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噹噹噹!”
    关家大院里,关宏达一大早就忙活来。
    在关晓军床出来的时候,他正拿着一个小锤子正在往一个已经成型了的木头箱子上敲钉子,脚下木屑、刨花散落一地,将刨子、锯、遮掩的若隐若现。
    关帝庙村的村支书,十里八乡最有威望的头面人物,此时正在给自己的小孙子做盛放冰棍的木箱子。
    昨天经过关晓军一番口舌,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关宏达这才答应让他试试,反正小孩子嘛,三分钟热度,估计也干不多长时间,如果真能坚持下来,那更好,他关宏达的孙子六七岁就能挣钱了,那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吹牛的本钱?
    他对关晓军这么一个唯一的小孙孙极为溺爱,如今见这孩子这么懂事儿,而且还是响应老师们说的话,搞“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实践活动,就觉得自己的孙子这么小就能折腾,长大了肯定有出息。
    在国人家里,自己有本事还是次要的,自己的儿子、孙子有本事才更能让他们感到脸上有光,别说是普通老百姓,就算是一方大员,帝王将相,在子女方面也会生出比较之心。
    这是人之常情,千年以来,一贯如此,关宏达也不能免俗。
    “爷爷,你这就做好啦?”
    关晓军来到院子里,看着已经成型的木箱子,惊讶道:“这么快?”
    关云山拿着扫帚走了过来,瞪眼道:“快什么快?为了给你做这个冰棍箱子,我们天不亮就床,花了好半天才搞好。你这熊孩子,好好的卖什么冰棍儿?那能挣几个钱?你还不如在家好好的歇着呢!爸,你也是,他瞎胡闹,你也陪他闹啊?这小子三天的热度,卖不几天估计就不卖了!”
    关宏达笑道:“小孩子嘛,闹就闹呗!反正做点小木工活又不费多大力。”
    他将木箱子钉好后,从房里拿出两罐油漆,笑道:“上次做家具的时候,正好还剩点油漆,你来调一下,等刷好漆,这就算是完活!”
    关云山接过油漆,在一个破碗里调制好后,拿着毛刷子在做好的木箱子上刷漆来,等刷完漆之后,他将箱子就这么放在院子里,对蹲着地上看干活的关晓军道:“今天晒一天,明天就能用了!臭小子,现在你跟我干活去!”
    一家人洗漱完毕,正要下地的时候,门口忽然有哭声传来,几个妇女哭天嚎地的跑到了关家院子里,为首的一名健壮妇女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走到关宏达面前,“宏达叔,你放过我们当家的吧,他是被关瘸子给带坏的啊,你把他抓进去,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也不活了!”
    这名妇女叫陈秀莲,是关鸿翔的老婆,关鸿翔胆小如鼠,但他这个老婆却是刁钻泼辣,跟母老虎似的,稍有不顺便撒泼打滚,闹得人六畜不安。
    这一次派出所一下子抓了这么多人,把她男人也给抓了进去,她怎么可能愿意?
    昨天被民警吓了一跳不敢蹦出来吵闹,现在一夜过去了,她将其余几个被抓男人的婆娘叫到了一,互相商量了一下,准备一大早的就来关宏达家里闹,什么时候人放出来,他们才肯罢休。
    关宏达看了陈秀莲一眼,“秀莲,我问你,鸿翔这段时间挣得钱是不是都给你保管了?”
    陈秀莲一愣,“是……是我保管的,那又怎么了?我们当家挣了钱,我来保管,犯什么法了?”
    关宏达道:“那他以前挣多少,这段时间挣多少,你都没觉得有点不对?”
    陈秀莲微微一滞,张口结舌了半天,方才跺脚耍了无赖,“他挣钱多少,我哪知道不对?他的钱又不是我挣得,我只管保管!”
    关宏达深深看了她一眼,“你也在窑厂干活,他一天挣多少你会不知道?秀莲啊,咱们想要挣钱,那就要光明正大的挣,给孩子做个好榜样!别到以后孩子长大了,陪着你们一被人戳脊梁骨!”
    陈秀莲脸色一白,极力否认道:“俺们没有挣坏良心的钱!俺当家的有名的胆小,杀鸡都不敢,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肯定是关瘸子逼着他干的!一定是这样!”
    关宏达道:“那既然是这样,你还来找我干什么?派出所审明白后,肯定会把鸿翔放出来的,你还瞎担什么心?”
    “我……”
    陈秀莲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是啊,如果真的像陈秀莲说的这样,既然关鸿翔是被逼迫的,那他也算是受害者,派出所审问明白后,最多不轻不重的处罚一下,应该会把他放出来的,陈秀莲不确实该这么担心。
    “还有啊,秀莲。”
    关宏达温声道:“我这又不是派出所,你找我,让我放人,我怎么放?我上哪给你放去?我又不是派出所的所长!”
    他说到这里,声音渐渐严厉来,“你们领我的工钱,偷我的东西,现在被抓了还觉得委屈?现在竟然还闹到我家里,让我放人?把我当成什么了?”
    关宏达说到这里,大声呵斥,“我关宏达就这么好欺负吗?”
    他手指陈秀莲几人:“滚!”
    陈秀莲吓的身子一哆嗦,顿时软了下来,哭道:“现在正是收麦的时候,我家那么多地,家里缺了一个劳力,谁来帮忙割麦啊?”
    关宏达道:“你娘家人干什么吃的?他们不会帮忙?你放心,真要收不了麦子,我找人帮你们收!”
    他看了陈秀莲等人一眼,“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滚!家里麦子不要了?”
    陈秀莲几个妇女面面相觑,挤眼掉泪的走了。
    几个妇女走后,关宏达叹了口气,对关云山道:“云山,咱们赶快把咱们的麦子收了,回头帮一下他们。”
    关云山有点不乐意,“凭什么帮他们?咱们的钱还没要过来呢!”
    关宏达道:“算啦,大家都不容易,要是真有钱的话,有几个会做这样的事儿?还不是穷给闹的!我琢磨着啊,他们这几个进局子后,再想出来可就难了,尤其是云岗,没个十年八年根本想都不要想!以后他家的老人孩子,咱们还得帮衬一把!”
    关晓军对爷爷关宏达的见识佩服的五体投地,在现在这个敏感时期,作奸犯科之徒,就没有轻判的,地方上为了凑齐杀人名额,基本上量刑极重,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在车上绑着游街示众,然后拉进刑场枪毙。
    像关鸿翔他们这些从犯还好一点,关上一段时间应该就会放出来,至于关云岗这种人,挨枪子的几率极大。
    国家的严厉打击违法犯罪活动的指示,是一个时代发展进程的一朵浪花,你根本无法以单纯的对错来判断这种社会行为的好坏,以当时的社会混乱程度,确实应该用重典,打击浪潮过后,整个社会风气为之一清,犯罪率明显减少。
    但毕竟一刀切的方式太过粗暴,矫枉过正的行为也难免发生,所以到了九十年代之后,政府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严厉打击行动就此不再进行。
    不过关宏达这么一个目不识丁的老人竟然能看出这一点来,可见他的嗅觉是多么的敏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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