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城郊更显冷清,因为是连接帝都和陪都的唯一官道,就算是在远离天守道很远很远的地方,土地也修缮的很平整,云潇担心的环视了一圈,总感觉自己这个位置还是太醒目了,于是冲天征鸟挥了挥手,一人一鸟小心翼翼的往更边缘的砖石堆后方躲过去。
    “哇……你真的太大了。”云潇摸着大鸟的翅膀,发现这处矮石碓还不能完全遮挡住白色的巨大羽翼,天征鸟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神情,努力将身体往她身边仅仅靠过去,云潇被它挤的呵呵直笑,发现这家伙也是个冰凉的冷血生物,嘴里忍不住嫌弃的抱怨起来,“你不要靠这么近了,好冷啊,你的羽毛可一点也不暖和。”
    天征鸟低低呜咽了一声,更加委屈了,它晃了晃脑袋,像个要闹脾气的的小孩子,索性不肯再看她。
    云潇被它的举动逗得哭笑不得,又于心不忍担心大鸟真的被自己一番话弄伤心,她深吸了一口气,主动往大鸟身上挪了挪,然后一把搂住鸟脖子,笑吟吟的道:“他们都说你是飞垣最威风的鸟,跟着军阁主征战八方,只要听见你的声音都能让人胆战心惊,怎么还要跟我闹脾气呢?”
    大鸟被她这么一说,立马转了性情,将鸟头搭在她的肩头,撒起娇来。
    “喂……”云潇笑骂了一声,“一点也不可爱哦。”
    一人一鸟就这么挨在一起,虽然天征鸟无法为她取暖御寒,但实际拥有灵凤之火的云潇也并不觉得冷,反而是那团火焰越来越不稳定,总让她有些心神不宁,一只手呆呆的顺着鸟羽,眼睛直勾勾的望向帝都的方向,念叨起来:“大鸟,你是从那边回来的吧,那里是不是很危险?”
    天征鸟点点头,云潇手头一紧,心里咯噔一下,又道:“你不该留下来陪我的,你应该在他身边,像以前那样并肩作战。”
    大鸟摇摇头,它看起来有很多想说的话,但是并不能很好的组织语言,只能急的直扑翅膀,不知道在比划什么,云潇咧嘴笑了笑,听见了它口中最为重要的两个字,刹那间脸色却苍白无力,无奈的抬起手,重重的敲了一下它的脑门,低骂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他才是你的主人,你以后都要好好保护他才行,还有——不要把我当成皇鸟,我是个人呀。”
    天征鸟似懂非懂,挨了一下之后倒是安分了不少,云潇也忽然沉默下来,感觉手指在鸟羽中触碰到了一个冰凉的金属,瞬间心就被提到嗓子眼,云潇直接从地上蹦起来,紧张的拨开厚实的鸟羽,从它的脖子上小心的摘下一个圆片。
    “这是什么……”云潇自言自语,将那个东西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它只有铜钱大小,看起来是青铜质地,中心的地方镶嵌着一颗淡金色的晶石,似乎有一只无形的眼睛正在从里面悠悠盯着自己。
    瞬间冷汗从后背岑岑滑落,云潇直接手起剑落,青魅剑将圆片自中心横切成两截,晶石也咔嚓一下裂成碎片,淡淡的光芒瞬间湮没。
    云潇一点也不敢放松警惕,立马开始在天征鸟身上仔细的翻找起来,大鸟察觉到异常,老老实实的站着一动不动任她摆布,它的羽翼非常厚实,里外一起共有三层,这么小的东西如果真的是被有心人特意装在身上,那真的是很难找寻。
    过了一会,在确定大鸟身上真的只有那一个古怪的东西之后,云潇方才转移心思,从地上捡起晶石碎片观察起来。
    有些眼熟,好像是之前在帝都见过的那种“日神之眼”。
    想起这四个字,云潇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紧握着青魅剑往周围巡视,午夜的风更加凛冽,但是风中莫名夹杂着危险的气息,让她情不自禁的握紧手中剑灵,大气也不敢出。
    “呵……”微弱的笑声顺着风传来,云潇大吃一惊,这个声音带着熟悉的气息,目光所及之处突兀的出现一道熟悉的结界!
    来不及细细思索,青魅剑撩起剑风直接往结界方向击出,七转剑式在结界凝固的一瞬间抢先破出一个裂缝,随后剑阵带着惊雷从天而降,强行破开结界。
    一击过后,反而是云潇感觉有些力不从心,被击破的结界并没有像正常那样散去,裂缝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暗中的人持续不断操控着夜风化成锋利的刀刃功向云潇,势要阻止她继续破坏。
    青魅剑无可奈何的挑起灵凤之火于剑端凝结,云潇稳住颤巍的身体,知道这种结界一旦结成就会阻断和外界的知觉,她一边维持惊蛰剑阵继续引天雷击破结界的法壁,另一边强行运起灵凤之息,调转方向往术法的来源出奔去。
    这是她曾经见过的结界之术,是曳乐阁的男宠阿政惯用的术法!那个家伙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一早就知道他们会来,特意在此守株待兔?
    一瞬间意识到什么非常恐怖的事情,云潇脚下动作微微放缓,不可置信的望向一旁的白色大鸟,它呆呆的竖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好像被抽去了灵魂,像个雕塑一般,既没有出手帮助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危险降临毫不躲避!
    眼见着风化的利刃就要卷过天征鸟的身体,云潇心下一急,顾不上结界还在快速凝成,不得不换了方向,灵凤之息形成艳丽的火焰之墙将天征鸟护在中间。
    “糟了!”瞬间之后,云潇心里一沉,眼见着结界的法壁已经落成,自己对外界的所有感知力即将被再次切断!
    “千夜!”在最后的刹那,云潇的脑子里赫然想起他临走之前的嘱咐,只得背水一战的握紧青魅剑,紧闭眼睛默念起他的名字,分魂大法在瞬间生效,但是受到自身混乱的灵凤之息干扰,加上结界的阻断之力,附于沥空剑上分离出去的魂魄仅仅只是微微一颤,再无动静。
    萧千夜微微蹙眉,下意识的放慢速度,弯下腰轻轻碰了碰脚下的沥空剑——剑灵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回应。
    风里的笑声终于近在耳边,带着几分嘲讽,朱厌像是从虚空里慢步走出,又在下一个眨眼的刹那逼近她身边,俯身伸出手,似要搀扶一把,嘴里淡淡的道:“好险呀,要不是为了救那只大鸟,结界又要被你打破了,分魂大法也差一点就被他察觉。”
    “真的是你!”云潇惊讶的看着眼前人,他已经不再像个风月之地陪客的男宠,穿的一身上好的绫罗绸缎,看起来反而像个彬彬有礼的贵族子弟,但脸上的阴柔狠厉却比以前更胜三方,一双墨色双瞳像化不开的浓墨,带着几分莫名的厌恶,依然笑看着自己。
    朱厌等了一会,自言自语的笑笑,指了指旁边的天征鸟,叹道:“陛下真是神机妙算,让我不得不佩服啊。”
    “陛下……”云潇心头一紧,却更加担心萧千夜的安危,朱厌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想法,不屑的咧嘴笑了笑,接道:“天征鸟身上那个东西,是日神之眼的碎片,虽然感知力、观测力都远不及当初的日神之眼,但是在很近很近的距离范围内,还是能看的很清楚。”
    “陛下一早就算到了你们一定会到洛城来打听情报,刻意安排天征鸟过来传信,为的就是确定萧阁主的具体位置,不过嘛……”他环视了一圈,若有所思的笑起,脸上的表情反倒更加兴奋,兴致高扬的道,“不过陛下说了,以萧阁主的性子多半不会用天征鸟返回帝都,那么这只大鸟十有八九就会留在你身边,果然是算的分毫不差,不愧是能坐上皇位的男人。”
    朱厌兴致勃勃的看着云潇,欣赏着她脸上掩饰不住的紧张和忧虑,不知为何心底有种报复的快感,继续说道:“昆仑的剑术当真令我刮目相看,上次见面我在瞬间就能结起术法将你困在其中,而这次若不是你担心大鸟的安危,带着灵凤之息的剑术应该是能直接砍破法壁吧?”
    云潇根本就无心听他唠叨,脑子乱成一片,虽然目光被结界阻断,还是情不自禁的望着帝都的方向,紧咬嘴唇。
    朱厌也不管她在不在听,继续自言自语的,带着不解说道:“但是上次你能以灵凤之息直接冲破结界,这次为何不行了?”
    云潇顿时回神,下意识的将手放在胸口处,默默感知着那团越来越无法抑制的火焰,朱厌见到她的动作,也直接弯下腰在她面前蹲下,像上次一样毫不客气的掀开衣领,眼见着手就要伸入里衣碰到皮肤,云潇眼眸一沉,掌下燃起火焰愤怒的击退他。
    朱厌这才吃了一惊,脱口:“你能自行控制灵凤之息了?”
    “哼,虽然现在的你穿的仪表堂堂,骨子里还是那个举止轻浮的男宠罢了。”云潇不屑的讽刺,朱厌的脸上却不见任何介怀,反倒被她一句话逗得呵呵直笑,摊开手耸耸肩,无所谓的说道:“这话倒也没错,其实自从我落到天尊帝手里,就很久很久没碰过女人了,就算是四娘那种上了年纪的女人,现在也让我……朝思暮想啊。”
    提起风四娘名字,再看这个人满脸嬉皮笑脸的模样,云潇只感觉胃里翻涌着恶心,一句话都不想再跟对方废话。
    朱厌并不在意这些,依然好奇的望着她胸口,虽然想在像之前那样直接掀开查看清楚,但毕竟顾忌她手里的青色剑灵,没好太过放肆,隔了一会,朱厌轻咳一声,他毕竟曾是个血统高贵的异族人,对同属异族的气息也更加敏锐,此时更像想起了什么关于神鸟的传说,目光骤然雪亮,不可置信的脱口问道:“你身上的灵凤之息本就不纯正,这一次好像又混杂了什么别的气息进去,所以你才不能像之前那样破开结界了,喂,你该不会是……”
    他欲言又止,刻意放缓了语调仔细观察着云潇脸上任何一色细微的变化。
    她在这一瞬屏住呼吸,握剑的手情不自禁的一颤,虽然立马就恢复了平静,依然没能逃脱朱厌那双犀利锋芒的眼睛。
    “哦……是这么一回事啊。”朱厌没有点穿,但他一开口,云潇忽然间有些不安,知道这个人已经知晓了一切,她紧张的瞪大眼睛,不敢多说一句话,朱厌轻蔑的笑了笑,眼神一变,阴柔的眉间聚起一丝莫名的情愫,脱口冷笑,“萧阁主可真让人羡慕啊……我也很想得到你呢。”
    他轻浮挑逗的话已经不能再次激怒云潇,反而让她寒从心底悠悠升起,对这个曾经的男宠,产生一种极端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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