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正随意靠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盯着她,蓝色朦胧光衬得他五官深邃,眼睛明亮而黑。
    他剑眉一挑,仿佛在说——
    对我有意见?
    之南嘴角的嫌弃顿时挂不住,立即垂下头,那道压迫性的目光却一直在她头顶逡巡,仿佛要多盯出个发旋来。
    她脸上立马变得火辣辣的,只得掩饰性戳戳盘子里的蓝莓蛋糕,戳啊戳,戳得那道视线渐渐挪开。
    鲜艳可口的水果慢慢被她戳得爆浆,溅在奶油上怪诱人的,之南也就顺手插了一小块准备放进嘴里。
    抬眸,却看见江廷正盯着她。
    包厢昏沉的光把他眼睛染成了深黑,透着些许琥珀色的瞳孔,意味不明。
    糟糕!
    之南背脊一阵冷汗,她忘记只吃蛋糕不吃蓝莓了。
    心脏急速收缩间,她面上却是不敢有丝毫异样,眼冲他弯成月牙,手里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的送进嘴里。
    ——只咬蛋糕坯那一半。
    另一半慢悠悠送到江廷嘴边,撒娇:“要不要尝尝?”
    男人垂眼瞧了瞧,蹙眉,明显嫌弃。
    亮晶晶的狐狸眼顿时暗了,之南瘪嘴:“连我口水都吃过那么多回了,还嫌弃我吃过的东西,果然是渣男。”
    江廷差点被这话给呛到,他似笑非笑地看她,说,“皮痒了,欠收拾?”
    “哼。”
    之南明显不怕,手还大胆停在他嘴边:“尝尝嘛?”
    江廷眼神拒绝:不
    “尝尝嘛....”她要哭了,“就尝一口...就一口...”
    撒娇没人能比得过她,水汪汪眼睛,可怜声都是武器,江廷无法,只得试探咬了口。她立马笑靥如花,扭头在他侧脸颊上亲了口。
    整个包厢热闹起伏,江廷却是停顿在脸上的湿热触感里,淡淡奶油香混着少女体香萦绕上鼻尖,他胸膛也涌上一阵燥热。
    只这里还是外面,男人低眸瞧她,眼神禁止。
    他们处在角落,随着哄闹交谈到没有人注意到,只一双黑眸漫不经心地扫过这里时,微顿几秒,再挪开。
    几个包厢小妹起身,陆陆续续往外退,之南揣测这几个男人应该是有正事要聊,果不其然见江廷神色微肃,让她和郑蓝她们去隔壁包厢玩会儿,他办点事儿。
    之南乖乖点头,和其他人一同离开房间。
    包厢门一关,顿时冷清了大半,相较于刚才的随性任意,包厢里连音乐声都降了下去。
    只有姚峰百无聊赖调动遥控器的声音,但音量明显降低了不少。
    他顺耳听沙发那边在说什么,江廷在和肖亚辉聊万科集团,说是万科今年的线上产品和光业大幅重迭,试场份额竞争蛮厉害,看来肖亚城打算提前和光业对上。
    肖亚辉的声音小了些,有些诚惶诚恐,倒是没听清在说他在说什么。
    他顺嘴问旁边的陆一淮:“江廷这是打算帮他上位?”
    男人神色闲散,正捏着个打火机把玩,毫无意义地给了他一个眼神。
    姚峰却秒懂,看来八九不离十了。
    他视线在电视上溜了圈,突然想起什么,踢了一脚陆一淮:“喂。”
    “怎么?”陆一淮抬眸看他。
    “你有没有觉得江廷带来的女孩子.....”
    听到他提起林之南,男人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姚峰小声:“和那位很像。”
    陆一淮:“哪位?”
    姚峰:“你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陆一淮蹙眉,扭头看他。
    瞧他神色不似作伪,姚峰看了眼江廷那边,确保男人不曾注目后才凑近陆一淮耳边,低语:“你不觉得她和唐雅楠很像?”
    耳边充斥着隐隐电视声和旁边两个男人的谈论,可陆一淮的的确确听到姚峰嘴里的低声。
    唐雅楠?
    他古怪看姚峰半晌,鼻腔里忽地哼出一声笑,像是不可思议:“你觉得她两像?”
    姚峰点头。
    “我问你。”打火机在男人指间悠悠转了圈,他说,“以你四年了解,你觉得唐雅楠的性格如何?”
    性格嘛....
    姚峰沉吟片刻,说:“阳光开朗,活泼聪明....”深挖不出来了。
    陆一淮扭头看他,说:“那你觉得那丫头呢?”
    “emmm...”姚峰没计较他的称呼,说,“应该也差不多。”
    话刚说完,便听到一声嗤笑,笑的那位手指抚摸过嘴唇,像是没忍住,又自顾自地低笑了一声。
    差不多?
    差不多个鬼!那丫头一肚子鬼心眼。
    聚德楼初见如此,去江廷别墅如此,包括刚才充她翻的那个白眼,嫌弃他呢。
    这丫头心思千回百转,玲珑心也不为过吧。
    损人的是她,装可怜是她,高冷怼人是她,连撒娇卖萌的还是她....
    这是千手观音吗?还是人格分裂?
    偏偏这丫头倒霉,生了双会说话的眼睛,每每她动动心思,陆一淮自觉能瞧出叁分。
    像唐雅楠?也不知道哪里像....
    “好吧。”看他一脸深意的笑,姚峰觉得自己猜错了林之南性格,但这不重要。
    他拿出手机在搜索器上搜了圈,几百张图片跳了出来。
    姚峰将屏幕对着他,“性格不像那长相呢?”
    他一边说一边往下面滑,“她两的眼型和脸轮廓一模一样,你说....”他顿了下,笑道,“江廷是故意的?”
    这回连陆一淮的神色也正经了几分,他笑容微收,拿过手机往下面滑。
    无数张明艳动人的图片从他眼前嗖嗖而过,衬得那双黑岩石般的眼睛忽暗忽明。
    照片各种类型的都有,浓妆淡抹,风格各异,岁月洗礼,记忆力的唐雅楠已退却青涩,宛若一朵开到极致的牡丹。
    直到滑到一张稚嫩青春照面前,陆一淮手指在屏幕上浮动两下,停了两秒后,点开。
    ——一瞬的恍惚铺面而来。
    “是吧,是不是很像?”看他表情,姚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说,“江廷自己估计也是知道的吧?”
    他这话就差说,江廷把林之南当成替身了。
    本来嘛,轰轰烈烈几乎步入婚姻殿堂的四年,怎么分手时倒面色无异,连个颓废期都没有,这还是当初爱得炽烈的江廷吗?
    原来是在心里藏着,找替身呢。
    陆一淮没答,他的视线还落在手机上,半晌,扔回给了姚峰。
    包厢里灯蓝酒绿,飘飘渺渺,沉着的交谈声从旁边传来,影影绰绰,姚峰早无聊刷手机,间或调两个电视频道。
    就旁边的陆一淮懒坐沙发上,两手交迭搭成手桥放腿上,食指随意地一敲一敲。
    熟悉他的都知道,这是男人点某种思考方式。
    他想的可比姚峰多得多。
    除了江廷的想法,他还在想。
    ——林之南知不知道她和唐雅楠长得像?
    如果知道的话,那么.....
    他猛地抬起头,黑眸明亮。
    无数个念头飞快划过他脑子,像是那些细枝末节都迫不及待重组还原,以前看不起眼,如今却都尽是关键。
    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边上的姚峰注意力早被其他东西吸引,信息跟钢镚似的弹出去回复他那些妹妹。
    陆一淮看了他一眼,拿出手机摆弄,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明显。
    十五分钟后,正在和人在微信聊天的姚峰突然看到陆一淮的电话打了进来。
    他扭头纳闷看过去。
    男人正懒懒靠在沙发上,双手搭在沙发外沿,眼睛却直勾勾盯着他,带着某种他看不懂的玩味,正灼灼发着光。
    “什么鬼?你给我打电话干嘛?”姚峰眼睛逡巡了一圈,“你手机呢?”
    然后他便看见男人慢悠悠地从屁股口袋里抽了出来,漆黑眼睛仍盯着他,嘴角弧度却是抑制不住。
    姚峰:“?”
    “我发现自己忘了手机的某个功能。”陆一淮说,“定时拨通电话。”
    姚峰:“?”
    男人并没搭理他,他直接大手一撑就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大步往外走。
    姚峰:“淮子,你去哪?”
    这一声吼把旁边两个男人都惊动,江廷淡淡看向他,脸上还带着谈公事的沉着冷定。
    “不用管我,你们接着聊。”
    顶灯投射在陆一淮轮廓分明的侧脸,江廷注意他眼底浓浓的兴味,像是攻击性极强的狼发现一只有趣的猎物。
    这蠢蠢欲动的眼神,带着某种尽在掌控的野心,自步入社会后,江廷便再没从他眼里看到过。
    他说,“我去抓个小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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