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名字了。但是,每到年节,祭祖还是必不可少的。

    夏宸记得,他小的时候,跟随他的外祖父一起祭祖,李老爷子曾经教过他:

    祭祖是一件很神圣的事。

    你祭的那些先人,他们当年也曾和你一样,祭拜着在他们之前的先人,而你现在祭拜着他们。你的身体里流着他们的血液,有着和他们相似的基因,是他们给予了你生命。等到百年之后,在你生活过的家族中,又会有你的后人,他们冠着你的姓氏,流着你的血液,带着你给予他们的生命,前来祭拜你。

    这就是继承。

    那些族谱上的名字,牌位上的尊讳,他们并不只是几个简单的文字。他们是和你一样,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他们的一生,也许辛苦耕作,也许在战场厮杀,也许是一个勤劳的工匠,也许考中秀才,当过高官。但是,他们留下来的东西,早已在漫长的岁月中被消灭。他们耕种的粮食已经被人吃下,居住过的房屋也已经倒塌,他们的坟墓也许都已经遗失。但是他们的血液,还流淌在你的血管里。

    人活一世,其实大部分的芸芸众生,是留不下什么的。你辛苦工作,赚的钱会花光。你住过的房子,百年之后沦为尘灰。你的尸骨,不到百年就可以腐烂。你的后人,三代以上就忘记了你的名字。你不是秦始皇,建不了长城。你不是李白,写不了静夜思。你的存在,终会被遗忘。

    但是你的生命,会在后人身上得以延续。

    这就是传说中的“根”。

    -

    祭了祖之后,天已经快断黑了。

    几道凉菜都已经准备好了,陆家的餐桌是长型的大理石桌,刚好是六个人的位置。老爷子自然是坐上座,夏知非和陆非夏在老爷子的右手边,夏宸和陆之栩在左手边。宝宝坐在老爷子对面。夏宸估量着每个人的口味,排好了每道菜的位置。

    老爷子只能喝汤粥,所以面前放的是一道c城俗称“大八块”的炖肉,酥而不烂。陆非夏身体不好,但他向来无法无天,虽然有夏知非管着,也常常“暗度陈仓”。所以面前不能摆辣的菜,酸辣的牛肉,椒盐基围虾,都是不能摆在他面前的。还有宝宝这次要自己吃饭,所以红烧鱼不能摆宝宝面前,汤汤水水的也得离宝宝远一点,摆炸鸡腿和板栗烧鸡都不错。

    年夜饭开始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半了。

    温暖的灯光,团聚的家人,暖热的气氛,美味佳肴,一年到头,窗外寒风呼啸,爆竹声声,房子里却暖得如同春天一般,饭厅里挂着宝宝喜欢的小红灯笼。

    陆之栩忽然有点感慨。

    上一顿这样热闹的年夜饭,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

    幸福的感觉已经遗失太久,以至于失而复得时,他几乎要怀疑,这只是一个虚无的梦境,稍纵即逝。

    但是,当他看见夏宸把宝宝抱上椅子,转过脸来,对着他勾起唇角,温和地微笑着的时候,他忽然就安心了。

    “家”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概念。有时候,明明有着温暖的居所,有着美味的年夜饭,心中却始终有一个地方是空落落的。而有的时候,只要那个人在你身边,哪怕是在异乡,哪怕是寒风暴雪,你心中也是尘埃落定,别无他求。

    人是奇怪的动物。

    小的时候,只要吃饱了穿暖了,有伴可以一起玩,就心满意足了。等到长大了,有了这样那样的遗憾,有了这样那样的苦衷,却没了以前那样纯粹的开心。

    小的时候,过年就是过年,有爆竹,有烟火,有新衣服,有好吃的好玩的,合家团圆,坐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吃饭,就是一年里最好的日子。

    但是等到大了,连过年,也没有那么幸福了。

    曾经填满自己整个心脏的父母,早已经离自己远去,留下来的空洞,却是再好的朋友、再富足的生活都无法填补的空洞。

    住在朋友家,可以玩得开心。住在漂亮舒适的房子里,也可以睡得安稳。

    但是,那都不是家。

    没有家,就算是过年了,万家灯火,团团圆圆。再热闹,也感染不到这里。

    还好,一切都过去了。

    老天是公平的,他拿走你的东西,就总有一天还会还回来。

    虽然没了家,但总有那么一个人,他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

    吃了饭之后,大家转移阵地到客厅看电视,陆家原来是没有电视的,因为陆之栩没有什么时间管宝宝,怕他看了不好的电视节目学坏,夏宸来了之后,陆家的客人络绎不绝,陆家不止一次地被林佑栖嫌弃过没有电视,陆之栩于是很愤怒地买了一个回来。

    c城这边有守太岁火的习惯,大年三十,家里当家的男人要守在客厅,守着一炉旺盛的炉火,叫做守太岁火。在过去是要守整夜的。但是近些年来渐渐地风俗变了。因为现在初一就要出门拜年,所以也不再是一定要守整夜。除了一些老派人家,大部分人都是守到十二点,关了财门就作罢。只要保证太岁火整晚不灭就算守了岁了。

    但是,按夏家的规矩,是要守整晚的。

    通常,这样的晚上,会开一桌牌,几个男人坐在牌桌旁奋战一夜,第二天照样精神抖擞去拜年。

    大家刚在客厅坐下不久,夏宸把太岁火搬到了客厅,放在一个木架子上。他是用炭火放在一个大火盆里烧的。陆非夏一看这架势,顿时两眼放光,私底下和陆之栩商量,去厨房偷几只土豆来,放在火里烤着吃。

    他商量得正起劲,外面忽然响起喇叭声,夏知非皱眉道:“是谁,这么晚了还过来。”

    “是靳昀!”陆非夏高兴得简直要结巴了:“我叫他……他给我送点东西来,这小子真听话!”

    靳昀或多或少都算是他的徒弟,常年受他欺压捉弄,哪有不听他的。

    即使在过年时仍然穿着军服的青年,脸庞还带着一丝稚气,扛着一个大箱子,进门就对夏老爷子道:“老爷子,靳昀给你拜个早年。”

    陆非夏坐在沙发上,不耐烦地挥手:“东西送到就可以走了,回去吃饭吧。”

    靳昀留下的大箱子,被他带着宝宝和陆之栩围了起来,拆开箱子一看,里面用防水的油布裹着,全是烟花爆竹。

    夏知非的脸当时就黑了。

    这个晚上,陆非夏闹腾到十点,带着宝宝不知道放了多少烟花,差点把陆家的花园都烧了。爆竹的声音震耳欲聋,电视声音都听不清了。夏知非忍无可忍,把那箱子烟花往外面一扔,去院子里把那一大一小都拎了进来,把宝宝扔给夏宸,自己拎着陆非夏上楼去了。

    守岁守到十二点,宝宝早就睡觉去了,夏老爷子也睡了。陆非夏被夏知非洗得干干净净,裹着毯子趴在沙发上,和陆之栩玩了一会牌,不知道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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