可是随即想起之前在大凌河前线莽古尔泰拔刀相向的事,黄台吉的心思再次转冷。
    “仔细盯紧了,出了差池,便砍了你们脑袋。”
    手下人忙连连应承,随后退了出去。
    黄台吉还是不放心。
    处于政治家的敏锐嗅觉,他总感觉什么地方不对。
    “叫了豪格来。”
    豪格很快来了。
    关键时刻,黄台吉最信任的,只能是自己的儿子。
    “把你旗下的兵马都召回来,驻扎于城外,一旦有变,即刻入城。”
    豪格显然知道许多。
    “父汗,儿臣请命。”
    黄台吉却摇摇头。
    “你去查一查,莫要动手。我要好好看看,到底都有谁。”
    豪格无奈,领命去了。
    出了皇宫,来到自己的坐骑前,踩着地上奴仆的背上了马,便吩咐道:“狗奴才,去盯紧了莽古尔泰。”
    范纪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眼神立刻亮了。
    “喳。”
    杜度躲在阴暗处,脸上的肌肉不停抽动。
    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知道,既然自己出手了,那么就一定要赢。
    因为一旦输了,他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既然回不了头,那为何不搏一个大的呢?
    就像他对张春说的那样,他是褚英之子,还是长子。
    褚英又是努尔哈赤的长子。
    如今爱新觉罗家的一切,都应该是他的才对。
    可如今的他,却跟一个局外人似的。
    最令他不满的是,明明他都已经效忠了,而且鞍前马后,不落于人。
    他立的功劳还少吗?
    可是他得到了什么?
    战功卓著却备受冷落,仅仅犯了一丁点小错误就要加罪。
    为什么?
    就因为他是褚英之子。
    看着黄台吉高高在上、众臣匍匐的景象,杜度不知道多少次都在幻想着,那个位子要是换成自己多好啊。
    原本他只能意气消沉,觉得了此残生算了。
    直到那个人找到自己,还带来了莽古尔泰和阿敏家族的消息。
    原来,女真内部对黄台吉不满的人,已经这么多了。
    一旦这些人联合起来,骤起发难……
    想起莽古尔泰、恭阿等人提出的条件,杜度的心思就不禁火热起来。
    不过他也清楚,外人未必信得过。无论如何,都要做完全的准备才行。
    他想了想,外人再亲,也没有自己的亲人更亲。于是将弟弟尼堪邀请了过来,告知了详情。
    “一旦事成,咱们一系就能取而代之。届时我为大汗,你为亲王。待我死后,汗位便传与你。”
    杜度用眼神逼退神情不满的诸子,只等尼堪回应。
    褚英一系,共有三子。
    老大杜度,老二国欢,老三尼堪。
    国欢早死,只剩下他们兄弟两个。
    只是杜度的边缘冷遇不同,尼堪混的颇为如鱼得水,也颇受黄台吉信重。
    对于哥哥的境遇,尼堪很是同情,然后……
    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
    各大贝勒家族内部,其实亲人之间的关系都十分的有意思。几乎每一家都有混的好的,也有混的十分不如意的。
    就比如代善家,当初努尔哈赤死后,争夺汗位时,他的两个儿子岳托和萨哈璘就全都支持黄台吉,而不支持他这个亲爹。
    得知杜度打算干掉黄台吉,尼堪傻了。
    你说我一个连孩子都生不出来的废物,要去干这么冒险的事儿,这不是自寻死路嘛。
    他的态度很坚决。
    “大哥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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