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孩子,便是孟少亭受辱的标志。
    于是孟少亭的嘴脸,又离开时便的不阴不阳,一面将骂嘴恶毒的言语,恨不得将蓝氏骂的猪狗不如。
    如果蓝氏在想着自杀,他就又立刻好言相劝,下跪认错。
    直到孩子出生,蓝氏看着自己的孩子,她与徐景芝的孩子,哪里还敢去死,只怕死了,这孩子落在孟少亭的手里,不会被疼爱。
    她只能日日忍受着孟少亭的羞辱与谩骂,无尽的冷暴力。
    她日日都做噩梦,从噩梦中惊醒。
    她不敢告诉父兄,自己新婚出墙,不知羞耻,她死不要紧,她会连累父兄被所有人耻笑。
    父兄戎马一生,却要因她的丑事而被钉在耻辱柱上,她不敢闹大。
    一旦闹开,不光将军府,安定侯府也会被耻笑,徐景芝这个在京中风头正胜的世子爷,也会成为所有人的笑柄,家族的耻辱。
    甚至可能因为德行有失,无法继承安定侯的爵位,她绝不能连累徐景芝。
    唯一牺牲便是自己了,她只要忍着,看着青瑶一点一点的长大,好好的嫁一个真正的如意郎君,她便可以死了。
    蓝氏的心思很简单,也很蠢。
    蠢的可笑,却也可怜。
    而那件事,也成了孟少亭屡屡威胁她,拿捏她的利器,甚至蓝氏偶尔还觉的,自己确实是对不起孟少亭。
    如果不是自己对徐景芝念念不忘,也不会犯下大错,也不能伤了孟少亭。
    可怜可笑啊。
    久而久之,仿佛‘妥协’这两个字,被孟少亭无形中刻进了她的骨头里一般,只要稍稍妥协一下,保全了眼前的局面,让青瑶在长大一点,在长大一点……她就解脱了。
    她就像是被催眠了一样。
    蓝氏哪里知道,都是圈套,从始至终,都是孟少亭设下的圈套,一场惊天的阴谋。
    要不是后来孟青瑶将一切阴谋,一层一层的剥开,一面一面的给她看,蓝氏恐怕到死都不知道,人心竟能如此的凶狠。
    原来她和徐景芝当日,都被算计了。
    孟少亭假借醉酒,布下的杀局,竟是将她如傀儡一般控制了十数年!同时又生生逼走了徐景芝。
    他对徐景芝说的话,如今恐怕用脚想也能想到,无非还是为了蓝氏的名声,一个女子的名声,重于天,没了名声,就是没了命。
    徐景芝就是这样就范的,同时也是愧对蓝氏。
    她的前半生,竟是一场暗无天日的噩梦啊,哪怕如今梦醒,孟少亭也伏法了,当年的那个把柄,也被孟青瑶以计策彻底抵消了。
    什么顾忌都没有了。
    但是,时过境迁这个东西,却是谁都无法阻挡的。
    徐氏曾对她说过,“你就是不为你自己,你也要为了青瑶啊,青瑶难道不想光明正大的见一见自己的父亲吗?来日出嫁,以安定侯府嫡女的身份,岂不是更加名正言顺?”
    道理是这个道理。
    “可是我没心了,就算嫁与他,也给不了他年少时的爱恋,不过是一尊木偶,从这里又挪到了那里……或许对青瑶好一些,但却是对他不公……他是我唯一不想在伤的人了,青瑶以将军府嫡女的身份出嫁,也一样名正言顺,只当,我这个母亲太没用吧。”
    就像一架天平,成全了这个,却伤了那个。
    徐景芝是唯一不想在伤的人了……可如今,那人却在她的面前,呕血倒下,那一刻,天崩地裂。
    巨峰塌陷。
    蓝氏摸着自己的心口,才知道,原来这里还是会跳的。
    可终于今日她还是伤了他,如果他今日在醒来,还是愿意接受她的话,哪怕被全京城的人耻笑,彻底豁出脸面不要……她也是愿意的呀!
    想着,蓝氏忽然落出了泪来,滴在了染血的掌心。
    “你在哭什么?”
    谁知,这时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
    蓝氏如遭雷击,她还以为听错了,怎么可能?徐景芝不是昏迷了吗?他怎么会说话?
    蓝氏抬头,因为眼泪模糊了视线,竟是看不清那人,可就算看不清,也知道是谁,是徐景芝。
    他虚弱的被人搀扶着,望着蓝氏。
    “你,你醒了?怎么这么快?”那伤,她可是看的真真的,蓝氏震惊道。
    徐景芝却是苦笑:“不知道,可能有人给我喂了灵丹妙药了吧,人虽昏着,可脑子却是清楚的,听到有人说你在满口哭,我就醒来了。”
    他声音很虚弱,柔柔的,像一阵暖暖的风。
    像是第一次见面,带着几分腼腆,他说:“这就是篮家妹妹吗?常听玉成提起。”
    就算着急了,骑在墙上,声音也是温温的,他说:“篮家妹妹快上来,灯会开始了,再不出去就见不着了,来,我拉你。”
    他伸手探来。
    墨玉踩着二哥蓝玉成的肩膀,一把被拉了上去,几个小孩子开开心心去偷偷逛了夜市。
    那时,就像梦一样。
    此刻,头顶艳阳洒下,蓝氏抬头,看到一只苍白的手,像她探来,但此时的景芝哥哥,已经叙起了淡淡的胡子,但是模样不曾改变。
    他温温说:“先起来,被人瞧见像什么样子,有话屋里说。”
    但是蓝氏没有起来,她怕一眨眼,又回到了曾今的孟府,那一方小小,仿佛永远见不着太阳的小院子。
    片刻,她哑声道:“你之前说的此生不负,可还作数。”
    徐景芝一愣,不言。
    蓝氏却一阵失落,果然是不作数了。
    “你看你,总是不信我,喜欢自己胡思乱想,自然是作数的。”
    “那当年,为何你没来找我?”蓝氏却不依不饶了。
    徐景芝沉思,那是一段不愿回忆的事,“母亲早已中意楚氏,我也不过是……可楚氏腹中的孩子,我是怎么都赖不掉的,当时我被他们管的很严,直到婚后才自由,但是我托我妹妹问过你,到底是喜欢,还是把我当哥哥,若是喜欢,我便脱下那安定侯府世子的身份,带你走,若是哥哥……那我便,一直做你的哥哥吧。”
    “竟是如此,竟是如此……”
    此时此刻的蓝氏,竟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竟是如此,她当年究竟是错过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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