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魂大法被阻断的同时,云潇从半空中落到雪城的城墙上,有些担心的往细雪谷的方向遥遥望去,天空又开始稀稀疏疏的下起小雪,伴随着风一阵接一阵,雪花也逐渐变成雪片肆无忌惮的倾泻下来,城内的建筑虽然被魔兽横冲直撞毁坏了不少,但是百姓相扶相持,倒也一片和谐,她呆呆站了一会,忽然间天色就开始快速转暗,有绚烂的晚霞突兀的笼罩在雪城上空,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入地平线。
    “这么快就黄昏了……”她望着这片赤红的天,精神竟有倏然的松懈,然后立刻倒抽一口寒气,就这么短暂的分神之后,天就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今夜风停雪止,但无星无月,死寂一片。
    她担心的往城中望去,耳边竟有一个轻笑声幽灵般的荡起,云潇巍然不动,整个雪城仿佛被泼上了一层浓墨,无论哪个角度看下去都是一片漆黑,视线被看不见的力量硬生生隔断,就连城内点起的灯火都完全被遮掩,眼见着又是一阵浓厚的白雾从冰川之森的方向被卷过来,云潇更是不敢有丝毫大意,她从城墙上悄悄落地回到城里,火蝴蝶则继续沿着外围寸寸搜索。
    雪城她并不熟悉,但从刚才的探查来看,自己所在的位置应该是主路才对,为何一个人也没有?
    她下意识的走到一个粥铺前,桌上的粥还是热的,锅里热腾腾的冒着烟,甚至碗筷都随意的摆在那里,她闭上眼静下心来,在这非常的死寂中,隐隐有说话的声音忽远忽近,似乎应该有客人正在吃饭才对。
    但她睁开眼睛,眼前又是什么都没有,只有空荡荡的城市被蒙上一层白雾。
    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小心的控制着火蝴蝶掠过城市的上空,那抹明媚的火成为她眼底唯一的光,云潇豁然顿步抬起头,就在她的正上方,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个飘忽的身影,他就那么诡异的站在半空中,看着像个人的模样,身着暗色的宽大法袍,但是肩膀往上平坦一片,第一眼望去就好像个诡异的布兜子悬浮在那里。
    很快火蝴蝶被特殊的气息吸引围了过去,他慢慢的抬起手,竟然是用手指拖了一只蝴蝶,明明没有头颅,却放到了面前做出了一个奇怪的闻嗅动作。
    他轻轻的抚摸着火蝴蝶,用手指直接折断了翅膀,火光如水一般滴落在他的法袍上,滴落成涟漪,被直接吸食,然后发出一声满足的喘息声。
    云潇就是在这一刻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恐,这种熟悉的压迫感,这个声音陌生而熟悉,不是她心底那个经常不请自来的诱惑声,而是东济岛濮城之时,曾一刀砍碎她半截身体的魔神之影!
    破军……破军没有消失,甚至已经深入到了飞垣!
    忽然间感到腰部传来剧痛,明明早已经痊愈的身体像是触碰到了什么惨烈的回忆开始一阵一阵翻起痉挛,就在她脚步一晃失去平衡要往前栽倒之时,高空的魔影一瞬位移来到她的身边,像个彬彬有礼的文人抬手搀扶着她,云潇并没有抬头,因为她知道来者是何人,这只手不是人类的躯体,是汇聚了被北斗大阵吸食吞噬的数千万生灵之力凝聚而成的亡魂之体,只是轻轻触碰的刹那间,就好似有无数悲愤的嘶吼声闯入耳畔。
    身边的人嗤笑了一声,他的声音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短短几个月罢了,怎么再见面你好像换了个人一样,那时候孤身赶赴濮城,将五百万死灵之力烧成灰烬的魄力去哪了?”
    云潇甩开那只手,火焰在掌心汇聚成长剑,手腕微动,火苗四溅,魔影鬼魅的变换着位置,并不回击,忽然间耳边又是一声低低的惨叫声,明明听着痛苦非常,但好像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不知到底是触手可及还是遥不可及,她凛然神色,扫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大街,有种不安的预感逼着她收敛了火色长剑,魔影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提醒:“为何停手?再来一剑,那座房子就要塌了,这种火熄不灭的吧,要烧死人了哦。”
    她紧握着剑不敢再轻举妄动,控制着火焰一点点收回,终于明白这种强烈的违和感来自哪里——不是没有人,而是她根本看不见身边的人!
    魔影看出了她的犹豫,缓缓而来,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即使隔着暗色的法袍,她仍然能清晰的感觉到令人窒息的杀气,阴沉的让她全身本能的绷紧,然而火光一旦被压制,她就无法再次做出攻击的动作,只能被动的保持防守严阵以待,魔影笑咯咯的摸了摸她的脸颊,又被炸起的火击中一瞬收了回去,漫不经心的嘲讽道:“哼,上次你就是为了救城里的普通人硬扛了我一刀,这次还要重蹈覆辙吗?我倒是很好奇,他不来救你了?”
    “他……”云潇的脸色一片铁青,自从萧千夜在天之涯遇险,古代种遭遇折翼之伤让共存的帝仲险些涣散,她不得不将自身的火种放在他的身上以防止情况恶化,眼下忽然听魔影旧事重提,她立刻就反应过来对方的真实意图是冲着帝仲而来,云潇深吸一口气,用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说了一句,“我本就是不死之身,用不着别人来救。”
    “本尊不在啊……细雪谷的那个也不是他本人,那他跑到哪里去了?”魔影无视了她的话,就好像完全置身于事外,只是四下张望着,自言自语的说道,“那时候的五百万死灵之力虽然是被你的火焰焚烧而亡,但若不是他出手,单凭一个昏迷不醒的你,也没办法真的阻止恶灵从濮城逃窜,呵呵,我很早以前就和他交过手,虽然他来迟了,但一出刀我就知道他才是最难对付的那一个,如今冥王躲在间隙里不愿现身,他又被两个晚辈牵着鼻子走,被誉为神的上天界,难道也如此自甘堕落了吗?”
    他自顾自的叹息,语调一瞬间变得失望透顶,仿佛冬日里冰冷的湖水,云潇悄悄看了他一眼,即使是全身裹在宽大的暗色法袍中,他的轮廓依然显得无比冷酷残忍,甚至映着极为惨淡的光反照着某种深沉嗜血的味道,丝丝缕缕的扑鼻而来,让她不适到喉间泛起阵阵恶心,破军一动不动地站着,虚无的头颅位置似乎有若隐若现的目光一闪而逝,忽然笑道:“既然他不在,那我也不和你浪费时间了,这座城市看起来比当时的濮城大不少啊,你欠我的那五百万死灵之力,就让这座城市还回来如何?”
    他一抬手,云潇就看见熟悉的刀出现在雪城上空,仿佛可以割裂苍穹一般,直接将漆黑一片的天空劈出一道绚烂的裂缝!紧接着裂缝的背后出现一张张陌生的脸,皆是灰白色面无表情的模样,是被吞噬的死灵之力受到主人的呼唤从虚空中倾巢而出!
    云潇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从他身边飞速掠出,因为视线被破军之力阻拦无法看清城内的事物,她只能加快出剑的速度在死灵窜入雪城之前将其拦截在半空,然而高空的裂缝还在慢慢扩大,伴随着耳边再次传来恍若隔世的凄惨哀嚎声,云潇只觉得手臂凛然一颤,下意识的朝声音的来源狂奔而去,她必须要破开视线的迷雾,雪城是最为重要的后勤地,一旦失去这座城,受伤的战士也好百姓也罢都将失去庇佑之所,绝不能、她绝不能让破军肆无忌惮的侵略这座妙手仁医的杏林之都!
    长剑撩起火光,火焰炸裂成羽箭,在她看清楚城内景象之际,终于呆了一瞬,她只在最开始的时候出手一剑,那一剑将前方药馆从中间劈成两半,本就受伤的病人经不起凌厉的剑气,又被致命的火焰灼烧了一下,现在只能痛苦的蜷缩成一团,没有人知道那突如其来的攻击是从而来,自然也没有人敢在这种怪事面前再去帮他,他抱着双肩在冰冷的地面上抽搐哀嚎,那样无助凄凉的声音犹如一把利刃扎在云潇心底,让她的动作也微微凝滞。
    误伤……又是误伤,她之所以来到雪城,除了护送南靖和程江,更为重要的理由就是察觉到风中隐匿着反常,可她不仅没发现破军的存在,甚至又在不经意间出手误伤了普通人!
    情绪一变,云潇紧咬着牙脸色也随之一变,破军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似乎在打量着什么,又好像是在揣测着她的想法,她也察觉到这束看不见的视线扭头看过来,如冰似刀的眼神正游走在她全身,两人就这样默默对视了片刻,反而是破军发出一声疑惑不解的轻哼,低道:“你好像不太对劲……同样是火焰,这次怎么力量差这么多?”
    云潇不敢让他看出火种并不在自己身上这件事情,她的脸上保持着平静的神色,依然冷定的在半空中将试图闯入雪城的死灵直接剿灭,但仅凭她一己之力实在太过勉强,终于开始有漏网之鱼从火焰的网中借机窜入雪城,云潇立刻挪步追过去。
    破军紧随而至,像一道坚固的城墙堵住她的前路,一翻掌又是熟悉的魔影之刃幻化而出,尽管没有头颅,云潇还是感到眼前如幻梦般晃动起一丝波澜不惊的笑容,一个字一个字揭开她一直想隐瞒的真相:“果然是不对劲,传说中神鸟一族血脉独断专横,唯有自相残杀方可解脱,但只有皇鸟可以将火种取出,甚至赠与外族,让他们在遵守血契的同时获得不老不死的永生之能,夜王身边的那个人便是如此,你为浮世屿皇鸟幼子,理应拥有同等的能力,若是我猜的没错……火种,根本就不在你的身上吧?难怪力量差距如此悬殊,哈哈哈……幼子,你是真的以为坐拥不死之能就可以肆无忌惮的任性吗?这么自身难保的时候,你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到哪里去了?”
    话音未落,魔影之刃像之前一样高高的挥动,高空裂缝中的恶灵被刀风卷起直接吞食,那一刀以一模一样的角度朝着她砍来,她不得不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手臂的长剑上,但魔影之刃和火焰长剑撞击之后,她失去平衡往后跌去,一如濮城那样撞在了一面墙上,再定睛,巨刀从右侧横砍过来,刀刃未到,刀风已经砍断身后的建筑,她感到耳边出现刺痛和耳鸣,手却在刚才的格挡下提不上力!
    眼见着熟悉的一幕又将重演,云潇只能定定的看着那一刀即将再次切过自己的身体,忽然间,雪城上空的裂缝被一刀搅碎,随即黑金色的长刀精准的击中他手里的魔刃,像一束白色流星从天而降,一把卷起云潇抽身而退。
    破军一瞬回神收刀防守,兴奋的转身望去——熟悉的气息出现了,本尊终于现身了!
    然而下一刻,破军顿住脚步,疑惑的望着不远处的年轻人,不对……不是本尊,可是刚才那一模一样的气息又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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