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宽的回应,倒是出乎了屈鼎的预料。
    他原本以为,相宽让他接管匪帮的指挥权,去前线指挥作战,是奔着自己来的,想要通过这种方式除掉自己,然后给相臻的上位扫平障碍。
    却没想到,相宽想要的,居然是进入要塞的名额。
    屈鼎手握尖刀,蹙眉看向了他:“这次与星光武装交战,我们付出了数千人的生命,你居然只是为了给自己换取一张进入要塞的入场券?
    相宽,看来我还真的是高看你了,我刚刚说,你的光芒曾经感染过我,但我现在要对你说的是,或许我的做法很卑鄙,但你的行为,让我感觉更恶心!
    作为河东匪帮的头目,兄弟们辅佐了你这么多年,你居然用我们所有人做了你登高的一块垫脚石,呵呵,只怪我们瞎了眼,居然跟了你这么一个王八蛋!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真的应该当众干掉你,让下面的人都知道你究竟有多么龌龊!”
    “你似乎并没有听清我的话。”相宽嘴角的血液已经开始呈线形的往外淌,而且从鲜红的颜色变成了黑褐色,这是内脏的积血,同样也代表着他飞速流逝的生命力:“我刚刚说了,我只要了两个进入要塞的名额,而这两个名额,是我给云汐和相臻准备的。
    我已经这把年纪了,就算再硬朗,也活不了几年了,我生在流民区,这里再苦,也是我的家,人总是要讲究落叶归根的,但是这两个孩子还年轻,他们的未来还有很长的路!”
    “一切都是为了那两个孽种吗?”屈鼎握了下拳头:“我们陪你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最终仍旧没有比过两个捡来的野种!”
    “人的一生,总要有些寄托吧。”相宽此刻已经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年轻的时候,我的野心是成为一名大土匪,于是加入了匪帮,后来我拥有了特殊能力,很快站稳了脚跟,拥有了自己的匪帮,年龄再大一些,我的野心也膨胀了,我想要成为整个岭南的王者,并且为这个目标所努力。
    但是进入过一次要塞之后,我的信仰崩塌了,流民区的贫穷,只是财阀的一种治理策略,我们在这里拼命,但是连饭都吃不饱,在要塞人看来就是个笑话。
    即便要塞里最普通的底层人,看我们也像是看马戏一样,在他们眼中,我们就是一群老鼠,什么流民、土匪、匪王,都是一个群体的老鼠,臭虫!
    以前的我,可以通过微不足道的成就来麻痹自己,但是当我发现我的人生,都在被人操盘,不管我们多么努力,也只能在财阀制定好的条条框框中挣扎的时候,我忽然感觉我的人生失去了全部的意义。
    所以,我不再追求权力,不再追求金钱,我只有这两个孩子,我希望让他们过上不一样的人生,或许这也是为了弥补我的遗憾吧。”
    屈鼎愤怒的质问道:“为了两个人,牺牲八千人,这他妈的值得吗?”
    “我从来没想过牺牲任何人,因为我知道,这场战争,我们是必败无疑的。”相宽剧烈咳嗽,吐出了血块:“如今景泰公司给我们的补给线,已经被星光公司给阻断了,兄弟们好久都没吃过饱饭了。
    在开战之前,我就知道星光武装利用粮食收买土匪的消息了,也知道在饿肚子的情况下,土匪是没有信义的,所以我们的情况会越来越差,下面的人最终一定会被星光武装吃掉,我选择全面反抗,只是为了让景泰的人看见我的态度,让他们知道我尽力了,也因此不会反悔,可以让两个孩子进入要塞。
    而我从来都没想过离开,虽然在财阀的人眼里,我就是一个笑话,但我毕竟是河东匪王,我不会向任何人投降,在决定开战的那一刻,我就做好了死战到底的准备!这算是给景阀一个交代,也是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就给所有人都想好了退路,还记得我给你的那个信封吗?”
    屈鼎听完相宽的话,伸手掏出了怀里那个没打开的信封。
    相宽因为失血过多,视线开始恍惚,而且阵阵发黑,开口道:“这信封里,是两个孩子进入要塞的通关文件,还有两张裴阀的通兑支票,分别有二百万,是我给你和格泰准备的。”
    屈鼎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东西,发现里面的东西,与相宽说的内容一样,顿时愣住。
    “除了给两个孩子准备了进入要塞的通行证,我没给他们准备一分钱,有了这个身份,以后的路就只能靠他们自己了,你也知道,在流民区这地方,赚钱不容易,这四百万,是我全部的身家,也是我唯一能留给你跟格泰的东西,因为我知道,你们对于进入要塞,没有太大的兴趣。”
    相宽此刻已经彻底失明,目光空洞的看着前方,想要找到屈鼎所在的方位,不过却看错了方向:“老二,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想接管匪帮,但是信我一句话,别再继续做财阀的走狗了,趁着年轻,为自己活一次,别像我一样,一辈子稀里糊涂,到老了回头看看,除了遗憾,什么都没剩下。”
    “你见过了要塞的繁华,觉得流民区的权力索然无味,但你站在我的角度上考虑过吗?”屈鼎看着相宽,低声问道:“除了流民区,我还能去什么地方?一个无法创造光的人,为什么一定要去接触光呢?你觉得河东匪王这个称号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对我来说,它仍旧是我追求的东西!至于它究竟是辉煌万丈还是破败不堪,都应该由我自己亲自去看一看,对吗?”
    “我能理解你,所以我不怪你。”相宽靠坐在石头上,此时就是一个垂暮的老者:“兄弟一场,别让我断了后,放过那两个孩子。”
    风沙掠过,一层薄沙覆盖在了相宽的眼球上。
    屈鼎看着已经一动不动的相宽,并没有做出回答,转身离去,然后转向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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