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奕白几次展开手掌又轻轻捏紧,在发现自己真的不能和明溪联系之后,无奈的摇头望向弟弟,问道:“你现在怎么办?这里去嘉城得要个好几天,要是可以借一只金乌鸟则会快上许多,不过你现在的身份如果借调金乌鸟,只怕会引起非议给昆鸿惹麻烦呀。”
    萧千夜也是头疼不已,蔺青阳去了柳城,自己却还得去嘉城,这一来一回折腾下来又要耗费不少时间。
    十天,高瞻平说过两个孩子的毒只要十天左右就会彻底生效,他显然不能一个人去,还得带上两个年幼的孩子一起。
    麻烦呀,这一路意外不断,他不仅要分心对付五蛇,还得想办法蒙混过关不和自己曾经的下属起冲突,就算他能顺利的找到解药,得到所谓的“礼物”,再赶回巨溟湾又要浪费时间。
    夜王……夜王特意安排了凤九卿跟着自己,就是为了尽快破坏阳川境内巨溟湾的封印地,可是现在一拖再拖,万一真的惹怒他,又是节外生枝。
    这样的想法才从脑子里闪了一下,帐篷外面突兀的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两人同时起身,不等窜至门口就已经感觉到铺天盖地的熟悉神力如墨一般汹涌而来,萧千夜本能的以手中古尘劈开掠至眼前的诡异黑影,这一刀砍的极为沉重,如陷泥潭,而影子却发出让人心寒的轻呵,瞬间将他逼退数步。
    再看门外,阴风坡一片黑暗,所有的色泽都被这股神力沾染成浓郁的黑,立马意识到对手是什么人,萧千夜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但他的视线也被这样的暗色完全剥夺,只能凭借气息的流窜勉强辨别着危机。
    耳边有轻微的兵器摩擦声,紧接着就是一个人影被无形的力量击穿肩头,那一瞬间黑色散去数秒,他眼见着夜王的灵体贯穿昆鸿的身体,然后幻化凝聚又落在他的身边。
    昆鸿掩着嘴吐出一口血,在最危急的时候勉强站稳了身体避开要害,但对方出手宛如神击,又不知用了什么特殊方法遮挡了所有的光线。
    “住手!”萧千夜一步上前,扶住昆鸿直接将他拦在身后,夜王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但脚步还是顺着他的话停顿了分毫,他一挥手散去周围的墨色,再现身灵体已经入鬼魅一般出现在萧奕白身后,咧嘴笑道:“你也来了,我已经很给你弟弟面子,让他回了一趟昆仑山,又借了他一个人帮他掩饰行踪,可现在他倒是一点也不把我的事放在心上,让我生气。”
    萧奕白蹙眉微微扭过头,夜王那双纯暗的眼眸里带着凛冽的杀气,是真的动了怒,萧千夜先扶住昆鸿小心的靠着山壁坐下,又紧张的跟过来,夜王冷哼一声,轻蔑的扫过四周,不快的道:“凤九卿也不在,我让他来是帮你加快碎裂进度的,不是让他来此玩什么虚伪的父女情深,萧阁主,你一拖再拖,该不会是有其它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萧千夜警惕的看着夜王,他绕着萧奕白踱步走了一圈,抬手点在之前留下夜咒的位置,眼里的狠厉再度闪现:“我甚至还答应你帮他解除了部分束缚,这才能让他这么快找到你,现在看来还是我太过仁慈了,果然人类这种东西不逼一逼是不行的,是不是?”
    夜王的唇边带着淡淡的笑,说的每个字都让他心惊肉跳:“之前我就提醒过你,我能帮你解开夜咒束缚,也能让你一瞬间毙命于此,是不是非要我不留情面,你们兄弟俩才肯老实?”
    话音未落,夜王的灵体内荡起强悍的神力,萧奕白警觉的想避开,但身体却在这一刻宛如被看不见的丝线牵制,整个人像提线木偶一般不退反进,莫名向夜王又靠近了几步,顿时意识到夜王是真的想动手对付大哥,萧千夜的额头渗出豆大的冷汗,千钧一发之际,本能迫使他奋力冲上前,古尘在左手熟练的劈出六式,竟强行从夜王手里夺回兄长!
    “六式?”夜王惊住了片刻,喃喃,“他教了你六式……哼,他倒是真的很宠你呀。”
    仿佛是被他的举动激起了某种愤怒,夜王的掌下也开始汇聚暗色长剑,眼见着周围的光线被他手里的武器一点点吸入,整个阴风坡莫名变得诡异非常,萧千夜只能一手护住兄长,另一只手勉强抗衡夜王之力,强行催动体内属于上天界的神力,夜王虽面容冷定,心中已是暗暗吃惊,这数万年以来他们之间独有的东西从未传授外人,怎么帝仲真的将这种特殊的心法教给了他?
    那家伙是不是疯了!这岂不是给了他能够伤害到上天界的机会?
    夜王不解的皱皱眉头,灵体内的神力再度催发,这一击爆发出的力量引动整个阴风坡发出凄厉的狼啸声,转眼之间就有隐匿于此的魔物被“统领万兽”的力量唤醒,它们从空中、从大漠里、从风化的石壁中兴奋的一涌而出,盘旋于野,围绕三人伺机而动。
    萧千夜深吸一口气,知道以自己目前身上仅有的上天界之力根本无力抗衡日渐恢复的夜王,就在僵持之际,一股冰凉的火焰从由远及近,铺天盖地的灵凤之息瞬间逼退汹涌的魔物。
    “哦?”夜王微微顿住,面上的不快也越来越明显,他不用抬眼就知道是谁来了,冷哼一声,反手散去掌下的暗色长剑,长剑瞬间如墨将几人重新拉回黑夜,四下里一片死寂,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夜王淡淡凝视着在自己夜之力影响下唯一能透出色泽的那抹火光,笑道:“九卿,你这是做什么?”
    “大人远道而来,何必跟几个孩子动气。”凤九卿定定看着黑夜里那双冷光四射的眼睛,如芒在背,夜王叹了口气,不由自主地脱口,“这一趟的行程你似乎乐在其中,你年纪不小了,怎么和还这几个孩子一起胡闹?”
    凤九卿不敢有丝毫大意,从那一年眼睁睁见着夜王屠戮全境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惹上了一个不该惹的人,但是一步错步步错,纵是时间已经过去六千多年,他依然无法从夜王的枷锁下挣脱出来,只能听令于他,继续为他谋事,他本也不是很在乎这些东西,直到经历这些事情,失去爱妻,好像终于让他死水一般的内心重新荡起涟漪,让他情不自禁的有了想要保护的人。
    但是……夜王对他的威胁仍是如影随形,他是死不了的灵凤族,但这世上最让人恐惧的东西,从来就不是死亡。
    凤九卿对夜王的性子是极为了解的,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激怒他显然是不理智,他故作轻松的笑了笑,赶紧解围道:“大人,我听说凤姬最近不知为何原因去了巨溟湾,若是萧阁主和她正面撞上,只怕也是占不到便宜,正巧他自己又遇上一点私事,属下想着先让萧阁主解决了自己的事情,顺便也好给我腾出时间查一查凤姬到底在做什么,这才耽误了几天时间,请大人息怒,巨溟湾封印地一事,属下会尽快督促。”
    “凤姬……”果然是被这个铭刻心底的名字吸引了注意力,夜王迟疑了片刻,脸色也是一变。
    凤九卿暗暗吸了一口寒气,也在同时感觉到萧千夜的视线如一道锋利的刀光冲自己望了过来,他只得尴尬的笑了笑,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若说这片大陆上除了阵眼中的古代种还有其它能引起夜王兴趣的东西,那就只能是他的另一个女儿,凤姬。
    凤九卿感觉自己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下,不知为何燃起一股莫名的惭愧,他其实从来就没关心过凤姬的死活,到了这种危急时刻,竟还是不顾一切拿她做了挡箭牌。
    夜王眼底的墨色是在听到这个名字的同时又浓郁了几分,他冷眼扫过几人,忽然问道:“少一个人,九卿,你另一个女儿呢?”
    凤九卿的手在宽大的衣袖中死死紧握,他是在察觉到夜王神力降临在附近的同时匆忙以光化之术赶来,临走前也只简单的嘱咐云潇不要离开,但此时忽然听夜王提起她,凤九卿还是感觉背后冷汗不断渗出,犹豫了片刻没有回话,夜王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脸上复杂的情绪变化,勾起一抹诡魅的冷笑,这才幽幽叹道:“你这个当爹的可真是太偏心了,主动把凤姬的行踪透露给我,就不怕我现在就去找她抓回去?”
    凤九卿只是和夜王的目光交错了一瞬间就立即挪开,夜王的嘲讽让他无言以对,苦笑一声,叹道:“若寒的实力远在我之上,我想大人应该是不会在神体恢复之前再去和她起冲突,至于潇儿……”
    他奇怪的看了一眼萧千夜,带着一抹狡黠,低道:“至于她,大人您总得不看僧面看佛面,必然不会真的对她出手。”
    “呵……九卿不愧是跟了我这么多年,对我真心是已经了如指掌了。”夜王淡淡回了一句,也不知是讥讽还是赞赏,嘴角忽地弯起重新转向萧千夜,抬手指向萧奕白威胁道:“看在帝仲的份上,我是不想伤了和气,但我既然亲自走这一趟,就不由你继续找借口拖延,这个人我要带回上天界,萧阁主若是继续被‘私事’一直耽搁,我可不保证他能安枕无忧。”
    夜王抢身而出,灵体涣散又再度凝聚,转眼一只手就已经搭在萧奕白肩头:“上次我就该将你带回去,这样你弟弟就能安分一点,抓紧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等等。”萧千夜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迈去,他明明没有开口说话,却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间出现在耳边,夜王神色一沉,再定睛发现自己的灵体手臂已经被他轻轻握住,瞬间察觉到熟悉的同修之力,夜王眼睛平静而冷澈,寸步不让,低声问道:“你醒了?”
    “耽误几天而已,这么大脾气做什么。”
    那个声音带着疲惫,却是不容商量,看似只是轻轻推开夜王,力道上已是两股上天界之力在暗中较劲。
    夜王冷哼一声,反驳:“耽误几天?你是不是忘了,你还跟他一起回了一趟昆仑山?要不是上次的事情牵扯到风冥,当时我就该亲自现身把他带回来。”
    帝仲没有以任何形式现身,甚至没有借着他的身体和自己的同修说话,声音是凭空响起:“好了,我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你知道我意识受损一时半会恢复不了,总得给我一点时间缓口气。”
    夜王眉头紧蹙,想继续反驳又不知该说什么。
    萧千夜紧张的握紧古尘,他已经许久没有感觉到帝仲的气息,如今终于再次出现,竟然是如此的混乱不堪,只怕是刚才那一下被夜王之力强行唤醒,这会还虚弱的无法现身!
    夜王沉默许久,终于还是负手放开了萧奕白,但他仍是不想作罢,目光清冷的盯着萧千夜:“萧阁主遇上什么棘手的私事了?不妨让我顺带帮你一把?”
    夜王的语气带着几分不怀好意,但已经是做出了最大的让步,萧千夜咬了咬牙,没等他开口回绝,帝仲已经在顷刻之间就知道了最近发生的一切,淡淡接话:“也好,你把他和送到嘉城去救人,只要那边的事情一结束,我会他一起前往巨溟湾帮你破坏当地的封印,另外蔺将军就麻烦大哥费心了,至于潇儿……凤九卿你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有我在,他不需要业障术遮掩。”
    “你歇着吧。”夜王不耐烦的训斥了一句,仅仅只言片语他就能感觉到同修的情况并不乐观,又沉默了一刹,眼中泛起凶光,透明的脸颊透出杀气,“这一趟不如让我亲自作陪吧。”
    几人同时沉默,不安的预感油然而生——夜王要亲自动手?以他的性子,岂不是过去就要直接将嘉城夷为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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